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阴差阳错（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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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兄弟，今儿你可真给哥哥长脸……给钱给钱，一赔三，一赔三的盘口……”崔言一面对着周围之人哈哈大笑道，一面用力拍着王越的肩，“走，哥哥带你去醉月楼喝酒去，那儿的波斯胡姬……啧，那叫一个风致……走啊，大家伙儿同去，今儿高兴，本公子我请客……”
周围众人闻言不由欢声雷动，此时已到休息时间，当下簇拥着他二人便要向外走去。王越迟疑了一下，转头向犹自呆立在案前的颜经明问道“既去醉月楼，先生可要同去？”
众人一愣，脑子转得快的当即便想到那个小凤儿，不由吃吃的笑出声来。颜经明被笑得摸不着头脑，但看那几人笑得鬼鬼祟祟的，心下只当王越又故意在人前取笑自己，一时对这个小子恨得更是牙根儿痒痒，当下也不答言，大袖一拂，转身竟自顾自得去了，身后笑声似乎又大了几分。
崔言因笑道：“颜先生自是不肯同咱们去的，他便是这般去了……小凤姑娘又如何识得？”
“噗……”这话说的虽是实情，却是有些不厚道了，当下就引来几个爆栗，众人一时笑作一堆。
一人揽过王越笑道，“北音小弟，你切莫学这儿猴儿尖牙利嘴的。哥哥告诉你，待会儿到了醉月楼，你便尽管装得乖巧些，保管有你好处……话说今儿个我们能不能见到秦诗大家，却是全看你的了……”
“秦诗大家？……”王越不解道，“这是……？”
“哎呀，去了你就知道了……”崔言伸腿踹了那人一脚，一面推着王越向外行，一面笑嘻嘻地打哈哈道。
“嗳？崔兄……崔兄……”
…… ……
“醉月楼……”望着眼前这白纱飘飘的大门，王越只觉一脸黑线，“平康坊……”
“平康坊怎么了……”崔言使劲儿拽他，“哎呀老弟，别怕，有哥哥们呢，吃不了你……快松手，松手……”
“不要……”王越用力扒着门口的柱子，竟闹起了脾气，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进去。
众人见状不由大乐。
“噗，这小子还害羞呢，脸都红了……”
“哈哈，脸皮还挺薄，看样子真把这儿当成老虎窝了……”
“哎哎，别说，女人原本就是老虎嘛……”
“噗……”
这平康坊位于长安城东，东邻东市，北与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邻，南邻宣阳坊，却都是要坊闹曲，坊内酒肆林立，文人墨客云集，是京中有名的烟花场所。
王越来京时日虽短，但此坊名声在外，他好奇心又重，再加上身边还有两个乱蹦乱窜的小丫头，全都是爱热闹的主儿，他又如何能不知道？自是一早儿就听说了。但听说是听说，要他亲身上阵，火候还是差点儿，因而此时胆怯心起，竟愣是扒在门口不肯进去，任崔言在后左右乱拽，就是抱着柱子不肯撒手。
崔言无奈，只得起身喊众人前来帮忙。众学子憋住笑，几个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就将王越架了下来，也不顾他胡乱挣扎，一路便架到了正堂。
其实与王越所臆想的大不相同，唐时的青楼更偏向与酒肆，平康坊虽是有名的风流乡，但坊内女子却大多自小受过严格的教导，能歌善舞、知书言语者众多，平日里与达官贵人们饮宴侍奉，诗词应和，品味却也不凡，现时便以这醉月楼里的秦诗最为出众。
“秦大家今日可在？”甫一坐下，崔言便轻咳一声，笑道，“今日我们来给王越小弟接风……他自雍州甫来京城，对长安尚不熟悉，秦大家若有闲暇，不若拨冗一见，也好畅谈一番……”
“王越小弟……”来接待的女子一愣，转眼扫过桌边几人，有些迟疑道，“莫不是前几日破了兰亭案的雍州王小公子？”
“正是，正是……”崔言双掌一合，满脸的喜不自胜，一面探手入怀摸了些钱打赏，一面指着身边正忽闪着眼睛打量四周的王越介绍道，“这位便是王公子，陛下亲召入京的王家少年郎……”
…… ……
“哦？雍州王公子？……”素雅清幽的房间内，一个云鬓高耸的女子诧异问道，眉如远山，安逸沉静，一身浅白色梨花锦簇纱罗裙，杏黄色的诃子下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模样乍看并不十分出众，但却自带着一股慵懒随意的风致，令人一见倾心，再见难忘，正是这醉月楼的头牌秦诗。
当年宣宗李忱登基，秦诗以一曲霓裳羽衣舞技压四座，激起各方来贺的使臣惊羡无数。皇帝大悦，亲赞其有“大家之风，与寻常舞姬大不相类”，自此闻名天下。她色艺双绝，时人跟风，多称其为秦大家，每日里闻名赶来请献一舞的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却是真正的千金难求。
“哪位王公子？”秦诗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便是陛下前几日亲召入京的那位……”来人捂着嘴笑道，“是崔言那个死相拉来的，那个死没良心的冤家，前几日还小凤小凤的叫的欢呢，今日里就巴巴地拉人来见姐姐……”
“噗，小凤姐姐好大的醋味……”一个含笑悦耳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一人应声转出，大眼圆眸，身材丰腴，却正是此时本应在宫内的纪婉柔。
“纪妹妹来了，你这小妮子、内教坊的大忙人怎么得空来这儿……”那名先前与秦诗搭言的女子正是这楼里的另一位姑娘，名字叫做小凤的，此时见纪婉柔突然自房内冒出不由一乐，也不诧异，只是顺手拿起手中的团扇轻敲了她一下，笑骂道“小妮子净会油嘴滑舌地打趣人，我有什么醋可吃的……倒是外面那位王小公子生的有趣些，粉雕玉琢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跟小鹿般，忽闪忽闪的，透着一股子可人疼劲儿，刚刚还和崔言在门口拉拉扯扯的，死活不肯进来，活活笑倒了一片，真真是好玩儿……崔言那个下流坯，净会带坏孩子……”
