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冬》翡尼

8、08

　　课间操的时候，教室门口来了个人。
　　有人喊夏殊的名字，夏殊没听见，还在埋头刷题。

　　后来班上一个男生，懒洋洋走了过来，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将一瓶牛奶放在了桌上。

　　男生敲了敲她的桌子。
　　夏殊缓缓抬头，看见这瓶牛奶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滞了。
　　那瓶牛奶十分刺眼。

　　因为动静有些大，几乎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看着她。
　　不过那些视线在触碰到她的目光后，纷纷侧头，假装什么都不在意。
　　但嘴角那抹嘲笑却十分瞩目。

　　“竟然还有人喝李子园。”
　　“她就是个穷逼，喝不起贵的呗。”

　　夏殊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笔。
　　她假装没听见那些声音，也没管那瓶牛奶，任它摆在桌上。

　　她重新低下头，将视线集中在练习册上，把自己埋入题海。

　　班里那些喜欢八卦的女生，看她没有多余的反应，觉得无趣，讨论了会儿也聊别的去了。
　　世界重归清净。

　　不过偶尔还是能从她们嘴里听见沈峤的名字。
　　每当提起那个名字时，她们就笑作一团，声音也带着几分娇羞。
　　同时眼角瞥向夏殊。

　　见夏殊依然毫无反应，这群人才继续聊天，越聊越起劲。

　　夏殊对他没有兴趣。
　　她默默想着，一定要把牛奶还回去，越早越好。

　　像夏殊一样在课间时分勤奋做题的人，班里还有不少，李泽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后，已经在桌面铺开一张卷子，争分夺秒。

　　夏殊用笔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
　　李泽生微微侧头，露出方正的眼镜框。

　　夏殊朝他靠近了些，凑在他耳边小声喊道，“喂，李泽生。”

　　温热的呼吸吹在他脖颈上，带着潮湿的水汽。
　　李泽生的耳朵动了动，有些痒地扭回头去，背对着她。

　　夏殊连忙压低声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沈峤在哪个班呀？”
　　李泽生动了动。
　　他在草稿本上扯了一小块纸张，匆匆写了几笔，将纸条背着手塞到她桌上。

　　夏殊抽过纸条，看见上边写着：3年4班。
　　原来还是同级生。

　　她们学校分班是按照单双划分的。
　　理科班都是双数，文科班都是单数，所以沈峤应该就在她们班楼下。

　　夏殊心里有底了。
　　她向李泽生说了声谢谢，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看见他在奋笔疾书。
　　她也不再打扰他做题，悄悄将桌上的牛奶塞进了桌子里。

　　等一放学，她就将牛奶和信还回去。

　　-
　　天气还是很糟糕。
　　下午五点多，天已经彻底黑了，教室的白炽灯在头顶打亮，映照出窗外的飘雪。

　　靠窗的同学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咯吱响。
　　为了防止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有人已经将试卷折叠成长条，塞在了窗户底下。

　　尽管如此，还是抵抗不了零下的温度。

　　周五最后一节是陈欧的数学课。
　　有班主任的威严在，即使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想放学回家了，依然不得不打起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

　　陈欧最喜欢随堂点名。
　　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抽中大奖，要么被陈欧罚站，要么被罚更多作业。
　　这两个谁都不想要。

　　“看黑板。”陈欧用教鞭拍打着黑板，粉笔在黑板上，“这题第一问让我们求f（x）的值，很简单，就不多说了。我们来看第二问，求b+c的范围。”
　　“已知f(A)=1,这个A=π/3，对不对？”
　　“对。”底下整齐回答，

　　“那我们先画个三角形。”陈欧还在认真讲解，“由正弦定理，可以得到这个式子，这个1其实就等于三角形外接圆的直径2R……”

　　也许是教室太过沉闷，也许是天气太过阴暗。
　　陈欧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分外催眠，不少人听得昏昏沉沉，后来应答他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陈欧见底下一片死寂，咳嗽了声，随即高声喊道，“17号。”
　　听见念学号，刚刚还在昏昏欲睡的众人瞬间惊醒。

　　“17号是谁？上来把这题解答一下。”
　　无人应答。

　　众人纷纷环顾四周，满教室寻找17号同学。

　　夏殊的手臂被人碰了下。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有些发懵。

　　周围隐隐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
　　好学生也有走神的时候，偏偏还被陈欧点名了，幸运儿。

　　陈欧看向夏殊，见她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她刚刚没认真听。
　　不过到底是他偏爱的学生，陈欧就提醒了下她，“试卷第19大题的第二小题。”

　　夏殊低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试卷已经讲到另一面了，连忙翻了过去。
　　发现自己做过这题，这才稍显轻松地走上讲台。

