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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狗咬狗 ...

  •   侯岳搓着有些被动僵的双手,颇有仪式感地摸索着一具日军尸体身上的口袋。

      这是侯岳费力吧啦地从那帮子狗党手上枪过来的。尸体原主是个少佐,身上腰间的那把手枪被蚊子抢走了,侯岳没有搭理蚊子的夺食之举,他已经有一把不怎么能打得响的手枪。

      现在侯岳盯着这头少佐的挎包,希望能从挎包里找出点吃食。之前二少爷塞到他肚子里的馒头已经被日军的炮火震得越出胃袋。

      他今天很幸运,打开挎包的一瞬间一角方盒就显露出来了,侯岳认得,这是“日本牛肉罐头”。

      一只不和谐的手比侯岳快一步伸到挎包里,有目的性且迅速地夺走了罐头。

      这是八嘎。

      他拿了罐头也不走,直接就坐在侯岳旁边,一边拔出刺刀开着罐头嘴里喊着:“哎呀,这主力部队也不把咱们当亲儿子看啊。”

      “死混蛋。”侯岳看着本该属于他的罐头,现在属于八嘎了,这混蛋坐在他的对面吃着自己的罐头向着自己吐苦水。

      “什么?”八嘎埋头将杂粮塞满了自己两个腮帮子,有些听不清侯岳的咒骂。

      “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八嘎塞满杂粮的嘴巴鼓攮了两下。

      “这他妈的根本不是斥候,是他妈日军主力。”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就凭人家把你裤子吓湿啦?”八嘎继续吃着侯岳的罐头。

      “这人胸口上写着“日本第三师团三十四步兵联队”,人家从甲午海战的时候就开始打咱们了!”侯岳拽起少佐的胸领子指着。

      “是吗,我看看。”八嘎又扒拉了一口罐头,这回他把罐头清空了,嘴巴里边嚼着,欠欠地伸过自己的脖子。

      “日军第三,欸!还真是日军主力昂。”八嘎看了两眼起身又朝着后面的炮灰们扯起了乌鸦嗓:“固防!修筑战壕!修战壕!抹干净了就各回各位,该捞捞,该换枪换枪。”说完八嘎又坐下了。

      “你看什么?”八嘎看见了侯岳以一种不和谐的眼光看着他。

      “不就吃了你一个罐头嘛。”

      “我去你妈的。”侯岳盯着八嘎用平稳的语气骂道。

      “你是读书人,读书人不好讲脏话的。”八嘎开始教育起侯岳。

      侯岳哼了一声:“用读书人的话将你那叫借!要不要也给你腿打断。”

      八嘎摸了摸自己的两个小腿,有些尴尬地小了一下。

      “你就干这事吧,我看你下次怎么从我这拔到羊毛。”侯岳把头扭到一边。

      奈何八嘎这货脸皮实在太厚,硬是把脑袋凑到侯岳脸上喊了一句“爹!”

      侯岳蓦然瞪大了双眼,盯着这个灰头土脸的黑皮鬼,他一脸讪笑地看着侯岳的眼睛,又不知颜耻地喊一句:“爹!还有吃的莫!”

      “我尼玛!”侯岳暴起一巴掌把凑到脸上的八嘎推倒,随后迅速站起对着八嘎的身上就是踢了两脚。

      “唉哈哈,唉唉,哈啊哈哈……”八嘎一边护着自身的重要部位,不知道是被踢疼了还是要狂笑,发出山魈般的鬼叫。

      八嘎突然抱住侯岳落下的那只脚“行了,让你打两下出出气就行了,再打我就算你殴打长官,军法从事。”

      军法从事!侯岳仿佛听到自己最好笑的笑话,抽出被八嘎抱住的那只腿一脚踹在侯岳的身子旁。

      “老子老早就不怕军法了,军法从事,算起来站在这里喘气的都该死。你不该死吗,长官!”

      “我该死,可是我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你气不气,你也没死,去找个坑把头塞进去,再找人埋上一了百了。”八嘎说得直咳嗽。

      “哎,你把脑袋凑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八嘎冲着要自己命的侯岳招手示意。

      “我去尼玛的秘密,你最好这辈子都把嘴巴缝上,把你所谓的秘密烂在肚子里,等死了人家把你肚子剖开,看看你的秘密有没有把你肠子烧烂了!”侯岳继续浪费口水。

      “别这样嘛,你看看后面。”

      侯岳回头看了看他们之前血战过后的阵地,硝烟在散去,站着的躺着的,吃着的,喘气的,断气的还有快断气的。还有一些死里逃生气喘吁吁,被日军刚刚掐着脖子后趴在地上呕吐着的。蚊子走过去一个一个提着躲在战壕里偷懒的屁股,而半截则是收集着刺刀,把刺刀上的日军军旗摘下集中烧毁。

      侯岳呆呆地看着炮灰们。

      此时的八嘎又把自己的脑袋凑到侯岳的脸上,雄性动物长时间不洗澡三发的气味将侯岳从呆滞中拍醒。

      “你能别像个□□一样凑过来吗?膈应人的玩意儿。”

      “不能!”

