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是除悲师》非山让尘

98、第 98 章

　　将门打开后，灯笼的光，外面的光一齐向殿内投去。

　　兰溪提着灯笼，辨认那哭声的方向，轻轻地向前走近。

　　察觉到兰溪的动静，那阵哭声突然止了。

　　只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闪，又在柱子后面藏起来了。

　　“出来，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了。”

　　被兰溪的声音呵斥，那黑影很快就从柱子后探头出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兰首座。”

　　兰溪将灯笼放得近一些，灯火将柱子后的黑影照亮，明晃晃是一张孩子的脸。

　　“陆舟，你怎么在这里？”

　　陆舟哭着扑到兰溪的怀里，“呜呜呜，兰首座，我害怕，我害怕。”

　　兰溪将灯笼放下，又蹲下身抱住陆舟，抚了抚他的后背，“小舟不怕，不怕。”

　　陆舟再也忍不住了，哭的声音更洪亮了，“兰首座，为什么月首座会在这里躺着。我阿娘说，只有死了的人才会一动不动地躺着，门口还挂了白色的灯笼……就像老掌门那时候一样。”

　　兰溪将陆舟抱在腿上，耐心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并安慰道，“小舟，别怕，别怕。已经很晚了，你该睡觉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陆舟的眼里还有些泪光，他仰着头去看兰溪，后又摇了摇头，“是月首座让我来这里的？”

　　兰溪很震惊，不知道陆舟究竟在说什么。

　　显然，单凭一个孩子是根本不可能自己找到这里的，所以，陆舟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你怎么知道是月首座？她，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陆舟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讲话道出，“我不知道，我闭上眼睛睡觉后，便听见了有人在叫我。这声音像是缪……不对，像是月首座的声音。然后我便看见了她躺在这里。只是我看见的她是透明的，等我醒后，我就发现自己到这里了。”

　　陆舟所历，还有很多疑点，兰溪便想着要问个清楚。

　　“她，是透明的？”

　　陆舟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对，她是透明的。”

　　可缪月现下便完完整整地躺在这里，何来透明一说？莫非，陆舟是看见缪月的魂魄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且不说陆舟是否会通灵术，即便他会，缪月的魂魄早已被打碎，又如何能看见一个完整的魂魄？

　　兰溪思量着，将陆舟放到一边的蒲团上。凝重地走向躺在正中央的缪月。

　　诚如他们所言，除悲扇确实被缪月握在手中。单从扇面看去，并看不出除悲扇将精魂碎片吸纳了。

　　兰溪屏息，为自己开了一双眼。

　　蓝光散后，能看见一个透明的完整的缪月的魂魄正镶嵌在她的体内。

　　兰溪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明明便已魂飞魄散的缪月，却还保有完整的魂魄，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只是再认真看，缪月的魂魄颜色还很淡。

　　那覆在她身上的除悲扇正幽幽地向她传递能量。像是……

　　像是在给她编织魂魄一般。

　　难道是精魂碎片跟除悲扇合体后，有修复缪月碎裂魂魄的功用？

　　所以，师父留下的锦囊说，只待与师姐心意相通的人唤醒她的精魂碎片，便能令她复生？

　　如今需要唤醒的，不再是精魂碎片了，而是师姐体内沉睡的魂魄？

　　兰溪想了很多，却还是得不到答案。

　　他颤抖着伸指去探缪月的脉象，竟，竟发现有跳动的痕迹了。

　　陆舟见兰溪露出吃惊的表情，跳下凳子又走过去踮起脚看，“兰首座，月首座是救不回来了吗？”

　　兰溪收回手，摇了摇头，“如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或许，她能活过来……”

　　陆舟听不懂兰溪的话，又挠了挠头，“兰首座，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兰溪理清思绪，将陆舟揽到一边。

　　“小舟，这件事情不能往外面说，知道吗？”

　　陆舟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被灯火照后，泪痕变作脸上的点点光亮。

　　“阿娘能说吗？我的小伙伴们也不能说吗？”

　　在未弄清楚整件事前，这件事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好。若是所有人满心希冀，却最后又被泼了一桶冷水，那无疑又是一次新的打击。

　　“暂且先保密，待日后再说。”

　　陆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伸指去与兰溪拉钩。

　　兰溪难得笑了笑。这些时日他的精神紧绷，已经好久没有向以前那般开怀地笑了。

　　他将尾指勾上陆舟的手指，最后又用力地将陆舟的头揉乱了些。

　　既然缪月的魂魄已经慢慢恢复成原本的样子，那就只待淮止醒来，再看如何了。

　　兰溪有些忧心，也不知道陆尘音那边怎么样了。

　　梦境中的情形变化莫测，不可探知。更像是造梦者自己打造的牢笼，要把自己在里面困死，在里面溺死。

　　除非他完全清醒，否则他便会一辈子留在梦境中。

　　淮止不知道在这里走了多久了，久到他分不清白天还是昼夜，更不知是过了一天还是两天。

　　明明走到这条长廊的尽头，便能走到缪月的房间。

　　但他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这条稀疏平常的长廊却比想象中得更长。

　　他的心痛近日也好了许多，只是时不时还会隐隐作痛，他也不知道为何。

　　缪月的声音一直在四处呼唤他，让他坚定了往前走的想法。

　　“师兄，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上元节的灯会，怎么还没来找我？”

　　“师兄，你手上的事忙完了吗？我给你炖了汤，你什么时候来喝呢？”

　　“师兄，你写好我们的合婚庚帖了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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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淮止的目的便更明确，他一定要走到尽头与缪月见面。

　　他像魔怔了一般，往前走去。

　　却在数十次失败后，又回到了这条长廊的起点。

　　“掌门。”

