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仇家龙君后》侞忆

4、无形偏袒

　　汐珍见他迟疑，翘起嘴角轻哼：“不敢吗？”

　　无烬不言，一仰脖饮了半瓶，轻抿了一下唇，悠然望着汐珍。

　　汐珍也紧紧盯着他的脸，半晌却不见他有任何异色，不禁往瓶中瞧了一眼：“还有一半呢。”

　　定是没喝完，药力不够。

　　无烬把剩下的半瓶露移至她跟前，故作不解：“甘露为何寡淡如水？”

　　嗯？汐珍心下诧异，低头仔细一看，自己调制的夺命鸩露竟不知怎么变成了无毒无味的清水！

　　自己明明看着他喝的啊，连眼都没眨一下，那鸩毒怎么就消失了？

　　“你动了什么手脚？”汐珍只觉难以置信。

　　“不是你先动的手脚么？”无烬眼里闪烁着点点似有似无的笑意。

　　汐珍被他说得心虚，也不遮掩：“没错，我是在里面加了鸩毒。

　　“可我调制的是无色无味的，你如何看得出来？”

　　无烬长睫微垂：“猜的。”

　　嘁！汐珍翻了个白眼：“那你喝了怎么没事？你百毒不侵吗？”

　　“喝之前，已经是清水了。”无烬将瓶中水徐徐倒出，把空瓶扔给她。

　　汐珍一把接住，看了看沾在瓶口的水珠，又看了看无烬：这么说，他刚才捏着露瓶时便已把毒逼出去了？

　　自己居然丝毫没察觉。唉呀，真是太大意了！

　　一面暗思，一面自责，不由得噘起了粉润的小嘴。

　　无烬眸色一柔：“愿赌服输么？”

　　汐珍别过头去，望着半空的浮云，闷闷地回了一个字：“服——”

　　听她如此拖长了音，无烬便知她是口服心不服：“报仇也得凭本事。

　　“令师尊都不是吾的对手，你要想胜过吾，首先得胜过令师尊。”

　　是啊。汐珍握着净瓶的手紧了紧。

　　自己目今的修为才刚入四梵天境，四梵天境修满，还有三清天，过了三清天才能够得着大罗天的门槛。

　　入了大罗天境才勉强能接他几招。

　　“没有对手也很寂寞。”无烬幽幽然说着，宽袖一扬，面前便现出一颗手掌大小的夜明珠来，浑圆清透，边缘泛着淡淡的紫光，“修炼时用上这个，能助你功力大进。

　　“祝你早登大罗天境。”

　　言罢，长袖一甩，背着手走开了。

　　夜明珠落入了汐珍怀中。

　　汐珍怔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大惑不解：他这是何意？

　　送件宝物来帮助自己提升修为？

　　他就如此不防备自己吗？是笃定自己永远敌不过他吧？

　　汐珍努着嘴轻哼了一声，虽然心知自己与无烬法力悬殊，但这般被他看扁的滋味还是不好受。

　　“玉罄见过夫人。”忽然一道女声在汐珍身侧响起。

　　汐珍转过脸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穿浅蓝长裙容貌清丽的仙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白衣仙子，手里各捧着一个玉盘，盘中放着卷帛等物。

　　“君上吩咐小仙带夫人去寝宫。”玉罄言语不紧不慢，面上不见波澜。

　　“寝宫？他的寝宫吗？我不去！”汐珍不自觉后撤一步。

　　弥辰宫这么大，她去哪个角落住都可以，就是不能和他住在一处。

　　玉罄刚要回话，不经意间瞥见了汐珍掌中托着的夜明珠，神色一顿，似是十分惊诧，很快又恢复平静：“不是去君上的寝殿，是去君上特地为夫人准备的壬子阁。”

　　汐珍暗松一口气。

　　天干地支中，壬与子皆属水，他这名字起得当真是直白。

　　踏进壬子阁，四下一望，里面陈设简单，只有楠木妆台、玛瑙屏风、白玉床榻、银丝华帐等大件物事，不过好在清幽明净，令人倍觉舒适。

　　玉罄跟在汐珍身后道：“君上说了，夫人想要添些什么尽管吩咐，我等立刻去办。”

　　“嗯，”汐珍点点头，“暂时先这样，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玉罄指了指旁边捧着书帛的白衣仙女：“她是白鸿仙子。”

　　又看了看另一位：“她是雪岚仙子，以后她们就专门在壬子阁服侍夫人起居。”

　　汐珍一听，微笑着摇头：“我不习惯别人服侍，还是让她们回归原位吧。”

　　有她们在旁边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说是服侍自己，其实还不是他安插的耳目？

　　玉罄隐约蹙了一下眉，但并没反驳什么，又从盘中拿过一卷厚厚的素帛来，摊开一尺宽放在妆台上：“这是君上的起居注抄本，他说您应该用得着。”

