《重生于她少年时》对9当歌

13、勇往直前

　　方淑媛在展会附近定了一家青旅，然后一口气买了三天的展会门票。
　　她没有钱，付不起展位台位费，只能曲线救国，以“自由人”的身份在展会上流窜。

　　这种体验就跟晚上的流动夜宵摊贩，或者在地铁上偷摸兜售小玩意的散贩一样，非常刺激。
　　一方面要放下脸面，狭路相逢、脸皮厚的人胜出；一方面要躲避管理人员，不机灵的出局；一方面还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自己的产品推销出去，磨磨唧唧三分钟还说不到重点的人就别混了……
　　所以三百六十行，谁都别说自己容易。

　　方淑媛扛着自己那个已经用了三年的笨重的十四寸大笔记本电脑，无比怀念后世可以单手展示ppt的水果牌平板，啧啧，用户体验好差，精心准备的视频都黯然失色了……

　　不出意外，她屡次碰壁。
　　大公司的门槛太高，而小工作室都实力一般，有能力的却眼睛都长在头顶。
　　甚至有中年lsp眯着眼睛问她:来做模特好不？不用脱衣服的，只要露大腿就行。
　　方淑媛:……

　　一个闲逛的游客盯着她的笔电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对她说：“我觉得你们拍摄得挺好的，但是你发现自己问题没有？”
　　方淑媛摇摇头，她用发展中的眼光来看，觉得她们的作品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缺少了慧眼识珠的伯乐。

　　那游客显然是个数据狂魔，也顶真，看小姑娘一脸茫然，却没有切入点。
　　男人从背包中掏出纸笔，拉着方淑媛在休息区比划起来。

　　“你们的视频我看最短的是十分半钟，普遍在六分钟，长一点的是十分钟上下。”
　　“不错，你们制作的确很精良，画面、服化道乃至整个剧本的连贯性都堪称微电影。”

　　一项项数据被勾选加分，优点罗列一箩筐。
　　对，方淑媛眼睛里有光，这就是他们的卖点。
　　“星耀出品，必属精品。”她们用极大的热忱制作微视频，只是缺少了一点机会。
　　只要有人，给一点机会就可以了。所以，问题是什么呢？

　　“太麻烦了。”男人皱着眉头，一个问题，推翻了所有的优点。
　　“如果我已经拿出笔记本电脑，”他指着方淑媛抱在怀里的那个笨重的十四寸，“那么我是准备看一部九十分钟的电影，或者打个游戏，我为什么要花十分钟看一个微电影呢？”

　　瞬间，电击方淑媛。
　　她太托大了。

　　方淑媛的问题是，她用后来人的眼光，遗忘了正在经历者们的现实感受。
　　现在是网络还停留在3g冲浪时代的20＊3年，不是方淑媛熟悉的那个5g网络已经普及，巴掌大的智能机可以全息3d立体投影的那个十几年以后。

　　她用发展的眼光认为只要内容够好，就一定能够出人头地，得到资本和流量扶持。
　　可是，在硬件完全跟不上的十年前，三个字“太麻烦”就足够秒杀他们所有的努力。

　　的确太麻烦了。
　　手机软件无法提供支撑，需要费力地用三分钟打开笔记本电脑甚至是台式机；
　　网络流量不仅贵而且慢，这是一个接电话还要付费的年代；
　　而后世把小视频和直播业捧上神坛的目标群体甚至都还在集体上小学……

　　看似不重要的问题，累计起来导致他们的创业止步不前。
　　青年有些可惜地收回自己的钢笔：“小妹妹，你很年轻啊，年少有为，再坚持一段时间吧……三五年之后想必……”

　　“不需要的。”方淑媛脑子飞快转动，“不需要三五年的。一年半载，只要一年半载，技术绝对会带来产业的革／命。”
　　而且，是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方淑媛不是对自己有信心，甚至也不是基于后世的记忆，而是她对这个时代有信心。

　　所以，她只不过算差了一年半载而已，所以，还是有机会可能性的。
　　男人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下，他转身把自己的名片递给方淑媛：“我也希望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

　　方淑媛低头看他的名字——杜拾暮，廷果传媒。哦，后世也是一个大佬。
　　“所以，您有没有兴趣投资我们的项目，我们需要的资金不多的，我们成本低，我们出品好，我们不会浪费的……”
　　杜拾暮温柔地打断她：“我很欣赏你，事实上如果你愿意入职廷果传媒，我非常欢迎。”

　　“那……但是？”方淑媛绝对了解这种对话的套路，先扬后抑，“但是”后面的转折才是说话的重点。
　　就像她辅导林又宜做阅读理解，“《但是》前面的都是废话，看都不用看，《但是》后面的才是要划出来的重点。”

　　杜拾暮温柔却坚定：“但是对于一个短视频，三五天就已经被人遗忘，一年半载，它早就在沙滩上晒成了鱼干了……”

　　对，项目和人不一样。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一个新人，如果有前途，用三年五载培养不算什么；但是一个项目，三个月不出成绩，就应该及时止损。

　　杜拾暮很欣赏这个一往无前的小姑娘，从各个方面。
　　人长得好看就算了，还能做到放下面子，一个个摊位推销自己的产品，被人奚落了也不过笑笑尔。

　　如果有可能，真想纳入麾下啊。
　　杜拾暮给他老板发消息：“老板呐，展会没劲极了，早先看中的几个小工作室的项目也乏善可陈，不过遇到一个有趣的人，如果能收编了可真是太妙了。”

