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为你踏平大路》沈尹白

18、一环接一环

　　林大郎正听林恒说要叫他帮忙，连忙满口答应下来。
　　林恒先是大笑了几声，才又道：“且先听我说。太太这次来却也不是纯散心，却也有正事要办。这不，这件事情刚办好。二十里开外有个十里塘的地方，大郎可听说过？”
　　林大郎点头称是。
　　林恒便接着说：“正有一富户准备举家往南迁移，因而要卖田地，我得了太太的吩咐正好买了来，前些日子去官府过了文书，如今那百八十亩地已经是我们老爷太太的。这一桩事体老爷那里必然要派一个可靠的人来苏州管着，这个人选我且说不上话，只是这十里塘和苏州城之间也需要一个跑腿的人，这个人我却能定下来。我看着林小哥挺机灵一后生，大郎可愿意他吃吃苦，干这个跑腿的活？”
　　嚯，这一句话，像个大雷砸的林大郎晕头转向起来，林大郎喜的跳起来说道：“愿意愿意。老叔尽管使唤他。”又朝屋外大喊“嘉根嘉根，快来，给你恒爷爷来磕头”。
　　他这一喊，惊动的可不只是林嘉根，包括林大娘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出来，站到了他跟前。
　　待得林大郎三言两语说完了，别说林嘉根要给林恒磕头就连黄氏也一起也林恒磕头。林恒哪里肯受如此大礼，连忙托住，只急得林嘉根连连作揖。
　　那边林大娘子又忙叫着黄氏一起杀鸡宰鹅，要留林恒一起吃饭，林恒听了笑道：“大娘子快别如此，我这边还急着家去，回禀太太。”
　　林大娘子听了只能作罢，林恒也趁机告辞，到底还是敲打林大郎一家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之前不要到处张扬，免得好事多磨。
　　林大郎一家一个个的来保证，一句话都不对外说。
　　林恒回到别院后，就叫小丫头悄悄去问一问阿兰太太何时有空？小丫头前脚进去后脚就出来，对林恒说太太有请。
　　林恒见了贾敏，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在林大郎家的言语和林大郎等人的形状，然后又说：“太太只管放心，如今林大郎一家得着这么大的好处，哪怕太太要带着两个哥儿回城里，想来他家不会有话说。”
　　贾敏听了便说：“如今这还是第一步。老恒叔就为此筹谋良多，这到后面只怕还要老恒叔更加费心。”
　　林恒忙道：“太太这是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们一家好几代都是侯爷和老爷的家奴，虽说是奴仆，但侯爷、老太太、老爷、太太又一向待我们好，此刻我也托大说一句，我心里也盼着这件事能成。”
　　贾敏听了也道：“我自然明白老恒叔的心，不然我怎么会找老恒叔一起商量呢。”
　　然后又说道：“如今这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只是老爷那里，我想着若只是书信来往，老爷怕是要忧心忡忡，也于我们要办的事情不利，因此，还想请老恒叔回一趟扬州，一则待我们母女两个问候老爷，二则由老恒叔亲自说明此间各项事情免得老爷忧心，三则万一老爷有话说由老恒叔居中带话也妥当些。”
　　“太太有命，我自然应从。只是太太准备对老爷说道哪一步？”林恒问道。
　　贾敏又说：“此事我心里已过了千百遍，心里倒是有个主意，老恒叔也帮我琢磨琢磨。我想着老爷此前对此事还略有不赞同，如今我们这一边也还没有定下，老恒叔见了老爷以后，不如就说说林秀才的事情，再说说树哥儿读书的天分，楠哥儿的机灵，老爷听了这两个可怜孩子父母双亡依靠着伯父伯母过活，依老爷的脾性必起恻隐之心。如此一来，于后续的事情倒是有益了。”
　　林恒细细听了，觉得这个主意大妙。他和贾敏都是熟知林如海的人，林如海是最见不得有天分的读书人被埋没的。因而高兴的说道：“太太想得周到，就按照太太的主意来。到时候老爷听了，必定对这两个孩子又怜又爱。”
　　二人就此事论定，又讨论起回扬州的日子，林恒便道：“太太和大小姐孤身在此，我可不放心，怎么也要奉了太太和大小姐回苏州老宅里去，我才好起身去扬州。”
　　想了一想又道：“又或者招了林兢夫妻两个来这里侍奉太太和大小姐，我才略微放心点。”
　　一番话下来，竟是句句为贾敏和黛玉的安稳考虑。贾敏承他一片好心，一时间也反驳不得，只好让林恒先去安排让林兢夫妻两个来田庄，幸好路途方便，倒也便利。
　　那边林恒启程去了扬州，这边贾敏还继续住在田庄里，期间又由林大娘子黄氏陪着游玩了附近一个在当地颇为有名的道观，带着黛玉并树哥儿看了道观之中的碑文，又吃素斋，又登高望远，一群人尽兴而归。
　　二榴姐妹两个并树楠两兄弟依然跟着贾敏住着，时间长了加上林大娘子又是细心的人，少不得心里觉得有点儿奇怪之处。因此，林大娘子一有机会就嘱咐二榴姐妹不仅要好生陪伴黛玉，还要和黛玉身边的王嬷嬷、白芷阿香阿雁（雪雁，贾敏嫌名字不好因而改了）等等人处好关系，二榴姐妹少不得一一答应下来，又有树哥儿这边，林大娘子也好生嘱咐，让树哥儿跟着黛玉好好读书，树哥儿也乖巧的答应下来。
　　这一天归家以后，林大娘子忍不住和林大郎说起贾敏待楠哥儿亲近的不同寻常，最后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哪怕是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林大郎听了，便将林恒之前说的贾敏幼子夭折的事情告诉了林大娘子，又说贾敏这是将一片慈母之心移情到了楠哥儿身上。