      八嘎又露出一脸的厚颜无耻,“我跟你说啊,你就是在自己的想法了呆太久了,你没见过什么叫血流成河,什么叫狗咬狗。”

      此时八嘎表现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我没见过血流成河,但我见过狗咬狗,就像刚才,你和那边躺着的不知道是哪位互相掐着对方脖子,这叫狗咬狗。”

      侯岳指着八嘎的脸,一个虚晃,一个手抓动作。

      侯岳把拳头凑到眼睛旁,然后松开握紧的拳头,一只苍蝇从侯岳手心里飞出去。

      “你看看,苍蝇看了你就往你身上沾,可不是狗嘛。”

      八嘎抽了抽自己的鼻子。

      “你之前说苍蝇见了屎才往上扑,这回咱们就当一会狗,但还要做一回疯狗咬死他妈的小日本!”侯岳咧着嘴巴说道。

      “你还要让所有人跟你一样做疯狗,但是他们一直就是围着你身边的苍蝇。”侯岳说道。

      “那你算什么?算苍蝇还是疯狗。”八嘎反问道。

      “我算你爹,你刚刚亲口叫了我两声爹。”侯岳骂道。

      “那你是老狗,哈哈,你别把自己想得太老,容易提前衰退。”八嘎打着子孝的口吻开始一本正经地恶心人了。

      与八嘎为伍就要做好准备在谎言和忍耐无耻之中度过,就像刚刚应对日军精锐被八嘎自己说成了打日本斥候。刚刚被刺刀刺穿的一个日本兵还拔出手雷死死抱住一个同僚一起“玉碎”了。然后就可以看到一个管自己下属叫爹的狗屎长官抢过要塞到别人嘴巴里的吃食。

      没死的人和八嘎一样傻乐呵着,不用考虑下一轮的日军进攻和如何撑过下一个晚上,哦,如果炮灰们还有白天的话。现在吓蒙的和没累死的还在从尸体上摸索着填饱肚子的食物,而侯岳自己就看着那个讨厌鬼吃着自己的罐头恶心自己。

      真他妈贱呐。

      八嘎在吃完侯岳的罐头后就又爬起来挥舞着他的手臂喊着:“修筑工事,没死的都爬起来修筑工事。”

      侯岳在八嘎起身的一瞬间便趴下了。

      八嘎用脚尖抵在侯岳的胸口上:“想干什么?偷懒啊。”

      侯岳傻呵呵地乐着:“你好意思吗?你好意思让你爹给你干活吗,儿子。”

      “我好意思,逃荒的时候我就就把东西全撂在他背上,最后我爹累死在半路上,我活了下来。”八嘎淡淡地说着他父亲的死因,仿佛已经作为他饭后常拿出来的谈资。

      侯岳眯起来他的眼睛,翘起了他的二郎腿:“合着你走哪哪里就有爹呗,也不晓得孝顺你爹一下。”

      “有奶便是娘,这我跟你说过。”

      侯岳现在晃起他翘着二郎腿的哪只脚:“那半截呢,二少爷呢,太监,鸡头还有你那个狗腿子蚊子呢?你管他们叫什么?”

      八嘎摇摇头说:“他们,他们都是我的爷,我是他们的灰孙子,我要把他们伺候好了,但是你不一样。”

      “怎么的,怎么的我就不一样呢?”

      八嘎继续道:“爷爷和孙子,父亲和儿子,爷俩好,隔辈亲懂不懂。”

      侯岳的脸色明显变了:“我*你爷爷的。”这几个字是侯岳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八嘎有些不明所以的轻笑,伴随着轻笑发出不明所以犬类的吠叫:“汪呜呜,呜呜呜呜。”

      “看见了吗,我有伤啊。”侯岳指着自己的胳膊,上面缠了一圈绷带。

      八嘎弯腰蹲下摆挪着侯岳的那只手臂,上面渗出一圈血渍,是流弹擦伤的。“祸害遗千年,打到这种仗,炮弹炸不死,子弹也没咬下你一口肉来,你说你是不是那王八和黄大仙的结合转世。”

      “你说我是就是吧,反正你也是黄大仙后代,你是我养的嘛。”

      八嘎听了居然还颇有自豪的感觉:“都说我是文曲星,我说我是武曲星,没想到认了一个黄大仙当爸爸,人有贱命,书没念全乎,下九流的我们俩都是一个短命的样子。”

      “哈哈哈……”侯岳听着八嘎的话也乐呵着笑。

      “狗三岁。”八嘎补充。

      “哈哈哈,狗三哈哈……啊!”

