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她少年时》对9当歌

12、是网络陪聊

　　方淑媛:只要一百块钱，一百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是可以让你很!开!心!哟！
　　方淑媛打出来的内容轻快诙谐，但是打字表情咬牙切齿。
　　林又宜:……

　　方淑媛在内心深处为自己幼稚的行为觉得好笑，道理都懂，但就是做不到。她对林又宜的感情问题就是很上头。
　　与其说上头，不如说是——意难平。
　　意难平是十年的相濡以沫，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同舟共济，到最后还是比不上白月光的一句：真是好久不见。

　　不见个头。
　　前任就应该消失在人海老死不相往来。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前女友的正确打开方式！
　　况且，那个“她”根本就算不上林又宜的前女友！是林又宜一厢情愿的暗恋！而已！！

　　方淑媛的手指却在那一瞬间又犹豫了。
　　曾经她以为的她以为，真的就是事实的真相吗？
　　她以为她们情意想通、相濡以沫，不需要任何言语和承诺，也能够白首到老、直到死亡把她们分开……

　　最后还都是啪啪啪打脸？
　　可能不是林又宜的一厢情愿，是她的一厢情愿吧？
　　邻座是一个中年大姐，好奇地打量着方淑媛高亢的情绪，一瞬间低落下来，几乎卑微到尘埃里。

　　方淑媛深呼吸，调整心情继续键入:妹妹怎么称呼？或者你想我怎么称呼你？都可以哦。
　　林又宜那边短暂地沉默，沉默到方淑媛盯着半智能的手机怀疑是不是列车上3G网络不稳定。

　　邻座女士温柔地搭讪：“小姑娘谈恋爱呢？”
　　方淑媛开始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大脑短暂地短路之后才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邻座那个自来熟、一路上逢人就唠嗑的老大姐。
　　老大姐一脸“姐是过来人、姐什么都知道”的得意表情。

　　方淑媛赶紧给自己证明：“不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一本正经地解释，明明打一个哈哈就能过去的事情，明明十个小时车程之后她们消失于人海再也不会相见。
　　这种“误会”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意义。

　　“不是对象，是我……客户。”她艰难地选择措辞，就是想对陌生人解释清楚她们拧巴的关系。
　　“哦。”邻座大姐暧昧地笑，“继续聊吧，客户啊，客户好啊，不过就是隔着手机屏，不用对着客户做这么多表情的哦……”
　　方淑媛：……

　　大姐这一打岔，火车驶过黑漆漆的山洞，长达十几秒钟的黑暗之后豁然开朗。
　　手机信号随即恢复，那边简单地回复:林。

　　哟，还给真名了？不，重点是——她接受了一个“虚拟女朋友”的建议。
　　方淑媛心中不是滋味，那边继续追问：那你呢？怎么称呼你？

　　方淑媛在键盘上又停顿了很久，她缓缓键入：你看我头像是什么？
　　方淑媛的头像是一张自定义的图片，今年春天的时候她新换上的，一树火红的花，密密麻麻，开得比太阳还要绚烂，象征着希望和光明。

　　林又宜：樱花？
　　方淑媛更正道：是桃花。

　　方淑媛：你好，小林子。叫我桃花。
　　林又宜：……
　　林又宜：你好，桃花。

　　简单的自我介绍，方淑媛扔开手机让眼睛看看窗外的风景短暂休息，也让大脑稍微放空。
　　她旅途太无聊了吗？居然玩起来这种“网络聊天”的暧昧游戏？

　　邻座大姐已经泡了泡面回来，看见方淑媛闲下来了，继续开始唠嗑：“小姑娘刚毕业吧？已经工作了？”
　　“嗯。”方淑媛现在平静多了，事实上她挺喜欢边上这个大姐的，一路上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平添许多烟火气，这才觉得置身人海很安全。

　　“你也去海市？出去玩儿？”
　　“不是，去出差。”
　　“哎，现在年轻人上班真辛苦，你一个姑娘家家也要出差啊……”
　　“您不也一个人长途旅行？”从大姐之前和别的旅人的唠嗑中，已经得知她一个人去海市度假。

　　“嘿嘿，我那是逃避生活。”大姐狡黠一笑，“我俩孩子，大儿子高中，小儿子初中，不不不，我仨儿子，二儿子高中，小儿子初中……”
　　方淑媛：“那老大？”
　　大姐：“大儿子是大小还是个官，厉害呢！副处长了都，呵呵，那个威风啊，每天颐指气使的，恨不得在家里开座谈会……”

　　方淑媛失笑，大姐的“大儿子”感情是她操糟的老公……
　　“您，放心的下仨儿子？”方淑媛假装没听明白，顺着人话头往下讲。
　　“放心不下？呵呵。”大姐又笑了，“这年头能饿死还是能渴死了？再说，我心情不好，在家还不是指着他们仨轮流骂？不如我一个人出来，还给他们仨人一个清净的世界……”

　　言语中事情有了大概的走向：大姐家三男丁就她一个人操持。表面上看着都挺好的，老公步步高升，是同事们眼中的好领导、好老公；俩儿子学习都不错，还长得帅，是同龄人嘴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说到这儿的时候，大姐还把自己俩儿子的照片给方淑媛看：“帅吧？”沾沾自喜，黄婆卖瓜的样子特别可爱。

　　话回正题，人就是这样，得到了的永远不知道珍贵。
　　那天早上大姐的老公翻找一个文件把书房给弄得乱七八糟，大姐接到电话说家里老人不舒服，匆匆忙忙送走孩子就回去照顾老人去了，然后时间的概念仿佛就不存在了。

　　“时间亏欠中年人。”老大姐不无惆怅，她看着年轻的方淑媛朝气十足，她不是不羡慕。
　　“连时间都是不公平的。”