　　汐珍听她那口吻显然话里有话，心里莫名一虚，腹诽道：

　　破魔龙真是老奸巨猾，连这都想到了。

　　他是断定自己会去找他的秘密？

　　玉罄又接过雪岚手中的食盒，里面用银盘玉壶盛着仙丹、醴泉和各色仙花落英：“夫人从清早到此刻都未曾进食，想是饿了，这些都是延年益寿利于修炼的，夫人尽请享用。”

　　汐珍本来不觉得，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了。

　　这些琼浆落英一看便是上乘极品，修为不高的神仙都是享受不到的，她以前因为跟着师父倒也吃过不少。

　　当下，她倒出四粒仙丹来搁在玉碟里，自己拿了一粒，而后依次递给面前三人：“辛苦你们了，都尝尝吧。”

　　说着，捻起仙丹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含笑看着她们。

　　玉罄面容微滞，而后随手拿起一颗道了句：“谢夫人赏赐。”

　　“谢夫人赏赐。”雪岚、白鸿也各吃下一颗。

　　汐珍撑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玉罄略迟疑了片刻，叫上二仙行礼告退。

　　见她们出了壬子阁，汐珍把大门一关，“扑通”一声仰倒在白玉床上，望着银丝罗帐暗暗冷哼：

　　该死的魔龙真是好心计啊！

　　又送宝贝又送好吃好喝的，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感动，便会忘了他是自己的灭族仇人了？

　　可笑。

　　等自己找到他的弱处，便叫他血债血偿！

　　如此一想，便一跃而起，坐在梳妆台前翻开起居注，从头细细看来。

　　看了小半个时辰，发现无烬平日都是每日卯时三刻左右起床，起来便去幽潭练功，晨时一刻用早餐，用完早餐便下去四梵天龙宫议事。

　　若无公务，便返回弥辰宫，或去书房，或冥想静修，总在亥时沐浴、休息。

　　“亥时休息……”汐珍低喃，望了望窗外，此时还没到黄昏，离亥时还有两个多时辰。

　　唉！她重重叹息一声，倒头伏在妆台上，侧着脸枕着自己的胳膊，头一回感觉两个时辰是如此之漫长。

　　脑袋瓜动了动想枕得舒服些，却猛然直起了身子：哎呀！自己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

　　懊恼地把大红吉服脱下，随意叠了叠，塞在了床头的雕花红檀木柜子里，想了想，换上了一件青黑色深衣。

　　壬子阁东边不远处是无烬的书房。

　　书房门敞开着，无烬刚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古籍，忽见玉罄立在门外敲了敲门框，面有忧色：“君上。”

　　“何事？”无烬收回目光，拆下古籍的锦缎封套。

　　玉罄走近前：“君上，玉罄刚才看见汐珍手里拿着紫幽神玉，是您给她的？”

　　“按规矩，你该叫她什么？”无烬将书卷放在桌案上淡淡反问。

　　玉罄抿了抿唇，似有不甘：“她根本配不上夫人之位，她也不是来当夫人的。”

　　无烬双眸浅浅一眯。

　　玉罄并不畏惧，依然理直气壮：“外面都说君上屠害了她的亲族，她不会不知道。既知道了，自然便会想要报仇。

　　“君上原只想用她来化解魔毒，只需把她抓了随便关在某个地方即可，何须那么风风光光地娶她？

　　“现在还把先龙君夫人留给您的紫幽神玉也给了她，玉罄觉得您这样无异于养虎为患，有欠妥当。”

　　无烬在墨玉龙椅上坐下，靠着椅背悠悠开口：“你以为她打得过我？”

　　“那自然是打不过，可是……”玉罄一时也找不到说辞了。

　　她很明白，汐珍与无烬，一个是幼鹿，一个是猛虎，幼鹿再长大些最终也只不过是猛虎的美食罢了。

　　“那您也不必给她那么重要的宝物啊，应当防着她才是。”

　　无烬徐徐展开书卷：“龙君夫人配不上紫幽神玉？”

　　玉罄眉头深蹙，明知他有心袒护汐珍，也不反驳，只殷切道：“君上，令先慈仙逝前嘱咐过我，让我一定要照顾好您，凡事多提醒您，数万年来，玉罄一直铭记在心，一刻也不敢懈怠。

　　“如今君上中毒已深，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无烬抬眸凝望着她：“这么多年你忠心耿耿，吾心里清楚。不过，吾也提醒你，先慈并没说过你可以妄议新夫人。”

　　玉罄心下一震。

　　她侍奉无烬四万余年，无烬从未在她跟前疏冷地自称“吾”，今日只因她私下议论了汐珍几句，便对她如此冷漠。

　　“退下吧。”无烬垂下目光。

　　玉罄绛唇微咬，不甘不愿地出了书房。

　　深夜，夜空中乌云一层叠着一层，将那浅浅的蛾眉月遮蔽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光亮。

　　弥辰宫内各处的灯火早已熄了。

　　无烬面朝里侧卧在寒玉床上，神态安然，似乎正睡得酣甜。

　　突然，床前帘帏轻轻一晃，一道青黑倩影无声无息闯入帏来，悬立在无烬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