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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猜想 ...


  •   闻言,老头混浊的眼微不可查的一颤,手指僵硬地捏着掌心的喜糖塞进嘴里,缓慢地道:“……五万多天,五万多天了……”

      “五万多天……”金兰怔怔的呢喃,“那还真是久。”
      说着,她目光一定,青白的脸上横生几分幽怨,冷冷道:“瞧瞧,这是谁?”

      五万天?那便是一百三十七年,如今是祈平二百二十一年,往前倒推,纵观那个时期,与“陈”相关,便是陈家庄无人生还一事。
      如此,他们果真是陈家庄的人吗?

      不过金兰在说谁?
      柳云峤俯身在屋顶上心思陡转,若有似思地顺着金兰的目光看去,见到一名陌生的青年。

      那青年静静地缀在人群后,身形高瘦,模样端方,默默无闻极了,像是没什么存在感。不过柳云峤却觉得与其说他毫无存在感,反倒更像是一柄未开锋的刀,最怪异的是他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不是我们赫赫有名的陈大公子吗?”金兰与青年距离极近,手指摸过脖颈上那一圈可怕疤痕,像是要让他刻意看见似的,讥诮道,“我的好兄长。你怎么不说话?”

      原来是他!

      电光火石间柳云峤明白那熟稔感缘何而来。
      此人是那位真正的新郎官——金兰的兄长“陈公子”——陆京尧扮演的正主!

      幻境中金兰与这位陈公子倒是和和美美,不过眼下看来这兄妹二人关系并不和睦。

      陈公子并没有吭声,只是平静地看了金兰一眼,那眼神冷漠又高傲,仿佛在他面前的是空气亦或是垃圾。

      金兰愣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咚咚的钟声便自庙宇之中传了过来,更有绵长细碎的铃铛声,在夜色中窸窸窣窣恍如呜咽。

      门上的两个红灯笼似有风吹,忽明忽暗,不多时,无声灭了,四周陷入一片浓稠的黑,唯有惨淡的月亮高坠天际,散着如血般殷红的芒。

      死一般的寂静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那死东西又要发疯了!”,各人的脸色便俱不同程度的青上一层,发出蛇一样“嘶嘶”倒吸凉气之声。

      踌躇良久,柳云峤见他们终于陆续地进入了寺庙,与陆京尧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猫着腰跟进。

      庙中杂草遍布,极目荒凉,无钟无铃铛,只正屋有一尊笑面佛像,那佛像本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奈何掉了漆的缘故,露出黑黑的泥坯,竟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

      然而甫一入屋,看不见的铃铛便倾轧而来,叮叮铃铃,一声赛过一声,如霹雳惊雷,振聋发聩,霎那间金兰等行尸面色惨白,身屈如弓弦。

      陆京尧与砖瓦紧贴,几乎与夜色相融,成为一道极流畅的曲线。他无声地扫过下方,忽然道:“哥哥。”

      柳云峤被这铃铛声弄得记忆错乱,正一边不爽,一边怀疑此地有怨绝,闻声以为他有要事,便压了腹诽,朝他微微倾身,严肃道:“请讲?”

      陆京尧手腕一翻,一张朱红灵符被他飞快地塞进柳云峤怀里。

      柳云峤被吓了一跳,瞧着怀中的符篆,神情莫名:“什么意思?”

      “隔音。”陆京尧指指耳朵,嗓音温和,“放好,别掉了。”

      那符篆颜色澄黄,符文色彩鲜红,行迹流畅自然,不必细看便知绝非俗物。
      不过这种语气,这番嘱咐,柳云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怪也不影响他用这玩意儿,于是相当之妥善地收了起来。

      果然,那铃铛声在他耳畔淡了下去。

      动作间,温钰在他一旁双目紧闭,脸色漆黑,显然已经人事不知,不过以沉睡之姿参与此事,何尝不是一条好咸鱼。

      等等!温钰!他们是三人行!

