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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陈师道被西洲的洛桑和妖族的龙回几面夹击,又碰了无妄大师几个软钉子,生生吞吞下了苦果,签订了一系列赔偿的协定,心中极为恼火。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陈师道稳了稳心神,说道: “进来。”

      来人正是陈师道的女儿陈殷,陈殷进门后恭敬地向陈师道鞠了一躬: “爹爹,我来了。”

      陈师道面色和煦的看着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儿,绷了一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怎么过来了?”

      陈殷在陈师道面前,难得露出了小儿女的请态: “就是想爹爹娘亲了。”

      陈师道用指尖点了点陈殷的额头,假装生气道: “你呀,就是野惯了,我看你根本就想不起你爹爹娘亲。天天自个儿在外面玩的可开心了,不是吗?”

      陈殷撒娇道: “我哪有?”

      陈师道在房间里生了一天的闷气,提议道: “走,陪爹爹出去走走。”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缓慢地行到了守拙峰的山道之处。

      突然从山边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这次问心宗残害了这么多人,怎么还有脸如此趾高气扬。”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 “是啊是啊,这不就是那个问心宗的门风吗?你看那个陈殷平时不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也看不上,这次问问心宗出了这样子草菅人命的事情也就难怪了。”

      “上次她还说想要成为‘天下师’呢,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有这样子的宗门,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伪君子,道貌岸然这样子的词总是因为有缘由才会被发明出来吧。”

      陈师道脸色铁青,伸出右手正准备使用法术,却被陈殷一力拦了下来,陈殷脸色苍白的说道: “爹爹,他们说的没错。”

      陈师道有些担忧的问道: “殷殷,你没事吧?”

      陈殷强打精神: “爹爹,我没事。”

      陈师道拉起陈殷的手,怒气冲冲的大声说道: “背后说人闲话,我看苍梧山的南风也不怎么样,殷殷,走,跟爹爹回问心宗!”

      闲话的几人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话被人听到了,忙不迭的赶紧走开。

      陈殷掌握住陈师道的手,眼神诚恳的祈求道: “爹爹,我不跟你回问心宗,我想陪田田去找回佛子的魂魄,算是为......”她顿了一下: “就算是为那人的过失做一些弥补吧。”

      陈师道叹了口气: “你还小,万事有爹爹,你大可不必如此。”

      陈殷摇了摇头,假装开心的解释道: “也不全是为了问心宗,我也该下山历练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不是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我也想去听一听万相松林的风,去喝一口南州清冽的水。小师叔总是念叨说百宜桥的豆腐脑很好喝,我也想去尝尝。”

      自己的孩子向来主意大,陈师道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他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头: “如果难过了,就回问心宗。苍梧山能修的,我问心宗一样能修。五洲大陆能看的,爹爹一样能够带你去看。”

      陈殷鼻子一酸,她还有很宽很宽的后路,有一个永远鼎立的父亲。可是桑田田的父亲没有了。

      她从小是个孤儿,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疼爱她的小爹爹,又自小分离。别看她每天都乐呵呵的,好像万事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每次佛子寄东西给她,她都能炫耀半天。陈殷知道,桑田田的心里一直记挂着她的小爹爹。而佛子每次给桑田田寄东西,都还不忘给自己和柳横塘捎带一份儿。陈殷对这位没见过几面的佛子其实是非常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被自己这位所谓的叔叔弄成了如今这副活死人的样子。

      陈殷知道,桑田田从来没有埋怨过她,对她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的友好,但是陈殷知道,她欠桑田田的。

      日头高照,苍梧山在朝阳中脱下了薄雾的纱裙,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了陈殷的脸上。抓起桌上的行囊,紧了紧手中的踏月,她一咬牙,猛的拉开了木门。

      “怎么?准备背着我们自己偷偷溜?”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抬眼看去。嗯,门口的小叶榕下,依靠着树干站着一脸笑意的桑田田。

      陈殷心中一热: “一起?”

      桑田田走到陈殷的面前,一把搂过她的脖子,笑道: “废话。”

      柳横塘也走了过来,在桑田田和陈殷的怒视下,默默的抱住了自己。不过他的声音中也充满了喜悦: “还有我还有我!苍梧三杰怎么能少了我呢?”