　　有人唤了他一声，他却听不见。

　　“掌门。”

　　那人再叫了他一声，他权当听不见。

　　只一味麻木地向前走，并不留意这四周的情况。

　　在这里走得久了，他也渐渐接受了四处无人的事实。

　　没有关系，只要能走到尽头找到缪月，他可以暂且忍受寂寞。

　　陆尘音看见淮止，有些激动。只是大声地喊了两次，淮止却没有任何反应。

　　淮止目不斜视地从陆尘音眼前走过，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陆尘音急了，跟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掌门，你看看，我是谁。”

　　神志有些飘忽的淮止被陆尘音这么用力一拉，更是头晕。

　　他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只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并看不清是谁。

　　陆尘音见他的眼神有些迷蒙，顿时慌了神，“掌门，掌门，你知道我是谁吗？”

　　待淮止稳稳地站定后，才将人看清楚，“尘音，是你吗？”

　　陆尘音简直高兴地滚下泪来。还好，淮止的神志没有完全被梦境牵走，他还认得他。

　　“对，掌门，是我。”

　　淮止的脸色很差，还带着几分愁容，“宫里的事务，我先放一放。等我找到阿月，跟她说几句话再说，好吗？”

　　说罢，淮止甩开陆尘音牵着他的手，又继续向前走去。

　　不忍见淮止徒劳挣扎，陆尘音在他背后喊了一声，“掌门，阿月不在这里，你不必往前走了。”

　　淮止放慢了脚步，摇了摇头，“尘音，你可真是会开玩笑，我听见阿月的声音了，是她在叫我。她就在前面等着我。”

　　陆尘音眼睛发酸，哽咽道，“掌门，这是梦境里的幻象，你即便走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到尽头，也不可能见到阿月。”

　　淮止不信陆尘音说的话，“尘音，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若这是我的梦，你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又同我说这是梦境。”

　　陆尘音快步走上前，拦着他，表情严肃，“掌门，我从不骗你。阿月不在这里，这是你的梦，你将自己困在梦境里面了。”

　　听了陆尘音的的话，淮止笑了笑，“我为何平白无故将自己困进梦里？尘音，你是被兰溪带偏了，现在说谎都这么认真，这可不像你。”

　　见淮止油盐不进，陆尘音干脆将实情道出，“掌门，你的悲情防线被毁，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你却造了一个梦境将自己困在这里。你，你这是在欺骗自己。”

　　淮止的脸渐渐暗下去，语气也变得凌厉了些，“我没有在骗自己。”

　　陆尘音不留情面地拆穿他，“若你不是骗自己，为何这条长廊你一直走不到尽头，为何到现在，阿月还不出现。这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住口。”

　　淮止叫了一声。

　　陆尘音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依旧不断地说道，“掌门，若论我们的情分，我们是同门，论起地位，我是你的下属。但我今日也不怕说实话得罪你了，如果你一直骗自己，不愿离开这编造的梦境，你便会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淮止的脑子慢慢清晰，很快便红了眼反驳道，“这又如何？阿月就在此处，我只有在此处才能看见她。”

　　陆尘音看见淮止痛苦的样子也很心痛，“可是掌门，你这样只是在惩罚自己，如果阿月知道了，她会难过的。”

　　淮止眼神俱灭，像是下了一场茫茫大雪后一般清冷。

　　“你不必再劝我，你回去吧！”

　　陆尘音磨破了嘴皮，淮止还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最后，他又将锦囊之事说出来，“掌门，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们就有办法复活阿月了。”

　　话音刚落，长廊便有些震动，顶上像是有坍塌的迹象，有些碎石落下。

　　外面的长明灯突然暗了一盏。

　　淮止冷声强调，“阿月没有死，她根本没有死，我要去找她。”

　　他尽力清空思绪，每每闭眼，都能看见缪月在他怀里死去之状。他的情绪便更激动了。

　　长明灯又暗了一盏。

　　察觉到梦境的变化，陆尘音的声音更为急切，“掌门，我向你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师父确实在圣物阁留下了阿月的情思，只待你醒来，就能复活阿月了。”

　　淮止又流下泪来，决绝地回望，“别骗我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突然，四周出现了缪月的身影，她张开怀抱，朝他们这边喊了一声。

　　“师兄，我在这里。”

　　前面的路已经出现裂缝了，可淮止听见呼唤，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陆尘音施法拦住他的去路，“掌门，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梦境世界已有坍塌的迹象，你就跟我回去，好不好？”

　　淮止施法破开陆尘音的法障，“不，我要留在阿月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已经失去过她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尘音，你明白吗？”

　　陆尘音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掌门，你如今是什么样子，你好好看看清楚。我们的话你听不见，师父的话你也听不进了吗？我向你保证，阿月一定能醒来，只要你跟我回去。”

　　很明显，淮止被陆尘音的话镇住了。他开始有些犹豫，望着前面的缪月，又流下泪。

　　“可是，阿月……”

　　“这是假的，这是你编织出来的幻想，这不是阿月。掌门，你清醒一点。”

　　顶上越来越多碎石掉落，在长廊内的两人明显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长明灯又灭了一盏，再灭了一盏。

　　陆尘音朝淮止伸出手，“掌门，快跟我走。不然，外面的阿月怎么办？”

　　宣扬和韶奈眼见长明灯已经灭了四盏，第五盏长明灯也有了熄灭的迹象。

　　“定是掌门的梦境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开始坍塌了。”

　　第五盏长明灯灭了。

　　韶奈和宣扬的心快要吊到嗓子眼了。

　　若第六盏灯熄灭前，他们还没回来，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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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谢谢各位小天使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