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青云直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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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个坏女人……公子，你就这么回来了？”一个绿衣绿裙的小丫头愤愤不平地嚷道，手中的鸡蛋“噼啪”一声，外壳便被捏成了个粉碎。
王越心惊胆战地望着黄鹂手中顷刻间就寿终正寝的鸡蛋，咽了咽口水，小心道，“没有，我骂她来着……”
“骂什么？”
“疯女人……”
“……”
“就知道是这样……”翠柳一把夺过黄鹂手中的东西，用布包了摁在王越脑后，嗤道，“公子，以后遇到这样的女人你还是避而远之吧，没得让人生气……”
“唔……”面前这位大少爷丝丝的抽着凉气，又眼巴巴地瞧向桌上的另一个鸡蛋，“有些饿了……”
“……”
“那种女人，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还那么粗俗刁蛮……公子当然得离得远远的，会被传染的……”黄鹂重重地点头，替王越答道，面色一转，又犹疑道，“不过那个颜先生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颜先生……”王小公子终于回过神来，收回目光，一丝坏笑爬上嘴角，竟和崔言有几分相似，“看样子以后有得瞧了……”
…… ……
“好好写，不要走神……”“啪”一柄戒尺挟着风声落到王越面前，将案桌震得一颤，阳光下细碎的灰尘扑的一声飞起，惊起一片。
王越撇了撇嘴，心中翻了个白眼，来这几个月了，这位老师还是看自己不顺劲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过就是一开始小小地赢他一次罢了，竟然能记到现在，真是个小鸡肚肠，别扭。
“凝神静气……看你这几个字写成了什么样子？神都散了……”一眼瞥到接下来的几个字，颜经明脸上不由有些恼怒，这个学生悟性是有的，但可惜基础不牢，写出来的字徒具其表，却不得其神，自己一步步从头教起，他还不领情，整天与自己作对，简直是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过几日就要行卷了，你读书读不进去，现在连写字也不专心，还能干成什么？”
这行卷却是博取功名的一个偏门。有唐一代，科考取士不仅仅是注重考生才能，往往还要考虑考生的名声，因而各地学子在考试之前大多会奔走于各公卿王侯门下，向他们投献自己的代表作，这就是所谓的行卷。当年渐江考生朱庆余一首“妆罢低声闻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成功博得国子博士张籍的青睐，如愿以偿得到举荐、考中进士便是此类的明证。
王越皱皱眉头，不语，眼角瞥过，却见崔言正在旁偷偷冲自己挤眼，示意自己看向窗外。顺着他的目光搭眼望去，当下不由更是头痛。窗外，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正在笑嘻嘻地向着自己吐舌头做鬼脸，粉红色的裙子被风吹得一飘一荡的，娇憨可爱，引得一众同窗纷纷侧目。
颜经明正低头查看王越所书之字，见他突然停笔不动，不由诧异回头，当下便和那名少女对了个正着，一时更是火大，沉下脸来，转脸冷哼道，“今日回去把大欧的《张翰思鲈帖》临摹十遍，明日一早交与我……”
“十遍？”王越回过神来，呆了一呆，随即一脸郁卒，心下对窗外那个少女更是不待见，“没事跑来作甚？害我被罚……”
“王越哥哥……”这边厢刚刚下课，甫出房门，那少女就一个箭步蹦了上来，兴高采烈地攀上王越的手臂，满脸笑意，“咱们一起去玩吧，你老是不去府里，爷爷也惦念着呢……”
“唔，韦大人近来可好？”王越慢吞吞地回道，假装没看见崔言一干同窗在旁的奸笑，一本正经地整了整衣襟。
原来这少女正是礼部尚书韦望的孙女韦真儿，自王越来京以来，韦望对其多有照拂，而他这个小孙女不知自哪儿得知了他以后，更是巴巴地要跟来，却是对王越崇拜异常，一天到晚“王越哥哥王越哥哥”的叫得欢实，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地吵得人头大。
王越此时便是这般，他对功名无意，又不想做官，虽是宣宗青眼，却也打定了主意，考试时只去做做样子，走个过场，坚决不去当那个出头鸟。因而此时对这些行卷之类的门道自是懒得去管，也没空讨这个小丫头的欢心，当下只是嗯嗯啊啊地应着，脑中却是念头飞转，在琢磨着想个什么样的借口甩掉她，也好出去溜溜。
韦真儿却是不管那些，她心思单纯，见王越应了，便只当是真的，当下也不管他的脸色，拉起王越的手就走，竟是一丝说话的机会也没留给他。
远处走廊中，颜经明回头瞥了一眼，暗骂一声，“攀龙附凤，偷懒使滑的小子……”一甩戒尺，转身自顾自地去了……
廊下，崔言和几个同窗捂着嘴吃吃笑个不住。
“别说，咱们北音老弟别看年纪小，还是挺有手段的哈……”