　　年轻就是本钱，有时间，有的是大好的未来。
　　而她，是人到中年的她，是鸡零狗碎的她，是一地鸡毛的她，是在安顿好老人匆匆忙忙回家买菜做饭，等儿子回家的她；

　　是她家那个官大人大老爷一回家，看见自己早上翻乱的书房还是一塌糊涂，忍不住出声抱怨：“你一天天在家都不知道干嘛？”的她；
　　是连小儿子也接话：“我今天的书也忘记带一本了，老妈你真糊涂。”的她。
　　是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怒火还是只能反问一句：“都是我的错了？”的她。

　　大儿子埋头闷吃，大姐踹了一脚大儿子：“你评评理。”
　　熟料大儿子茫然抬头：“我不知道，我忙着呢。”说完继续吃，吃完就回房间了。

　　大姐当天一句话不说，收拾了行李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就出来旅行了。

　　“我对他们仁至义尽了。”大姐说，“我给他们买了两袋切片面包呢，够他们吃两顿的了……”
　　吃两顿切片面包还不把自己吃成土司了？方淑媛吐吐舌头，竖起大拇指：“您真是厉害了。”

　　不说一句重话是厉害，不争吵不指责正视自己的情绪是厉害，有走出家门的勇气和经济实力更加是厉害。

　　大姐看着挺粗糙的，家庭妇女那种。身材微微发福，烫着中年人喜欢的波浪卷，一身花色辣眼睛的连衣裙。
　　但是大姐很有智慧啊。

　　大姐已经吃完泡面了，收拾完东西忍不住对方淑媛说：“下一顿可不能再吃方便面了，这东西不好，就是闻着香，吃着……哎，我下一顿要去餐车吃，省钱干嘛呀？省钱便宜白眼狼吗？……”

　　方淑媛不住和她继续唠嗑：“您这样走了，岂不就是认怂了？”
　　大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思议的，她眨眨眼睛：“妹妹，等活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人生长着呢，论对错输赢，最没意思了。”

　　“喏，妹妹，你手机闪了好几次了。”大姐拿着保温杯子去接热水，还顺便把自己多余的一盒方便面送给了方淑媛，“帮姐姐分担一点。”

　　林又宜的讯息来了好几条。
　　小林子：在吗？
　　小林子：你在哪里？你几岁了？
　　小林子:你性别女？取向难道……也是女？

　　方淑媛撇撇嘴，她在查户口吗？
　　方淑媛灵机一动，上旅游网站搜了一张海市的风景照片，发送给了林又宜。

　　桃花：我家在海边，看到这片海域了吗？中间还有一个房子看见没？我就住在那儿。
　　小林子诧异：那似乎是个灯塔？

　　方淑媛大窘，赶忙又搜索了下，还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但是遇到事情不能慌，更加不能乱，要知道谎话说三遍就是真的了。

　　方淑媛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回复：守灯人是全世界最浪漫的职业呢。
　　桃花：我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身后是大都会繁华无比的夜景。我站在风口浪尖，却小心翼翼捧着手机给你发送一段来自远方的祝福……

　　方淑媛都快被自己酸死了，林又宜却道：姐姐，你真的好浪漫。
　　她情深意切，发自肺腑。
　　小林子：我可以在作文里用上你这段话吗？
　　方淑媛：……

　　小林子：哦，对了姐姐，你说一百块是一次的价格？还是一天的价格？
　　方淑媛满脸“？”，什么一百块？
　　哦，一百块买一个虚拟女朋友来着。

　　桃花：这，你还真……
　　小屁孩居然有钱？
　　桃花：未成年人不要往上买虚拟服务……
　　忍不住规劝。然，对方一点不领情。

　　小林子：当然当真的。我很喜欢姐姐的风格。我可以下一个长期的订单吗？放心，是我自己的零花钱。
　　桃花：长期？
　　小林子：嗯。就是一年的话，能不能算我便宜点？

　　哟，看来这臭丫头还真喜欢她？
　　竟然一上来就想“包年”？
　　不过她方淑媛的业务可不便宜。方淑媛勾起嘴角，她的魅力真是无穷无尽，你看，素昧蒙面也把林又宜迷得不要不要的。

　　桃花：你喜欢姐姐什么呢？
　　方淑媛忽然很好奇。
　　小林子：喜欢姐姐的头像图片，喜欢姐姐的名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方淑媛忽然又失落了。
　　她恶狠狠地发送消息：老子是网络陪聊！！虚拟女朋友！！老子不搞网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林又宜的白月光叫“金芳菲”，一个繁花盛开的名字，占尽了全天下最旖旎的风光。
　　她却只能端庄坐着，被人蹬鼻子上脸了也要浑然当做不在意，贤良“淑”德、端着名“媛”闺秀的架子。
　　面上笑得风轻云淡，骨子里气得蚀骨腐心。迟早生病。

　　啊呸。凭什么忍着的必须是她？
　　人间四月芳菲已尽，山寺桃花这才盛开。
　　这辈子，她偏要做那山顶上高处不胜寒的桃花仙，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碾压她的“金芳菲”！

　　于是，她给自己取名“桃花”。
　　可是，当林又宜不经意道出那句耳熟能详的诗句的时候，她不经臆想腹诽：是不是对于林又宜，桃花也不过就是无数芳菲中的一朵呢？
　　所以，她才那样喜欢。就跟上辈子的一见钟情、热烈追求一毛一样？！

　　邻座大姐摇摇头，把自己保温杯里的菊花枸杞茶倒了一点出来，递给方淑媛。
　　“妹妹呀，火气别大，到姐姐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发火生气容易长结节，在胸里面长，□□越大结节越大，啧啧……”

　　方淑媛：……
　　方淑媛只觉得自己胸也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