      柳云峤恍然:原来如此,他就说哪里不对!
      “等一下,等一下。”他两指夹住陆京尧的衣角,轻轻摇了一摇。

      陆京尧偏首看他:“哥哥?”

      柳云峤朝他伸出手,说:“还有一张。”

      陆京尧挑挑眉:“为何?”他很奇怪地问,“是指我吗?哥哥,我不用的。”

      “……”
      柳云峤沉默了一下,眼神示意他看躺着的那位。

      陆京尧惊讶地眨眨眼,心怀歉意一般地开口:“太失礼了哥哥,我只有一张,只好委屈温宗主了。”说着,他话锋一转,自然地道,“不过眼下温宗主如此境地,想必也听不到什么吧。”

      ……好有道理。
      但还是哪里怪怪的,不及二人再聊下去,屋檐下传来行尸凄厉的嚎叫。

      铃铛声愈响,行尸的喘.息便愈粗.重,青白的脸上齐齐浮现病态的红晕,裂纹颜色鲜艳至极,仿佛被人蘸血勾勒了一番。

      “扑簌簌——扑簌簌——”

      柳云峤看到有东西从他们身上轻飘飘的剥离下来。

      细微清浅,薄如蝉翼。
      是人皮。

      只有一人格格不入。

      陈公子若无其事的一路向前,直直走进屋内,走到那尊掉了漆的笑面佛面前,驾轻就熟地从袖里抽出三根香,捋顺后插入炉台。

      点燃,叩拜,做礼。
      轻车熟路。

      待瞥见桌上啃得精光的果核,面上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拢袖转身:“时间要到了,准备下吧。”

      闻言,金兰抬起汗淋淋的脸,恶狠狠地盯着他,胸膛不住起伏,脸色阴沉至极的冷笑:“收拾个残肢还得准备准备,倒不知我们这些人何时有这般金贵?”

      “金兰。”陈公子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到了极致,像是在劝导不懂事的幼妹,“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想来想去,这人呢,就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而这做人,总是要为自己负责,或言行、或举止,你——就是少了几分记性。”他朝她伸出手,笑得人畜无害,“当、罚。”

      两字遽落,金兰陡然一僵,眼眶里凸起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喉间发出粗哑的低喘。她脸憋得通红,不住的去掰陈公子掐住脖子双手。

      “陈、陈子丘……咳,放……放开我……咳咳……”

      丘?子丘?
      柳云峤意识到什么,心思澄明:他难道还是那位黄衣女的丘郎?所以本尊在幻境中扮演的其实是那黄衣女?
      不过,这陈子丘在搞什么鬼?对自己的妹妹下这样的手?

      念头未落,金兰轰然坠地,她像被人抽去了脊骨,不过须臾,汩汩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她的口腔与鼻道。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此地,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她的皮相也继掉落,浑身上下白骨裸露,鲜血淋漓,这景象简直吓呆了众人。

      陈子丘啧啧称奇,一副被她取悦的样子,低低笑起来:“金兰。”
      他随手拿起贡桌上的苹果,随意地扫过众人,随意地问:“你说说,那些妄图从这间庙宇逃走的人该当如何?”

      众人一僵,愈发死寂了。

      金兰像是刚从血里滚过一遍,血流不停,她哆嗦着唇瓣,又惊又惧:“你……不是陈子丘……不是陈子丘,你是……是谁?”

      陈子丘不答反问,淡声道:“金兰。”

      金兰骇然惊醒,她后退一步,几乎不敢再看陈子丘,低着头,声音发颤道:“……他们、他们一开始只会觉得浑身发烫,之后体内会生出一团火,将肝脏脾烧柴火一样烧穿。”

      “火焰越烧越大,由内及外,皮肤不堪重负的一块块掉落,他们——”

      金兰悚然噤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勉强直起身,涕泗横流的哭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了!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她边是磕头边是大力扇嘴,脸肿起很大一块:“我不敢了,不敢了,求你、求你饶了我!”

      “嘘——”陈子丘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静静地看向她,不无责备道,“佛门重地,勿要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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