说着便又转向了秦诗，笑问道“姐姐不去见见么？王家家学渊源，这王小公子甫来京便破了大案，又得陛下赏识，以后想必是前途无量、平步青云，而且看今儿这个架势，他以后恐怕未必肯再来了呢……”说着便又捂主嘴吃吃笑个不停。
秦诗瞥她一眼，突然贝齿微启，抿唇一笑。她本是极静的性子，向来沉静，但此时这一瞥一笑，却又灵动之极，竟生生带出一股诱惑的风情来，便如千树万树的梨花同时开放一般，一瞬间便美到了极致，耀花了人眼，渗入到骨髓，直让人先酥了半边。
小凤愣了愣，便听秦诗已然轻笑道：“崔言给了你什么好处了，值得你这般为他说话？你啊……刀子嘴豆腐心，这点子事儿值得你亲自来巴巴跑一趟么？我看，其实是你想见你的崔郎吧？”说着便站起身来，轻点她脑门一下，啐道，“口是心非的凤儿……”
言语间已经转过脸来，对纪婉柔笑道，“妹妹少坐，我先陪这只表里不一的凤儿走一遭，回来再与你说话……”
纪婉柔正在一旁托着腮有滋有味翘脚看戏，此时见戏散了，不禁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点头应了：“我又不是头一遭儿来，你们尽管放心去便是。趁着大中午的花园子里没人，我自去转转，宫中实在是憋气的紧……”
只是令纪大姑娘没想到的是，这一转便溜溜儿地转出一段是非来。这后花园在话本子中，那向来就是奸/情的高发地带。公子小姐私通于狗洞，相会于墙头，如果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到处瞎起哄的小丫鬟，那么恭喜，一场悲剧的开端往往就会这样被成功缔造了……那么现在，咱们的纪大姑娘这一去却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她此时自是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她恐怕就会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在宫里那些小丫头片子偷看那些从外面带进来的话本子时，也悄悄地跟在屁股后面瞄两眼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可是当纪姑娘明白这些时，她已经身处醉月楼那个比平常人家的后花园还危险百倍的花丛中了。
闲事暂且不表，既然提到了丫鬟，那咱们就先把目光拉回来，这前面的故事里咱们还真有两位货真价实的小丫鬟呢。
“什么？公子去了平康坊？”一个绿衣绿裙的小丫头噌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一蹦三尺高，探手拽住来人的衣袖急道，正是王越的小丫鬟黄鹂。
“慌什么？”来人一面用力从她手里向外拯救衣袖，一面凉凉地道，“不过是去了平康坊罢了，何必大惊小怪？”黄衣黄裙，自是王越的另一个小丫鬟翠柳，黄鹂的老对头。
“可是……可是……咱们公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黄鹂急得团团转，又要伸手去拽翠柳的衣袖，“他可是……”
“可是什么？”翠柳抢先侧了侧身，避开她的魔爪，打断她道，“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就咱们公子那小身板儿……啧，你以为……会有人对他感兴趣么？”
“呃……”
…… ……
“王越弟弟，这个好吃么？”
“好吃……”
“那这个呢，这个是用蜀中来的鲜荔枝做的荔枝糕，好吃么？”
“唔，也好吃……”
“真乖……来，喝点水，别噎到了……”
“嗯……”
“哎呀，真可爱，好想捏一下……”
“是啊，好可爱，真招人疼……哎呀，讨厌，这是给王越弟弟吃的……”
崔言一脸哀怨地捂着手，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荔枝糕被整盘端走，放到王越面前，未待转过眼来，便见桂花糕、茯苓糕，乃至茶盏茶壶也都被整个儿端到了那小子面前，几个醉月楼的姑娘包括和秦诗一同来的小凤都在围着王越打趣儿，七嘴八舌地像对待小娃娃一般抢着喂他吃东西，不由和身边几个同窗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姐姐，我吃饱了……”王越费力咽下嘴里最后一块点心，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扁嘴道。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两个小酒窝随着他这一动便一边一个显了出来，再加上两只乌黑滚圆的大眼睛，更衬得人机灵可爱，观之可亲。
“借坡上驴，无耻的小子……”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青衣男子低声骂道。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在屋内却依旧戴着一顶斗笠，黑色的面纱遮住脸庞，隔绝了周围之人好奇的视线，却也更显得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
“弟弟吃了姐姐的糕点，拿什么谢姐姐啊？”小凤斜眼瞥了一眼崔言，逗王越道。
“啊？嗯……那姐姐想要什么？”王越一愣，随即狡黠一笑，反问她。
“噗，真乖……你秦诗姐姐最爱字，嗯……你帮她题一幅字如何？”
“唔，这个不难，只要秦诗姐姐不嫌弃的话……”
“白痴……”角落中那个独坐男子闻言又低声骂道，“连个敝帚自珍、自恃身份都不会，几块糕点就换一幅字……真真是个蠢小子，乳臭未干……”
一阵微风自外穿堂而过，将那人面上的黑纱轻轻拂起一角……油光发亮的嘴唇高高肿起，唇上，一撇小胡子整整齐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阴差阳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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