“是啊，那小丫头傻乎乎的，配咱们王越弟弟刚刚好……”
“嗯，不错不错，河东狮的话肯定得受气，还不如小白羊儿……”
“啊咧，此言有理……”
“……”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朝中有人好做官？王小公子此时却还不明白，有时候你有了人，这官你是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当历史的大轮徐徐推动的时候，个人的挣扎和想法也不过便是蝼蚁，又怎么能由着你？
于是……
“这是翰林院的程大人，精于工笔，笔画绝妙……”
“学生王越见过程大人……”
“嗯，这是工部的赵大人，负责水利河务，算学犹精……”
“参见赵大人……”
“这是户部的张大人，诗词歌赋俱通，却是有名的雅士……”
“久仰大名，张大人好……”
“柳公……哈哈，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这位是柳公柳少师……”
“柳字一字值千金？”王越愣了一愣，望着眼前这名满眼带笑的老大人，稍稍集中起精神，连忙上前一步施礼道，“学生雍州王越参见大人……”却是端端正正地做了一个揖。
韦望在旁哈哈大笑，原来这位柳少师便是世人称之为“颜筋柳骨”的柳公权，却是几朝老臣，为人通达方正，一手柳体骨力劲健，人称千金难求。
今日一早，王越便被韦真儿拉到韦府，却是韦望要招待几位同僚，顺便也想将王越引荐给他们，算是变相的行卷铺路。这柳公权却是不请自来，他久负盛名，年纪又长，当下连忙被让至上座，一番寒暄。
王家书香传世，王越年幼时便听过柳公权的大名，学字的时候还一度临摹过柳体，却是真真正正地仰慕已久，此时见到真人，不由有些兴奋，不时朝那边偷眼打量，满目好奇。
柳公权正与身旁之人说笑，一眼对上他，不由呵呵笑道，“前几日老夫身子不爽，也未得见王世侄。昨日陛下又与我谈起，道是王世侄年少高才，言下极为嘉许，今日得闲，老夫便不请自来了……还望韦大人切莫见怪……”后一句却是转向了韦望。
韦望连忙谦逊了两句，却见柳公权又游目四顾了一番，笑道，“颜家那个小子今日没来么？听说王世侄拜入了他的门下，这倒也算是巧了……”
“颜先生事多……”王越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应道，心内却又偷偷加了一句，腹诽道，“毛病多……”
…… ……
画面转换，寂静的茶室中，颜经明正一脸不耐地哼道，“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这雨前露得用去岁的雪水冲泡才好，你这是去岁的吗？还有这糕点，我不是说让你们去食味坊买么？不是食味坊的糕点我不吃……”
“……”
…… ……
古往今来，这名人总是一个顶千个的，如果还是个出了大名的名人，那效果就更是不一样了。自从这位柳少师柳大名士变相地转达了皇帝陛下的赏识后，王越这小日子过得越发忙碌起来，这迎来送往那也便成了家常便饭。
“何大人高才，学生自愧不如……”
“穆大人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之幸……”
“张大人……”
“王越……”一声怒吼自身后传出，一张铁青的脸随即浮现，却是颜经明，“你不好好读书，跑到这里来作甚？书院不想呆了？……”
说着便又转向几位目瞪口呆的官员，“各位大人，书院课业繁重，我这个不孝学生有劳诸位照拂了，我这便把他领回去，罚他默书百遍……”
“默书百遍？”
“呃，颜先生……王越世兄他……”
“百遍？先生，我……”
“还不走……自今日起禁足，没我允准，不得踏出书院半步……”
“先生……嗳……嗳……”
“怎么？不让你四处行卷，不高兴？”颜经明一面转着手中的戒尺，一面笑嘻嘻地道。自半个时辰前，他将王越自外面拎回来，便是这个表情，一副老鼠偷了香油的模样。
王越暗暗腹诽一句，抬头笑得一脸天真，继续重复道，“没有，先生帮了学生的大忙，学生又怎会不高兴？”
“狡辩……”颜经明哼了一声，小胡子一撇，随即又摇头晃脑地接道，“不高兴也没办法了，这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怎么办呢？哎呀，如果不能行卷，那今年……”
王越抬头看他一眼，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恨不得揍他一拳，只见那张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求我”两个字，得意嚣张。
“无聊……”心中暗接了一句，王越低下头，继续摹《九成宫醴泉铭》，“先生，你说……这大欧的字体写久了，怎么看着也顺眼了呢……”
“啊？……”
…… ……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青云直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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