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与九千岁》肥煮幼骗

5、第 5 章

　　另一头。

　　到了放学时间，附小门口早早停满了车，都是接放学的低年级学生的。

　　如今戚、谢两家都是由司机来接送，开的车与第一天上学的时候不同。

　　谢闵一眼就找到了自家车牌号，径直走了过去。

　　司机等他上车坐好，却没有要出发的意思。

　　谢闵询问的看了过去。

　　司机陈伯察觉到他的视线，解释道：“戚先生家的司机恰巧有事，告假了，所以那家的女主人托我把他们家的孩子一起接回去。”

　　两家关系近，谢闵又跟戚婼上的是同一个小学，谢妈原本就提过让两个孩子坐一辆车就好，但是那时候戚家司机都已经联系好了，于是还是各坐各车。

　　谢闵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小朋友们蜂拥而出，偶尔会有同班的小孩过来同谢闵说拜拜。

　　谢闵神色淡淡的，并不热络，倒是陈伯来了好几回了，认熟了一些脸，呵呵笑着同孩子们打招呼。

　　“小闵在学校里人缘真不错。”陈伯笑着说。

　　谢闵笑笑，没说话。

　　人缘是好，但这份人缘，多少是冲着谢明辉的，就只有学生家长自己知道了。

　　谢氏在海城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

　　拿大白话来讲，就是龙头地位。几代人的打拼为谢氏积累了雄厚的资本，只要是在这个城市里做生意的，几乎都绕不开要和谢家打交道。

　　有些人在生意场上不好直接跟谢明辉搭上线，小孩却恰巧与谢家的独子做了同学。只要是个精明的商人，都会好好利用这一层关系。

　　戚家实力虽说也雄厚，但戚成宣只是影视公司老总，又长年低调，甚少在财经娱乐杂志上露脸，除了自家也是做这行的，倒是没必要去费心巴结。

　　开学那天，很多人一眼就认出了谢明辉，于是连带着谢闵，也迅速成为了班级中心。

　　一个小小的附小，里面暗藏的涌流，却依稀能窥见前世朝廷官场的影子，一样复杂。

　　谢闵不想在无意中掺和进谢明辉的生意，却也一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前世的他，总能利用各种手段摈弃不想要的、攫取想要的，如今，顶着这幅身躯，却不能还同以前一样。

　　谢闵闭上眼，有些头疼。

　　-

　　过了一会儿，陈伯降下车窗，朝某个方向招了招手。

　　后座的谢闵也顺着看了过去。

　　戚婼正背着他的小书包，站在路边，一双大眼睛四处寻找着车辆。

　　今天在体育课上玩的累了，又摔了一跤，此刻的他却看起来心情很好，脸蛋也红扑扑的，很是招人喜欢，路过的高年级小学生也会多看他一眼。

　　司机一边招手，一边问谢闵，同他确认：“那就是戚先生的儿子吧？”

　　谢闵“嗯”了声。

　　两人是邻居，陈伯在这之前也见过戚婼几回。

　　很快，戚婼就看到了朝他招手的司机，也看到了后座的谢闵，他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陈伯向他解释了一番。

　　戚婼点点头，明白了，朝他露出一抹甜甜的笑，乖乖道：“谢谢伯伯。”

　　“哎哟，好乖啊。”

　　陈伯是给富人家做司机做惯了的，见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们，但像戚婼这么讨人喜欢的还是头一回见。

　　出发以后，陈伯还一边开车，一边温和的同戚婼说话。

　　戚婼一开始还打起精神，陈伯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可大约是下午实在太累，又或者是什么别的缘故，他很快就没什么精神了，小脑袋点啊点的，合上了眼皮。

　　慢慢的，他小身子一歪，就歪到了谢闵身上。

　　眼下，他睡着了，不记得自己不跟谢闵做好朋友了，自然没有什么顾忌，不然他肯定是不敢靠着谢闵的。

　　谢闵蹙眉，伸手推他，想让他自己在座椅上靠好。

　　可不推还好，一推，戚婼就不高兴了。

　　戚婼最喜欢靠着、抱着东西睡觉。

　　前世时他便有这个习惯，到了这个世界后，也不知是不是缺乏安全感，这个习惯愈发严重了。

　　家里的床上就专门摆了供他睡觉抱的娃娃，和付舒芸一起坐车的时候，若是距离稍长些的，戚婼也习惯了被妈妈搂着。

　　此刻，戚婼被推的不开心，反手一抱，就抱住了那个试图把自己推开的人，把脑袋靠在了他胸口。

　　谢闵动作一顿。

　　两人身体都还未长成，骨头都纤细薄嫩，谢闵的脖子便也被他小小的脑袋顶的有些不舒服。

　　但不舒服还是其次。

　　谢闵向来不习惯别人过于亲近的肢体接触。

　　刚重生时，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可等刚一会爬，他就已然表露出对父母亲近的抗拒。

