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是除悲师》非山让尘

8、第 8 章

　　一切都如缪月说的那般，林止盈慢慢好起来了。

　　她在床上休养几天后，竟自己下了床要主动去抱孩子。

　　林知府和林夫人看见女儿渐渐好转，连日的担心和忧虑总算是消了些。

　　林止盈手中抱着孩子，低头贴了贴孩子的脸。孩子眼睛圆圆，好奇地伸手去触母亲的脸又甜甜发笑。

　　林止盈握着孩子柔嫩的小手，看着女儿与丈夫相似的长相，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她能隐隐感受到一种悲，心里却没有痛的感觉。

　　还未待她捉摸透这种情绪，林夫人便走过去坐下，抬手轻轻碰了碰孙女的笑脸，“你看她笑得多开心啊，你也该随着孩子一样多笑笑。”

　　林止盈尝试牵动唇角，可几番尝试后，仍觉困难，最后干脆放弃了，“阿娘放心，我定好好抚养孩子长大。再也不让你们担心。”

　　这话在林夫人听来，算是林止盈在向她表明，她不再沉湎过去的悲痛，不放弃自己，选择接纳自己的新生活。

　　林夫人竭力忍住自己的情绪，手指微微蜷曲又落在膝上，“你能想明白便好。你和孩子好好的，我和你爹就放心了。我想，女婿也会放心的。”

　　林止盈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窗外翠绿的柳树上。

　　柳叶染着暖阳的金光，长长的枝叶快要垂落到地面，衬得窗外的其他景色都有了生气。

　　风吹入廊，把兰溪身上的衫袍吹得微微有些凌乱。

　　廊内分明只得兰溪一人，偏得他认真注视前方，像是在听人说话。

　　郑寻季向前朝兰溪行了一个礼，“多谢兰首座和缪姑娘出手相助，郑某无以为报。”

　　兰溪同样屈身回礼，“郑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做的。”

　　郑寻季眼中似带着泪，窗内人的容貌让他越看越难过，越看越不舍。他将头转过去，不再看，若是再看下去，眷念越深越重，如何能舍弃远离。

　　听见他又微微叹了一声，郑重地道了一句，“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兰溪同他道别，看着魂影越走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等兰溪从林府出来时，缪月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林知府和林夫人一路送至府外，又命家仆从抬出不少礼物，想要感谢他们的恩情。

　　兰溪态度强硬，解释芜山向来没有以利助人的规矩。千推万推后，林知府和夫人才肯作罢。

　　又再客气相送后，缪月同兰溪才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向前移动，耳边的马蹄声也更加清晰了。

　　缪月掀开侧边的布帘，希望能借窗外移动之景分散一下注意力。

　　兰溪敏锐地察觉到缪月心绪不佳，“自从林府出来后，便见你闷闷不乐的，是怎么了？”

　　缪月放下布帘，依旧还是提不起兴致，“没怎么，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

　　兰溪善解人意地托着头道，“论起来，我可是芜山第一聊天好手，你跟我聊聊，说不定我能开解开解你。”

　　第一聊天好手？没想到还有自己夸自己的。

　　缪月忍不住笑出声，“这样自夸的方式，我还真是第一回见。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兰溪有些不服气，“你不试试，同我说说，你怎知我这称号是不是当之无愧。你可不要小瞧人啊，虽然平时看起来我不太靠得住，但关键时候，我还是靠得住的。”

　　缪月迎合他，玩笑似地点点头，“你真的很靠得住。”

　　兰溪懒得同缪月分辩，“说吧，我定尽力助你。”

　　兰溪的眼神十分真挚，缪月也不好再打趣他，只得据实相告，“还是因为林姑娘这事。”

　　兰溪低头，往前靠了靠，“林姑娘这件事情你解决得很好。林姑娘如今能振作起来，你有很大的功劳。”

　　缪月抬头认真看向兰溪，“可我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毕竟来找我除悲的人，都是自愿的。我给林姑娘除悲，未征得她的同意也未告知她相关事项，便去做了。虽然知道这可行，但我的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原来缪月还在纠结瞒着林止盈的事情，兰溪试图开解她，“林姑娘因郑公子去世而心神消磨，哀伤过甚。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特别是郑公子。他之所以死后没有走上往生之路，而是留在林姑娘身边，不也是这个缘故吗？况且此事也不是我们擅作主张，也是征得郑公子同意的，你不要将这件事情看得太重，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兰溪这话说得也没有错，缪月若是再去纠结此事瞒与不瞒，徒添心结就显得没有太大的必要了。如今的情况也算是圆满，只不过这样的圆满里有一角小小的缺憾。