　　那骄傲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老板回复：“那为何不收？”
　　杜拾暮无奈得很：“人家只想卖项目，不想卖。身又有什么办法？”

　　“呵呵，”那边不屑，一个电话直接追了过来。
　　“你能不能收起你碍眼的小农思想？”苏怀影清冷的声音打得杜拾暮措手不及，“一个项目才多少钱，如果人才难得，投资给他又怎么样呢？放长线钓大鱼不是商场上的惯用手段吗？”

　　豪气的苏老板，仅仅用了三秒钟就做出了决定：“未来社会什么最难的？人才，人才最难的。我们廷果传媒最不缺什么？最不缺就是钱。”

　　杜拾暮整个人都飞了，他家老板豪横啊。

　　＊
　　而方淑媛那边，正在很艰难地同会展的管理人员扯皮。
　　“我花钱买了门票的。”方淑媛狡辩，“我也是客人。”
　　“可是我们听说你在兜售项目，扰乱市场秩序。”

　　“市场经济怎么还不允许人说话了？”方淑媛才不和人正面起冲突，笑嘻嘻地打岔。
　　人群中猥琐的中年lsp一闪而过，就是他去投诉的。

　　然，方淑媛也大方得很，展会是大家的，买了三十块钱的门票可以在里面“畅游”一整天。
　　谁还不允许谁说话了？
　　在进来之前方淑媛已经把这笔账算清楚了。稳赚不亏才入股的。

　　“那你手里是什么？”
　　“笔电啊。”
　　“可是我们收到投诉说你在拉赞助……”

　　“误会了。”杜拾暮打断两人的没营养扯皮，“这位小姐是我邀请来谈项目的。”
　　杜总温文尔雅，“刚我接了老板一个电话，才引起的误会。”
　　杜拾暮绅士邀请：“走吧……某小姐，我们二楼咖啡厅雅座谈谈？”

　　方淑媛在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中，挺起胸膛，抱着自己的笔电跟着杜拾暮步入价格不菲的咖啡厅，且没有丝毫的怯场。
　　好吧，这辈子虽然不怎么高消费，但是上辈子的方淑媛还是挺习惯初入这种“高档场所”的。
　　高档不高档的，不过是吃个氛围，都是形式，合同内容才是重点不是？

　　杜拾暮诧异地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妹妹，你还在读书吧？谈判手段这么辛辣的？”
　　方淑媛喝冰美式，感慨十年之前的咖啡豆也更加纯粹，没那么多花花噱头。

　　“过奖过奖。”
　　杜拾暮：……
　　他这可不算是夸奖她。

　　方淑媛：“在商言商，杜总既然已经准备投资给我们了，不如一步到位，事半功倍，大家开心。合作开心才能所向披靡不是？”

　　杜拾暮心中鼓掌，好一个机灵鬼，躲着会展工作人员片叶不沾身是机灵；对眯眯眼lsp不留情面是机灵；见风使舵用三分钟就掌控去全局也是机灵。
　　这么机灵一个人儿，不收归己用真是太可惜了。

　　杜拾暮试探地问：“方小姐，星耀这种小工作室给你开多少钱工资？不不，或者说给你多少股份？”
　　方淑媛知道合同那事儿是大概谈妥了，她将杯中温度冰得正好的美式饮尽，摇摇头：“眼光长远来看，真不是钱的事情。”
　　杜拾暮诧异：“真不考虑来我们廷果？”

　　方淑媛温柔而坚定地摇摇头，把那个丰先生的《一篑之功》寡妇挖盐井的故事又讲了一遍：“做人做生意，都讲究仁义不是？坚持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杜拾暮知道勉强不来，还是不死心地叮嘱：“买卖成了仁义更在了，要是跳槽，优先考虑廷果行不？”
　　方淑媛对自己良好的市场前景失笑，人果然活的长才能看到各种奇观，有朝一日还能看到自己被这样趋之若鹜的？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沉静了一日的林又宜发来讯息。
　　小林子：下课了。
　　她说：我想你了。
　　小林子：天黑了。
　　她又说：你的灯塔，点亮了吗？

　　方淑媛的心被瞬间击中了。
　　她的信口胡诌，却成为了她的心心念念。

　　海市，地方如名字，在海边。
　　杜拾暮收拾东西准备散场了，临走忽然兴起，对方淑媛说：“小方，海市的海滩是真美，有机会去逛逛……晚上有晚上的媚，白天有白天的靓。绝对不虚此行……”

　　方淑媛的心一动。
　　林又宜再发过来的讯息是：海燕真的会在暴风雨中飞翔吗？

　　林又宜断断续续对她讲了很多意识流的东西。
　　方淑媛觉得林又宜的理解障碍和表达障碍没有丝毫的缓解，她用了很大的精力梳理了林又宜的中心思想。

　　林又宜还是爱金芳菲，爱得死去活来，引用当事人的话“她的初恋是一场狂风暴雨。”
　　方淑媛当时漫不经心忍着满腔酸意说：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又体贴解释，引用的是高尔基的《海燕》。

　　所以，林又宜时隔一天，又问她：在暴风雨中飞翔的海燕，到底是愚蠢？还是勇敢？坚持有意义吗？

　　方淑媛的手指停住了，她在夕阳下沉静了良久，久到自己都忘记了时间。
　　时间是一块凝固的石头，被当做礼物，送给了不珍惜它的人。

　　桃花：都不是。
　　她说：是选择。

　　暴风雨天，飞与不飞；情感漩涡，爱与不爱；无关聪愚或者勇敢。
　　都不过是自己的选择。
　　是选择，无论对错，不谈勇敢，一往无前，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