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对反派人人喊打呢》观春山

3、人间

　　温暖的手，如炽热的火，激得柳云峤一个颤栗，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一阵呼啸的狂风便自下而至胡乱的拍在脸上。

　　“……”
　　说跳就跳，可真有你的。
　　柳云峤木着张脸，匪夷所思地抬头，在青年锐意的面庞的停留一瞬，心情复杂。
　　天道在上，这姓陆的看起来正正常常，奈何时时刻刻所行非常，莫不是脑子有坑？

　　不过……
　　眼下有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陆京尧。”
　　陆京尧略低头，眨了眨眼，示意他请讲。

　　柳云峤咬牙：“你年岁几何？”
　　陆京尧眉峰微挑，似乎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有人会问这个：“二十有一。”

　　柳云峤道：“修为如何？”
　　陆京尧思索一瞬，答：“恢复的不错，许是尚可。”

　　柳云峤揪住他的衣领，牙缝里蹦字：“你可知鬼域生门非化神九死一生？”
　　陆京尧眉眼舒展：“那倒是恰好。”

　　“所以你跳个屁的崖……”柳云峤话音戛然，猛地睁大眼，比将才还要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尸腐血气扑面而来，周遭风意陡增，化作一道道森冷的风刀，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逼近二人。
　　柳云峤隐约听见有人嘀咕了句“献丑”，便闻此即彼伏的崩裂之声，旋即混乱的空气一寂，恢复寻常的宁静。

　　——那些风刀竟是一一尽碎！

　　“看吧哥哥，”声音从头顶传来，字字恳切，“的确恰好。”

　　“……”
　　果真恰好。不，应该是恰的很好。

　　柳云峤难得震撼了一下，颇有些不敢置信。
　　居然真的是化神！二十来岁的化神，堪称绝迹。他只是一百年没出去，仙都的后起之秀竟已恐怖如斯？

　　……不不，姓陆的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

　　心神恍惚之下，柳云峤只觉自己摸到了什么东西。肌理明晰，硬得硌手，蓦地一怔，下意识捏了捏，发觉又弹又滑，手感极佳，叫人欲罢不能，没把持住又捏了一下。

　　陆京尧嗓音无奈：“如何？”

　　“……”
　　死一般的寂静，呼吸可闻。
　　柳云峤简直不敢回想自己方才在摸什么，是二百年没见过腹肌吗？屁滚尿流地收回不得体的手，强自镇定道：“……呃，哦，比本尊差上一些。”

　　陆京尧似笑非笑：“好吧。”

　　还好什么好吧！
　　柳云峤尴尬的灵魂出窍，一时竟忘了从陆京尧怀中离开，只闭着目生无可恋的检讨：……要死啊，要死啊？！他怎么还不立地飞升！

　　四周渐渐陷入黑暗，万籁俱寂，只剩彼此交缠的呼吸。

　　或许过了很久，也或许没有，风声倏止，传来沙砾翻滚的声音，一股干燥又熏热的气息弥散开来，似是被最烈的骄阳炙烤过土壤的味道。刹那间无数道光束穿透黑漆的崖壁，照射在二人身上。

　　光斑迷醉，色彩娇妍，像极记忆当中的那种明媚。

　　柳云峤有一瞬迷茫，却不由自主的追寻那道亮意，连被人放下也无所察觉。

　　鬼域很黑，如泥，如夜，如浊水，那如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该叫什么呢？

　　他脑中恍若麻团，一时竟想不起来该如何称呼，忽然有人温和地握住他的手腕，缓缓牵引着他伸向那片光辉。

　　柳云峤指尖被烫了一下，瞳孔骤缩，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就要慌张的缩回手：“什么？”

　　陆京尧顿了须臾，道：“得罪。”
　　下一刻，近乎冒犯地拢住柳云峤的手。食指贴食指，拇指贴拇指，带着他向前，紧紧拢住那片刻的和暖。

　　“摸到了吗？”他耐心的等着柳云峤怔然回神，方才像教牙牙学语的稚子一样，一字一顿的解释。
　　“是人间，是阳光。”