　　这世间之事，安得样样两全？

　　兰溪一边透过布帘的开口去看车窗外的景象，一边招呼缪月，“你看，这山下的世界果然是热闹，比起山上可有意思多了。借这次机会，我带你好好逛逛。”

　　缪月见他一脸兴奋，忍不住给他泼了一桶冷水，“可是，掌门说过，让我们在解决好林府的事情后，就要去追查印记的事情。”

　　兰溪有些扫兴，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缪月一番，“你年纪不大，行事做派怎么这么古板守旧。掌门是让我们去追查印记，但也没有说让我们在处理完林府的事后，就立刻马上去追查印记的事情。既然他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间，他又怎么知道我们此时此刻去干什么呢？”

　　缪月竖起拇指，“高，实在是高。”

　　兰溪一脸骄傲，“那是自然。平时下山可不容易，趁此机会好好玩一玩看一看又不触犯门规，你不要害怕掌门责罚，有，有我护着你。难道，你不想去？”

　　论起来，当初来芜州，缪月是一门心思要上芜山去寻护心雪莲的。这芜州的人文风情，她是真的没有好好看过。不知道对比衡州，又当如何？

　　如今护心雪莲也算是有些许着落，缪月的担心也消了些。经兰溪这么一说，她游玩的兴致确实是被勾起来了。

　　但缪月还是有些犹豫，“追查印记一事，当真不急？”

　　兰溪让她放心，“据来人禀报，黑色印记一事大约已是十日前发生的事了。可他们前日才报到芜山来，证明这印记暂时是没有威胁的。晚点再去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既然兰溪这么说了，缪月也不再瞻前顾后，当即决定要同兰溪到城里逛逛。

　　从林府离开时，已经临近傍晚。

　　穆溱下了马车，站在路边，左看看右看看。街上华光溢彩，满目琳琅，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兰溪跟在她身侧，看着一旁明艳的少女神采飞扬，“往前走，前门更好看呢！”

　　街上的喧闹声，叫好声络绎不绝，将缪月与兰溪说话的声音压下去了。

　　刚好看见前头有个茶铺，兰溪正好有些口渴，便拉着缪月在此处坐下歇息。

　　等一碗甜茶的功夫，便听得茶铺有人在谈论东街的事情。

　　邻座那人说得眉飞色舞，“东街有几户人家门上也出现了怪异的黑色印记，这可是继西兴村以后，城内第二回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们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对座的人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我听说，只要黑色印记出现门上，这家必将遭难。话本我们也看得多了，不是每回有人去谋财害命，干些不见得光的勾当时，都会在对应的地方做一个印记吗？”

　　其他人插嘴道，“你说得在理，上一次西兴村出现黑色印记后，不是有人说谁谁家的鸡鸭鹅都被毒死好几只吗？依我看，上次家禽遭了黑手，这一次就是人要遭殃了。这世道是越来越奇怪了，已经是没有王法可言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芜州城都要遭殃。要不我还是早些收拾包袱回乡保命算了。”

　　参与谈论的一个人神色紧张，让他小声些，“你不要命了，这件事情州府尚未有定论，你便在这茶铺说开了。如果你说的话传了出去，我看你也不用回乡保命了，就等着被州府抓起来吧！”

　　那人就像泄了气的球儿，垂着头，“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兰溪给缪月使了一个眼色，“这茶喝过了，也歇够了。也是时候该走了。”

　　缪月听他们说话听得入迷，其实甜茶根本就没有喝几口。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回过神来，“走吧。”

　　二人离了茶铺，缪月与兰溪颇有默契地互道，“走，去东街。”

　　只是到了东街，缪月又在想，既然东街这件事情已经传扬开了，在门上留黑色印记的人一定早就走了。即便是如今快马加鞭，也抓不到他了。

　　兰溪一眼看出缪月内心的疑惑，解答道，“我们在这街上走了一圈，也没见几个人谈论西兴村的事情，反倒是更多人在谈论西兴村的事。我便做一个猜想，留下这印记的人可能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有黑色印记的事情，既然东街有黑色印记的事情还未传扬开，他就还有留在东街。”

　　缪月愈加不解，“为什么他会想让跟多人知道有黑色印记的事？”

　　兰溪缓缓道，“谣言四起，民众心忧，这芜州城离乱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