　　她拿起粉笔，从容地在讲台上写下详细的解答过程。
　　还顺带画上了示意图。

　　见陈欧并没有为难到她，底下的人也不再吭声。
　　反倒是陈欧看着她的解答过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夏殊同学的解答很详细，大家都能看懂吧？”
　　“能。”

　　陈欧对这题又进行了加深点拨，最后才把视线移向夏殊，语重心长地说，“夏殊啊，上课还是得认真啊。”
　　夏殊脸瞬间红了，点了点头，“嗯。”

　　陈欧又用教鞭拍了拍黑板，开始讲解下一题。

　　终于磨蹭到下课。
　　铃声响起时，陈欧看了眼时间，毫不在意。

　　大家都习惯了陈欧拖堂，也没人急着收拾书包，于是陈欧开始严肃说道，“下周就要进行新一轮周考了，周六周日两天时间，你们在家好好复习，别想着出去玩。高考越来越近了，我希望你们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啰嗦了十来分钟，陈欧终于放过他们。
　　“今天的值日生留下布置考场，其他的人下课吧。”

　　三个倒霉蛋留了下来，其余人都忙不迭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夏殊等着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
　　李泽生见她还没走，像是抓住了聊天的机会，终于扭过身子看向她。

　　李泽生的嘴唇嚅了嚅，最后问道，“夏殊，你的随堂笔记能借我抄一下吗？下周还你。”
　　夏殊爽快地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递给他。

　　“谢谢。”李泽生悄悄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手上拿着那封信，就问，“你要去找沈峤吗？”
　　夏殊点了点头，并没有看他。

　　“他们班在楼下走廊尽头。”
　　“谢谢。”

　　怕他们教室关门，夏殊脚步都快了几分。

　　3年4班的位置很好找，走廊尽头就标着班牌。
　　夏殊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只有几个人在打扫卫生，发出桌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夏殊站在门边，探头打量了一会儿。
　　不敢进去。

　　然后，她鼓起勇气拉住了教室门附近的男生，腼腆而小声，“同学，能帮我把这个交给沈峤吗？”

　　“沈峤不在。”男生眼皮都没抬一下。
　　夏殊顿了下，试探着问，“那能帮我放到他座位上吗？”

　　那名男生抬眼看了看夏殊，又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粉色信封和一瓶牛奶。
　　瞬间露出了然的表情。

　　“行，给我吧。”男生伸出手。
　　夏殊将东西都交到他手里，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弄坏。

　　男生将东西抓在手里，提着扫把走到教室后排的某位置，将东西扔在了桌上。

　　见物归原主，夏殊松了口气。
　　这才放心离开。

　　她想，这次终于把东西还回去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吧。

　　夏殊匆匆下楼梯。
　　在学校耽误太久，为了尽早赶回家，她的速度很快，一不留神就在楼梯上撞了人。

　　“啊，对不起。”
　　夏殊发出一声惊呼，看见对方被自己撞掉的垃圾桶，连忙道歉。
　　垃圾桶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在墙角停住。

　　好在垃圾桶是干净的，没有垃圾。
　　夏殊连忙将垃圾桶拎起，递到对方手里，再次道歉，“真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路。”

　　对方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嗯了声，拎着垃圾桶继续上楼。
　　身旁的人跟着他上楼，也没怎么在意。

　　夏殊也没再耽搁，抓着书包火速下楼。

　　-
　　沈峤拎着垃圾桶回到教室。
　　远远的，就看见在走廊拖地的男生冲他笑，“沈峤，又有女生向你表白了。”

　　沈峤听了，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他懒洋洋地将垃圾桶往地上一放，从口袋摸出一根烟，靠在栏杆上抽了起来。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人好奇问道，“谁啊？”
　　男生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人长得挺漂亮的。”
　　“哦？”那人笑了声，“我们学校还有谁能比楚云婧漂亮？”
　　“这不好说，长得是挺不赖的。”

　　几人在走廊随意聊了会儿，沈峤将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踩灭。
　　拖地的男生惊道，“沈峤你别搞啊，我刚拖的地！”

　　沈峤毫不在意地拎起垃圾桶，往教室角落一扔，回到座位上。

　　当他看见桌上的信和牛奶，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他扯过旁边的人，揪着他的衣领把头往他桌上靠，语气危险，“这是不是你替我写的那封信？”
　　身旁的兄弟看了眼，表情很是怪异。
　　“好像是。”

　　“你不是说把信送到手了吗？”
　　“是送到了啊，我没想到她会送回来。”

　　沈峤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刚刚楼道上遇见的女生，眼神更古怪了。
　　“刚刚那女生是谁？”
　　“夏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