　　谢明辉曾说，谢闵跟自己很不一样。

　　谢明辉作为集团继承人，来自父母的期许与压力过大，是后天才养成了叛逆的性格。

　　而谢闵，却是个天生就不亲人的。

　　但如此不亲人，被戚婼动不动就靠上来、抱上来，也不是一回两回，最近因为害怕，倒是没抱了，可在以前，两人只要被大人放到一起，戚婼瞌睡虫一上来，多半是要抱谢闵的。

　　谢闵回回皱眉，却没有一回真正把他推开。

　　怀里的小孩正在呼呼大睡，睡的很香。

　　由于实在挨得太近，谢闵闻到了小孩发顶上的奶香味。

　　是某个牌子的儿童牛奶沐浴露，香，但不腻人。

　　谢闵看了他一会儿，扭头，看向窗外。

　　-

　　戚婼出来的晚，耽搁了放学的时间，车子开到金萍大道的时候，恰好遇上第一波下班的晚高峰。

　　车子随着庞大的车流一起，走走停停。

　　陈伯一面操纵着方向盘，一面还回头看一下睡觉的戚婼，怕颠倒小朋友。

　　但是过了一会儿，戚婼还是觉得不舒服了，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

　　他在车子里左右看了一圈，按了个按钮，把车窗打开，想把脑袋伸出去。

　　陈伯看到了，连忙道：“婼婼，小心碰着头。”

　　戚婼乖乖的点了点头，将脑袋从打开的车窗那里收回来，把窗关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有气无力的道：“陈伯伯，我开一点点缝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车子走走停停的缘故，他总觉得颠簸的很，连同胃里也晃来荡去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翻涌而出。

　　“好吧，”陈伯道，“可不能把头伸出去哦，小闵，你看着些婼婼。”

　　谢闵应了，看了戚婼一眼。

　　这一看，就见到戚婼神情痛苦的挨着车窗把手，肉嘟嘟的小脸蛋都皱成一个包子了。

　　谢闵微微蹙眉：“你怎么——”

　　又是一个启停刹车，戚婼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

　　半小时后，海城中心医院儿科。

　　付舒芸匆匆赶来，急的脸都白了。

　　听医生说只是小孩子乱吃东西积了食，付舒芸才松了一口气，到诊室里面的小隔间看儿子。

　　原本打算好好教育一顿，可看着儿子眼泪汪汪的模样，她又是好气又是心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戚婼自小肠胃就不好，身体长得瘦小，付舒芸一向不许他乱吃的，可毕竟是上了小学，没办法时时盯着。

　　付舒芸打算等回家之后再好好的“审”他。

　　医生还要给戚婼漱口，隔间里又还有其他病人，付舒芸拿着包，暂且到了诊室外。

　　谢闵正抱着小书包和校服外套，也坐在长椅上等候。

　　长廊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俊秀的男孩子独自坐着，长睫覆下来，看起来莫名有一丝寂寥。

　　如果不是因为戚婼突然生了病要来医院，此刻的谢闵早应该在家吃晚饭了。

　　想到谢家那个空荡荡的别墅，付舒芸立刻母爱泛滥，在男孩面前蹲下来，温柔的道：“小闵饿不饿呀？”

　　谢闵顿了顿，诚实的点了一下头。

　　他如今毕竟只是六岁小孩子的身体，饿了就得吃，困了得睡，抵抗不了本能。

　　付舒芸笑了，有点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又忍住了，柔声道：“老陈要交班，我就让他先走了，一会儿阿姨开车带你和婼婼回家，今晚就在阿姨家吃晚饭吧？”

　　谢闵无所谓在哪吃，又点点头。

　　付舒芸眼里的怜爱和心疼满的都快溢出来了，谢闵有点不太自在，他顿了顿，侧眸往诊室里看去。

　　也不知道戚婼什么时候出来。

　　见状，付舒芸眼里的笑意不由深了几分。

　　小闵虽说不爱说话，看起来总是冷冷淡淡的，可和儿子的感情倒是不错，儿子生病，他一直等着，毫无怨言不说，还一直担心的往里面看呢。

　　要不怎么都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到底就是和普通朋友情分不一样呢！

　　-

　　因为不是什么大毛病，医生简单处理过一番，又开了药，就可以回家了。

　　付舒芸拿着医药单，对谢闵道：“阿姨先去缴个费，小闵帮忙看着点弟弟哦。”