      突然的疼痛把侯岳逼得瞬间清醒,侯岳身子立刻原地坐起。是八嘎摸着侯岳手臂上缠着绷带的伤口处。

      侯岳喊到:“你大爷的。”

      八嘎继续握紧了缠着绷带的伤口。

      “啊哈!”

      “你不是黄大仙吗?怎么叫得像个□□似的。”八嘎一脸有趣的玩味表情。

      “继续啊,想听你爹我给你唱个曲是吧。”侯岳的声音逐渐尖锐。

      “你别乱叫,跟个疯狗一样,你胳膊不是被擦伤的,有颗跳弹在里面。”八嘎变得严肃。

      “你说话的时候我要仔细分辨真假,不然下次你就得说我脑子里有子弹了。”侯岳狐疑道。

      “不信啊”八嘎又咧嘴恢复之前不正经的样子,手上的力气也一下子加重。

      “啊哈,……啊”这回侯岳真的疼的骨头发麻,头皮紧凑,冷汗顺着后颈流下。

      很明显的,这回侯岳感受到了胳膊里卡在哪里的异物。

      “你信了吗?”八嘎淡淡地问着。

      “我信了,但你以后绝对不会再碰到我的胳膊,我说的。”侯岳面色惨白。

      “躺下来吧,我以前逃荒的时候做过赤脚医生,我给你取出来。”

      “治死过几个?”侯岳呛道。

      “别说治死几个,顶多了断胳膊少腿,后来我就拿牲口练手了。”八嘎边说边解开缠着像花蝴蝶一样的绷带。

      绷带下边是已经变得乌黑的血迹,稍微用点力,还会继续流血,很显然伤口愈合得并不好。

      “别动啊。”

      八嘎取出了他的刺刀,因为刚刚捅死两个,上面还有血迹。八嘎不得不把刺刀裹在衣服上来回擦拭,然后就近放在一旁燃起的火堆上烤炙。

      刺刀花开侯岳的军服,露出里面的伤口,隐隐约约在火光下看到弹头尾部的反光。

      八嘎正要下刀,侯岳连忙开口制止:“你等一下,我要拿个什么咬一下。”

      “你不是觉得自己骨头硬吗,怎么现在反倒像个负鼠一样。”

      “你管。”侯岳在一边摸索着周围有什么能咬的又不会硌牙的东西,然后他把目光放在腰上的手枪上面。

      “你拿这个咬?”八嘎问道。

      “嗯,小日本的东西打枪不靠谱,用来咬牙倒是不错,没准小爷我还能在上面咬下一个牙印子。”

      “那咬着吧,躺着吧。”

      刀尖刺破皮肤,侯岳闭上眼睛。

      “嗯!”

      侯岳在死咬,他并不好受,他努力歪头不去看八嘎在自己的胳膊上动刀子。

      刺刀在皮肉间翻动,子弹随着刺刀的翻动扭转。

      “疼就喊出来,顶多让人笑话一下。”

      “让人笑话这事小爷我早就习惯了,就是见不得你看笑话。”

      侯岳脖子上青筋暴起,头脑后仰。

      “快了,快了,快了。”八嘎脸上也流下一层热汗。

      “出来了。”随着子弹落地,八嘎安慰道。

      “你说是我刚才疼,还是女人生了个孩子疼。”侯岳擦拭脸上的汗水。

      “不知道,要不下次你生个孩子试试。”八嘎重新绑着绷带说道。

      侯岳给了八嘎一个苍白无奈的表情,“取干净的没,别里面还有一个,我可是见过两颗炮弹落在同一个坑里的人。”

      “那要不要帮你砍了。”八嘎低语。

      侯岳看着同样一脸大汗的八嘎,感觉仿佛他刚刚做了一个大手术。

      “胳膊不会费了吧?”侯岳问道。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歇一会儿,还没完呢。”

      侯岳料定他今晚这条胳膊会不得好死。果然,胳膊的流血逐渐止住时,八嘎又缺德地解开了缠好的绷带。

      八嘎掏出他的勃朗宁,卸下弹夹,取出一颗子弹。然后他另一只手又取了一根火把。

      八嘎一手拿着子弹,一手举着火把,摆在侯岳面前:“两个,你选哪一个。”

      “哪个痛快一点?”侯岳反问道。

      八嘎稍微抬起他的左手,手上的是子弹。

      侯岳突然觉得八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混蛋,至少他还给了自己选择的权利。

      侯岳示意八嘎手上的子弹。

      八嘎这时把子弹头塞到嘴里,用他最坚硬的啮齿咬开子弹头。

      “别把口水沾在我胳膊上。”侯岳提醒着八嘎。

      八嘎很干脆吐掉弹头,抓住侯岳的胳膊将子弹里的火药撒在上面。

      “你要不要再等……啊——”

      火药被点燃,瞬间划出一道火花,将伤口烧成一道狰狞的疤。

      “哼。”侯岳这回憋出了眼泪。

      “爽不爽。”八嘎一脸讪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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