      水云岑疑惑道: “上次你们不是说你们是苍梧七绝吗?怎么又改名字了?”

      桑田田、陈殷和柳横塘对视一眼,大笑道: “这个可是秘密。”

      死生契阔,与子同行。苍梧山的雄鹰从不迷惘。

      “我们现在去哪儿?”柳横塘有过头看向精神领袖桑田田。

      领袖甩了甩头发: “薄落城。”

      陈殷不解: “难道不是应该先去金浮阁?”

      桑田田看看前方悠长的小道,一只斑鸠像是受惊了一般, “刺啦”一声从树枝上窜起,蹬得细嫩的树枝晃晃悠悠: “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我......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是在那个......小......小牢房边看见子定大师的。”萧长生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这几个修士,这几个人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对于当中那个年纪轻轻自称是子定大师女儿的人,他心中却不知怎么的产生了极其恐惧的心理。

      “你是说你一到薄落城,就在牢房的棺材中看到了子定大师是吗?”桑田田看着萧长生的眼睛,又确认了一遍。

      “是......是的。”萧长生战战兢兢的说。

      “你说谎!”桑田田确定的说。

      “没......没......没有,我没有说谎,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萧长生结结巴巴,急出了一头冷汗。

      “你根本就不是在牢房中看到的大师,而是在城主府见过的,对吗?”桑田田说。

      “你......你......你怎么知道?”萧长生还没说完,便赶紧捂住了嘴巴,他毕竟是个小孩子,能把一句谎话说成这个样子已经很难了。

      “谁教你这么说的?”桑田田问。

      “我......我......”萧长生不愿意说。

      桑田田看着他躲闪的眼睛: “你不说我也知道。有人给了你一笔钱。告诉你,如果遇到我们三个,就把这个故事讲给我们听。”

      桑田田看着萧长生逐渐涨红的脸,接着说: “我猜猜,除了一笔钱,他还答应帮你治好你妹妹。那是一个女人,应该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头上有一只玉箫形制的发簪,对吗?”

      “你怎么知道?!”萧长生瞪大了眼睛。漂亮与否他确实不太记得了,但是那个女子蹲下来的时候,他确实在她的发髻上看到了一只玉箫形制的发簪,他当时还有点吃惊,因为这个发质这个形制的发簪很少见,所以他印象特别深刻。

      桑田田嗤笑一声: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是他将你救出了城主府,不然凭你自己一个小孩子,还带着你妹妹,根本就不可能逃出薄落城的牢房。”

      萧长生的眼中充满了惊恐,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猴子,怎么也逃不开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桑田田却没有看萧长生的震惊,接着询问道: “你去城主府的时候遇到了谁?”

      萧长生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在此人面前隐藏任何的事情。以前子定大师老在他面前称赞自己女儿聪明伶俐,他以为这不过大师是拳拳的爱女之心而已,没想到此人确实是机智过人。他咽了咽口水,说道: “我看到了大师,活着的大师。”

      “什么时候?”桑田田问。

      “大概遇到你们之前一个月左右。”

      陈殷和柳横塘大吃一惊。从雪月真人的诊断来看,松溪子的魂魄离体时间距离他们在八塞寒渊找到他的时候,应该已有半年之久。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前还出现在薄落城的城主府呢?

      不对,梁铭好像之前也说过,在一个月之前见过松溪子。那出现在城主府的这一个松溪子,到底是谁呢?

      “你见过他。”桑田田笃定的说。

      “谁?”萧长生抬头。

      “假冒我小爹爹的这个人。”桑田田说。

      “不......我......我没有。”萧长生又开始结巴,这孩子其实很好懂,只要说谎就结巴,只可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

      “你当然有,你还跟踪了他,他却没有杀你。所以假扮我小爹爹的人是‘何不归’的人,是吗?”桑田田指了指萧长生脖子上的伤疤,那是一条粉红色的疤痕,像是被利刃所伤,伤口整齐,正好切在颈部大动脉的正上方,若是再用力一点,萧长生这条小命就不保了,但是对方却紧急收住了刀口,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疤痕,事后好像还涂抹了很好的伤药,不然凭萧长生的条件,这道伤口发炎腐烂的可能性极大,很可能会伤风而死,即便不死,伤口也绝不会如此整齐。

      萧长生颓然的垂下了头,像是认命一般: “我只是看见子定大师走进了城主府。但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他。我之前跟子定大师住在一起,我们一起住了很久。”他像是要让人信服一般,强调道: “真的一起住了很久,子定大师的手指细长,像......像是地里头刚刚摘的大葱一样,真的。”

      陈殷听不下去了: “小孩儿,那叫指如削葱根。”

      柳横塘震惊了一下: “哇,田田,大师的手真的这么好看吗?”