　　谢闵点点头，背着书包，进了诊室里面。

　　一帘之隔的地方，戚婼正趴在那里，小脸蛋侧着，挤出一小堆白白嫩嫩的软肉，看着有些蔫蔫的。

　　大约是因为听诊过，他的衣服被掀了一点起来，小肚子也露出来了一小片。

　　谢闵撇过脸，在他身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垂眉敛目。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戚婼慢吞吞的坐起了身来，头还有点晕。

　　他扭过头，看着眼前的谢闵，眨眨眼睛，突然想到了幼儿园的事。

　　上小班的时候，戚婼也因为贪吃，进过医院。

　　那天，付舒芸刚好同姐妹一起出去做脸了，幼儿园老师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打通，只好先把他送到小区里的诊所。

　　因为两人是邻居，为了以防万一，老师也让谢闵跟着一起去了。

　　当时在诊所里，为了检查，医生把一种很难闻的东西伸到了戚婼嘴巴里面去，戚婼吓得哇哇大哭，从凳子上跳下来，躲在谢闵身后，怎么也不肯再向医生张嘴。

　　一个小朋友和一个医生，就绕着另一个小男孩转圈圈，玩捉迷藏一般。

　　当时,谢闵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天晚上，谢闵也陪戚婼一起待到很晚，直到付舒芸将二人接回去。

　　戚婼回过神来，又瞅了瞅谢闵。

　　戚婼想，其实，其实如果不是前世那些事情，如果谢闵不是那个谢重瑾的话……戚婼还是当他是最好的朋友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戚婼叫了他一声，“……谢闵？”

　　小孩儿的声音轻轻软软的。

　　谢闵没应，但侧了一下头，抬起眼皮，表示自己听见了。

　　其实自从两人这辈子认识后，戚婼就一直叫他小闵哥哥，全名还是头一回。

　　戚婼看着他的侧影，鼓起勇气，小声的道：“要是你、你这辈子不欺负我的话……我就还叫你小闵哥哥，好不好？”

　　谢闵是谢闵，谢重瑾是谢重瑾，既然名字都不一样了，戚婼其实可以勉强当成他们是两个不一样的人的。

　　闻言，谢闵怔了一怔，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看着他，“我欺负你？”

　　想到那些往事，戚婼眼圈就有点红了。

　　虽然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可是他都对皇帝哥哥做那样的事情了，自己也是因为那天晚上才会死掉了，难道还不算欺负嘛？

　　戚婼用力的抹了一下眼角，不愿再回想，结果一抬头，就发现谢闵还在盯着他看，一双漆黑的凤眼里情绪不明。

　　都说一个人五官里面，眼睛是从小就定下来的，小孩子的时候长成什么样子，大了就还是什么样子，不会变化太多。

　　别人戚婼不知道，但这一点，在谢闵身上确实是真的。

　　他此刻的这双眼睛就跟上辈子的九千岁生的一模一样，好看归好看，但直直的盯着人的时候，总叫人发怵。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戚婼就被看得有些害怕了，结结巴巴的道，“这辈子你、你又不是……反正我不怕你！”

　　大约是也觉得自己发着颤的声音太不具有说服力，戚婼很快又补充道：“而且如果你真的敢做什么坏事的话，我可以告诉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是这个世界里专门抓坏人的，据说一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队伍，比金吾卫还厉害。

　　上一世的九千岁再厉害，这辈子都还只是个小孩，还能比警察厉害不成？

　　谢闵：“……”

　　安静了半晌，他看着戚婼，眉梢微微挑起，露出个微笑的表情：“所以上辈子很怕我？”

　　戚婼没想到谢闵半点没被“警察”二字吓到，还反将了他一军。他一噎，软软肉肉的小脸蛋就涨红了，活像颗熟了的苹果。

　　如果答是，就说明上辈子的自己身为堂堂长公主，实则一直对一个臣子犯怵，这实在有损皇家颜面；可如果答不是，又该怎么解释方才说的话？

　　戚婼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闵一瞬不瞬的看他，唇角弧度未散。

　　“不叫就不叫。”戚婼捕捉到了他的小表情，有点生气了，觉得谢闵是故意装听不懂自己的话的，他涨红着小脸道，“以后我也不再会叫你小闵哥哥了！”

　　说完就跳下了床，穿好小鞋子，气呼呼的出去了。

　　谢闵看着他的背影好久，眼角笑意仍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