　　-
　　大漠孤烟，沙山绵绵，盛红的圆日垂挂沙子的边际，酱紫与鎏金二色交叠天际，纷纷洒洒的切割了光影。

　　奇景美哉，柳云峤却没功夫去看它一眼，只在客栈的角落形容狼狈，却姿势嚣张的端碗干饭！

　　无他，无他，毕竟哪位神仙能想到鬼域的生门外是一片见鬼的沙漠？！

　　于是堂堂魔尊出来的第一日二话不说被沙子喂了满嘴，亦兜了满衣的沙，一甩袖子，噼里啪啦的狂坠。二人风中凌乱，一路狂奔，总算好死不死找到间边陲客栈。

　　柳云峤早已辟谷，自然谈不上什么饿，奈何心情着实悲愤，是以干脆化悲愤为食欲，先吃了个爽。

　　陆京尧给他斟茶：“饱了？”

　　柳云峤：“……”
　　算算年岁，姓陆的不过弱冠，但他却少说也得有两百岁来岁，这人到底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柳云峤嘴角微抽，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不熟，别叫本尊哥哥。”

　　陆京尧道：“一回生二回熟。”

　　柳云峤幽幽盯了他一会儿，改口：“你要实在想叫也不是不行。”

　　陆京尧挑眉：“哦？”

　　柳云峤皮笑肉不笑：“你不如叫本尊爹吧，爷爷也成。”
　　陆京尧：“……”

　　柳云峤舒坦了，纡尊降贵地喝下陆京尧献上的茶，转而两根手指在他面前轻轻一搓：“不过话说回来，你身上有这个么？”
　　他指灵石。

　　陆京尧眼神飘了一下：“……那个，暂时没有。”

　　果然如此！这回答在柳云峤的意料之中。
　　就凭他捡到陆京尧时的那个惨状，就算有也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正想着，莫名一个激灵，抬眼恰恰与陆京尧二目相对。

　　那目光殷切至极，看得人冷汗直冒，柳云峤僵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一言难尽的腹诽：……不是，你看本尊做什么？本尊在鬼域那个破地方，除了发霉生蘑菇，难道还能有什么生财之道吗？

　　谁知那厮还来劲了，眼神愈发灼热，似乎能在人身上烫一个洞出来。

　　柳云峤忍无可忍，面无表情的微微倾身，头埋低两分，一指陆京尧身后，示意其去看那边打算盘记账的掌柜：“看到了吗？”

　　陆京尧很配合：“看到了。”

　　“怎么样？”
　　陆京尧不明所以：“什么？”

　　柳云峤比划了一下，十分自然道：“这掌柜肌肉虬结，脸上横肉遍布，眼睛下三白又极宽，虽说面相凶神恶煞，不过你说他会发善心允许你我吃一顿霸王餐么？”
　　“……”

　　“嗯？”柳云峤谴责地觑他，声调微微拔高，“怎么不说话？”
　　陆京尧：“…………”

　　柳云峤不耐的啧一声，把手伸进了乾坤袋：“好吧，那还有一个办法。”

　　陆京尧忍不住问：“什么？”

　　柳云峤抬抬下巴：“伸手。”

　　陆京尧乖乖伸手，当即被满满当当的塞了一怀。

　　柳云峤解释：“鬼域魂鬼千千万，本尊百年内见过不少，一番友好商量后，他们便会给本尊这个。”

　　“……”
　　陆京尧心平气和的将怀中血迹刺目的纸钱来回一翻，忍不住好笑：“好，好，甚好。”

　　“很好，”柳云峤矜持的点头，催促，“既然如此之好，你还不快去给掌柜？”

　　“……”
　　陆京尧不动声色的将纸钱收入怀中，神色肃穆的提议：“哥哥，我又好好思索了一番，你说得没错，霸王餐一事的确新奇，不如你我试上一试？”

　　柳云峤有些不太乐意，还想再说，身后的桌子“啪”的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