　　林大娘子的心思却不像林大郎那么直白，便有了一些想头，只是现在还不好说破。
　　第二日起来，林大娘子拿了自己做的冬腌菜又去拜访贾敏，这次却分外留心贾敏和楠哥儿之间的互动，看着贾敏连带着贾敏身边的丫头仆妇对楠哥儿都又亲密又爱重。
　　林大娘子便更加觉得自己心里的想头是对。
　　林大娘子走的时候，由林兢家的送到门口，林大娘子忍了又忍，还是说道：“太太对楠哥儿可真好。”
　　林兢家的听了笑着说：“是真的好。”看一眼林大娘子后又说：“楠哥儿和我们太太、小姐特别投缘。我们都说楠哥儿长得像我们大小姐呢，叫太太赶紧认了楠哥儿做儿子。”
　　林大娘子听的停下了脚步，林兢家的一看她的脸色，便又笑道：“大娘子没发现楠哥儿和大小姐长得像吗？”
　　林大娘子自然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事后面那句，拉着林兢家的手便问道：“太太想要认楠哥儿做儿子？”
　　林兢家的却笑道：“是啊，我们都这样说。你回去问问你们当家的，看行不行？要真行，我就回去告诉太太去。”
　　林大娘子听了林兢家的这些话，都觉得自己糊涂了起来。这种事情哪有由林兢家的来说的？也太不庄重了。又或者是自己想错了，贾敏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想到这一点，林大娘子心里不仅有点讪讪的，只能开口道：“姐姐，快别开这个玩笑了。楠哥儿哪里有这个福气做太太的儿子啊。”
　　林兢家的却笑道：“你们家的福气大着呢。”
　　听了这话，林大娘子更加糊涂了，林兢家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再问林兢家的，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林兢家的从旁边人手里接了一个篮子递到林大娘子手里，林大娘子一看篮子里满满当当是大青鱼和五花肉，便要推出去。
　　林兢家又推到林大娘子手里，笑说道：“这本是太太叫准备，预备送去你家的。正好你来，便麻烦你带回去吧。”
　　林大娘子眼看推拒不得，便提在手里，还想说几句话，林兢家的又说：“你且想想我刚才的话，这事情若是成了，给你家带去多大的好处。”
　　林大娘子心里一动，难道这事情是真的，待想问，林兢家的只叫她有时间多来逛逛，哪怕太太不得闲，也可以找她们这些人闲话家常，其他的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了。
　　林大娘子满腹心事的拎着一篮子大鱼大肉回到家里，家里人见了鱼肉都高兴的，一个人也没有注意到林大娘子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一起用了晚饭，林大娘子和林大郎两个人的时候，林大娘子才把今天林兢家的话告诉了林大郎。
　　林大郎听了却不以为然，还道：“我听说富贵人家最是喜欢认干儿子干女儿的，这认的爹妈比自己年纪大的都有。”
　　林大娘子却道：“那要是她家真要把楠哥儿过继过去，你是肯还是不肯。”
　　见林大郎不回答，林大娘子又兀自道：“以前没注意，我这次去正好那家的大小姐和楠哥儿一起坐着，一看过去，楠哥儿就像是大小姐的亲弟弟一般，两个孩子那脸庞特别的像。都说楠哥儿长得好，不像是我们家的，却原来应在了这里。”
　　林大郎听了问道：“果真长得像？”
　　林大娘子道：“这还有假。刚才林兢家的就这样说。”
　　林大郎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前面弟妹刚去的时候，你也有这个想法，我以为如今养了楠哥儿一段时间，你已经放弃了。”
　　林大娘子道：“楠哥儿这样子谁不爱呢？要不是这去处真正好，我怎么也舍不得的。”又说：“你也别说我私心重。要是这家太太看中的是二儿，我也愿意送过去。楠哥儿跟着我们不过是做一个农夫，跟着太太却可以进学做读书人做官老爷，最差也是一个富家翁。”
　　林大娘子见林大郎听了也不言语，便又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也不知他家是什么时候起的念头？你说前些天老恒叔给嘉根的差事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听了这话，林大郎瞪大眼睛看了过来，夫妻两个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还是林大娘子开口：“还有两个丫头的好处是实打实的。就是树哥儿……”
　　说到这里林大娘子突然听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犹疑的说道：“不会连树哥儿都要裹夹去吧。”
　　林大郎这会儿立即说道：“那不能。我兄弟的根必须留着。”
　　林大娘子在此时也不敢再臆想开去，只安慰道：“这应该是我想多了。那边的太太和林兢家的都未提起树哥儿。”
　　林大郎又是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人家只是一句玩笑话。这些富贵人家的事情，和我们不一样。”
　　林大娘子听了便也不再说话，胳膊拗不过大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