      桑田田点了点头,她爹的手指真的好看,冷白细长,指节处的皱纹都很少,绝对是手控福利: “不是,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讨论长辈的手指?”

      萧长生一抖,以为桑田田是对自己不满: “那......那个人虽然外表上看起来特别像,但是他的食指......食指比中指长......长了一截。但是子定大师的食指比中指要短......短一些的,我就......就觉得那个人应该不是......不是子定大师。”

      “满口谎言!小孩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肯定不想你的妹妹出事儿!”桑田田“威胁”到。看这孩子结结巴巴的样子,就知道这段话里边全是水,所以人啊,要说谎,就得稳住心态,不然准露馅儿。如果不是实在时间紧急,桑田田也不愿意采取如此极端的做法,称为一个良心安稳的人,是桑田田的做人准则,良心安稳里边绝不包含“拿别人妹妹的性命相胁”。人心自私,有得选,她肯定会选松溪子,而不是自己的良心。

      “你别动我妹妹,她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不是,不是中指和食指,是手腕上有一个紫色的月牙胎记。我说了我全都说了,你们还信不信?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萧长生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着响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横塘看不下去了,他拉了拉桑田田的手: “田田,要不就算了,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桑田田不为所动: “是你在‘何不归’里边的那个大哥哥是吗?”

      “你住口!”萧长生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吼道: “不是!不是他!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求你们了,不是他!”

      萧长生突然情绪崩溃了起来,他的脸涨的通红,心中一股无名的怒火油然而生,但是却不知道这个怒气到底是冲着威胁他桑田田还是冲着软弱无能的自己。他救不了他妹妹,他也救不了子定大师,他更救不了大哥哥。 “啪”的一声,他冲自己狠狠的扇了一记耳光,然后再是一记,再是一记。

      “够了!”桑田田拉住他的手腕: “跟你无关,是我逼你的,不是你的错!”

      “你们要怎么样?你们到底要怎么样?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是不是要逼死我才可以?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修士,生来就比我们庶民高贵,是不是?我们就只配做你们脚下的泥被你们践踏,是不是?是,我们是蠢,我们是穷,我们是丑,就因为这样,我们就活该被你们作贱,是不是?”他像是突然为自己的软弱找到了一个理由。 “我们活得小心翼翼,对谁都和气顺从,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得到的只是你们变本加厉的羞辱而已。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别人活得像狗一样,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萧长生的声音撕心裂肺,像是把他那短短几年人生的所有委屈和不如意,从骨头和血液里边一点点压榨出来,最后换成了一场滂沱的眼泪。 “为什么?凭什么呀?就因为我们天生是庶民吗?就因为我们是庶民,所以我们不配活着是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话呀!你说话你回答我!求你回答我!”

      “不是。生而为人并不是你的错。”水云岑突然蹲在了萧长生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白色的锦帕,他用锦帕轻轻的擦干了萧长生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然后缓缓开口。

      “那为什么有人高高在上,有人却卑贱如尘?”萧长生愤愤不平的问道。

      “天生强弱,人生贵贱,体质、性别、灵根是由上天决定的,而高贵、卑贱却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你自中洲而来,当知夏敏之以氓隶当国,姜孟姬以女身乱世,何也?审时度势,朝乾夕惕而强弱贵贱之势异也。”

      “是这样吗?”萧长生歪了歪脑袋,迟疑的问道。

      “生来富贵当然好,但逆天改命不也很有意思吗?”水云岑轻笑反问。

      萧长生皱着眉头,像是一个小老头儿。

      “再说,有人富有春山,却嫌春寒料峭,有人一文不名,却自得满腹经纶,高贵卑贱又有谁有资格来评价呢?端看你怎么看罢了。”

      “因为你是仙君,你什么都有的,你才说的这么轻巧,我们这些人,光只是活下去,就已经耗费全部的心力了。”萧长生偏过头,不想让这个高高在上的仙君看到自己不堪的样子,他已经够狼狈了,不想再软弱到让人看不起。

      “你以为他们活得很轻松吗?你看他。”水云岑指了指柳横塘: “每天挥剑三万次,也不及旁边那个田田姐姐。”

      “喂,安慰人就安慰人,不要强行踩踏,捧一踩一算是怎么个事儿?”柳横塘故意气呼呼的说。

      “她那么厉害吗?”萧长生咧了咧嘴,但他看向桑田田,有些不确定的问。

      “嗯,很厉害!”水云岑重重的点了点头,提起那人,他的眼中就充满了温柔。 “可是,你知道吗?她也是一个你口中的庶民,她也没有灵根。”水云岑靠近萧长生的耳边轻声说。

      “啊?怎么可能?”萧长生张大了嘴,这个人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没有灵根?

      “你没有灵根,不也使出了‘六道轮回’吗?”水云岑眨了眨眼。

      萧长生一呆,是啊,我自己也可以。

      “所以啊,事在人为!再说了,人生在世,高贵卑贱与否,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说到底,你是什么人取决于你觉得你该是什么样的人!别人怎么看有什么用呢?别人早晚都会死。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你,早晚也会死!”水云岑温和的说。

      萧长生: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人话?

      水云岑继续说: “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尽其乐。反正都会死,人生须臾而已,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学蜉蝣尽欢。”

      “我不会。”萧长生有些不解的说道。

      “那就先去学着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心所悦则取,心所欲则往。不逆道义,不违本心,便是错了又何妨?”

      桑田田心神一震, “心所悦则取,心所欲则往。不逆道义,不违本心,便是错了又何妨”,好似很多年前,有个人也曾经在自己的耳边如是说。那个人是谁呢?她的眼前闪过一个清瘦的背影。

      “但是,我不配。”萧长生原本已经被水云岑说动,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沮丧了起来。 “你们救了我,我还为了钱骗你们,我......我还出卖了大哥哥和主上。”

      年轻的心,澄澈清明,容不得半点杂质。

      水云岑叹了口气, “何不归”把他教养得很好,也许过于好了。

      水云岑摸了摸萧长生的头,温声说道: “不是你的错。你想保护你妹妹没有错,你想保护吴用师也没有错。你想保护你的大哥哥也没有错,你甚至想保护你的主上都没有错。”

      “那是谁的错?”泪珠在萧长生的眼中酿成星河,在那片星河的背后,他迫切的需要一个能够支撑他余生心安理得活下去的答案。那个答案能够告诉他,他没有背信弃义,没有出卖别人。

      桑田田突然开口: “萧长生,我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人类社会中绝大多数的这些恩人和建立者都是非常可怕的刽子手。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罪犯。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用你自己的心去感受。该怎么做,其实你心中早已有答案。无需我们回答。”

      萧长生眼中的光如流星划过,归于沉寂,他低下了头。转了转自己的衣角。有转头,他的目光穿过窗帘,落在了熟睡的妹妹的脸上。他太小了,他护不住别人,便只能先护住自己的妹妹。

      桑田田突然说道: “还有一句话想要送给你,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想对你说教的人,要是你愿意,你随处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遇到他们,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别信!去活你自己的人生,不要听任何人指手画脚。”

      萧长生不明白: “包括你吗?”

      桑田田大笑着摸了摸萧长生的头: “对,也包括我。”

      “晚一点苍梧山的雪月真人会来薄落城,为城中受伤的百姓进行医治,我已经跟雪月真人说过了你妹妹的情况了,到时候可以帮你看一下你妹妹是否有恢复的可能性。”桑田田顺着萧长生的眼睛看了过去,那个女孩子叫萧长乐。

      长乐长乐,桑田田轻轻的咀嚼了一下,是个好名字,只是不知治愈之后是否还能如现在一般,天真长乐。罢了,人生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是忧是喜,是甜是苦,总要去体验一场,不然人生也太过无味了些。

      “喂,你是不是之前做过教书先生啊?”桑田田笑嘻嘻的模仿水云岑的语气,学道, “审时度势,朝乾夕惕而强弱贵贱之势异也。”

      水云岑猛地抬了抬眼, “你......”桑田田的眼中干净澄澈,他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眼。

      桑田田好奇的问: “我怎么啦?”

      水云岑: “没什么。”

      “走吧。”桑田田看水云岑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思考了片刻,想知道的答案均已知晓,是时候去拜访金浮阁了。

      水云岑看着桑田田远去的背影,迟疑了片刻。走到萧长生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萧长生有些茫然的,结果一看。书籍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一天教你学会顶级法阵》。

      水云岑抽了抽眼睛,好嘛,从《三天教你学会顶级阵法》,变成了《一天教你学学会顶级阵法》,效率倒是更高的呢。不过作者师父也太懒了一点,就在原来的《三天教你学会顶级阵法》的那个“三”字打了大大的一个叉,又在旁边弯弯扭扭的写了个“一”。纯手工,手写本,没毛病!

      水云岑突然觉得这本书重逾千金,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萧长生倒是听子定大师絮絮叨叨的讲过他的女儿到底有多厉害,大概是被洗脑了,即便看到这么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他也如获至宝。兴奋终于压过了心中的恐惧,他冲桑田田的背影,大声的吼道: “喂,那个谁,多谢。”

      桑田田头也没回,嫌弃的怼了一句: “哼,稀罕。”

      萧长生气了个倒仰,捏了捏拳头: “哼,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比你还厉害。”

      桑田田停下了脚步,留给萧长生一个萧瑟的背影,清冷的声音伴着风声传来: “你现在也未必没有我厉害。”

      “空谷幽兰不必长成悬崖松柏。你吹过的风从来不比我淋过的雨廉价。”桑田田说。

      “如果有得选,松柏未必不愿成为幽兰。”她迎着夕阳转身而去,只留了一句话在风中飘荡,似叹息又似遗憾,萧长生一时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遗恨,他抬眼看向刺目阳光下那个自己曾经恐惧的人,晚秋的风吹得她的衣摆猎猎作响,那个背影清冷而孤寂,却又脊背劲挺,傲然如山。如果有得选,她是不是也曾想收起满身的桀骜,做细雨中翩飞的燕,做温室里娇弱的花?

      萧长生眼睛一酸。

      小孩的触觉最是敏感,他拉了拉水云岑的手,他知道这个人心地最是温和,他示意水云岑低了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 “你心悦她,是吗?”语气中露出孩童独有的不谙世事又洞悉一切的天真。

      水云岑一哂,他揉了揉萧长生那跟鸡窝没两样的狗头: “嗯,我心悦她。”

      萧长生歪了歪头: “她那么凶!”

      水云岑轻轻笑了起来,星汉在他眼中绵延成海: “嗯,她是这世间最凶的姑娘,也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

      萧长生咬了咬嘴唇,别扭了半天,扔下一句: “那,那你对她好点儿!”她没有爹爹了,你对她好点儿。

      水云岑看向前方那个纤细的背影,郑重的答道: “好。”

      前头那三人的声音随着风一起吹来。

      “我刚刚那句话说的是不是特别有感觉?就是那句‘如果有得选,松柏未必不愿成为幽兰’?”

      “那确实可以,说出了少年的苦难与倔强,穷途末路的孤注一掷和虽千万人的豁然开朗。”

      “哼,小屁孩,看我镇不住他!”

      “我说,下次这种有逼格的词儿能不能让我说?”

      “小柳啊,桑仙君给你说,不传秘籍啊,今天高兴,免费教学一二,就你这样的,气质这一块儿还得再练练!”

      “话说,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太凶啦,不会给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你想多了,本来也没有好印象好吧。”

      “他不会以后都觉得漂亮的女人会很凶吧?”

      “桑仙君,要点儿脸!”

      ......

      那夜暮时才从山间懒散出发的风,跟每一片树叶和每一颗秋霜寒暄之后,染上了她柔微甜美的小嚣张,在快要到终点的时候,突然提速,奋力冲刺,硬生生的撞入他的耳中,他的心也跟着耳膜重重一颤,顿时在眼角眉梢漾出一整片暖人的笑意。

      那不可一世的永远都是太阳,她一出场,黑暗望而却步,孤高的天空和傲然的大海都被蔓延成了她的颜色。山河灿烂,恭迎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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