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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昏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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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依旧不会主动去找少年吸血，除非少年将伤口送到他面前。
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和那个瞎眼小孩很相似，都是食物喂到嘴边才张口。
少年每日雷打不动的任务就两个，一个是喂疑似有厌食症的吸血鬼，另一个则是喂生活不能自理的残障人士瞎眼小孩。
今天也是如此。
但那瞎眼小孩似乎出了点问题。
“哥哥，我可以不吃吗？”小孩儿抓着面包，试探着问。
“小让不饿吗？”少年道。
“我、我饿的，” 小孩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但是哥哥，我已经睡了好多天了，不想再睡了。”
小孩这话有点奇怪，吸血鬼懒懒地掀起眼皮，听着他们交谈。
少年却没再继续说话。
气氛一时沉下来，没过多久，那小孩就好像妥协了，伴随着塑料袋锡锡索索的声音，小孩艰难地将干硬的面包咽了下去。
吃完没多久，他就打着哈欠躺在了床上。
少年坐在床边，将被子盖在小孩身上，然后仔仔细细掖好。做好一切后，他转身直直朝吸血鬼走来。
吸血鬼冷静地看着他靠近，红瞳一瞬不瞬。
“你给他喂了安眠药。”在少年离他还有几步远时，吸血鬼冷不丁开口道。
少年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发现了？”
倒也不是发现了。
有次吸血鬼白天睡不着，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发现那小孩白天睡得死沉，基本上吵不醒。吸血鬼本以为是因为人类作息的问题，回想夜晚，这小孩似乎也是睡着的。
那时，他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但刚刚那一出，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没办法，如果不让他睡着，他会逃跑的。”少年长睫微垂，显出几分落寞来，控诉般道，
“他怕我，就像那些野外不敢近人身的鸟雀一样，在很远的距离就已经开始想着要逃跑了。”
“可我明明没有恶意。”
少年忽然抬腿，将那几步远的距离抹消，站到了吸血鬼面前。他微微垂头，看着靠坐的吸血鬼：“不像你，即使这么近，都不会躲开我。”
一丝又苦又甜的气息萦绕鼻尖，吸血鬼冷冷地睨着他，并没有说话。
“到你用餐了，大人。”少年将手臂抬起，伤口上流出的血液在月色下泛着奇异的光。
吸血鬼依旧没有说话，将手臂拉过，眼睛一直看着少年，就着这样的姿势缓缓舔起了上面的血液。
湿濡的感觉从那一小片皮肤传来，带着轻微的痒意。
少年睫毛微微颤抖，道：“大人不好奇今天为什么是手臂而不是脖颈吗？”
好奇什么？对吸血鬼来说，吃个饭而已，吃排骨还是瘦肉不都是填饱肚子的东西。
再说，要止疼的人又不是他。
伤口泛白，很快就流不出血来了。吸血鬼立马将手臂一甩，慢条斯理地抬手擦了擦唇边沾上的血液。
少年活动了下因为维持一个姿势过久而酸软的手臂，浅浅笑了下：“很神奇，大概是大人您咬得太有效了，我这几天，甚至是现在，都没有感觉到那些疼痛。所以我想试试，如果不咬脖子，会怎么样。”
“毕竟大人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欢那样。”
对吸血鬼来说，咬哪里都一样。
而对人类来说，频繁放血，有害无益。
他看着少年苍白的皮肤，还有远比初见时要来得浅的唇色，只觉得少年孱弱又无知。
吸血鬼拉了拉袖子，将不知何时已经没有黑线的手臂完全遮住。
天亮了。
少年推开门离开，留下了床上昏睡的弟弟和假寐的吸血鬼。
他一向这样，白天很多时候都不在，但黄昏一定会回来。
吸血鬼睁开眼，避着阳光走到床边，看着睡得沉沉的小孩，不知道想着什么。他看了一会，忽然抬手重重点了下小孩的肚子，见小孩难受地皱着脸，便退回了阴影的地方。
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小孩就捂着肚子醒来，哇地吐了满地。
小孩吐完以后，咳了几声，擦了擦嘴，似乎不难受了。他擦完嘴，猛然意识到什么，倏地站起声，颤巍巍叫了声：“哥？”
无人回应。
小孩脸上闪过狂喜，手抓着蒙眼的带子就要扯开，却是突然想到什么，松开了手。
然后吸血鬼便看到他摸索着往门的方向走去，打开门，再摸索着往外走去。
外面太阳很大，吸血鬼并没有兴趣跟上去。他半瞌着眼，离那堆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呕吐物远了点，而后开始假寐。
可惜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外面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接着门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吱呀着打开了。
吸血鬼睁开眼，看到那小孩跌坐在地上，脑门撞得通红，但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颤抖着往后躲。
少年神色平静，就在隔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小孩动作。过了几秒，他才走到小孩面前，缓缓蹲下，轻柔地抚了抚小孩额头的红肿。
小孩一下便定住了，好半晌才颤抖着出声：“哥……”
“怎么突然醒了呢？”少年语气温柔。
“我、我肚子疼……不小心吐了……”
门打开着，哕物的味道逸散出来，少年似是信了小孩的说辞，将人扶起，牵着他走回床边，然后开始打扫地上的哕物。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注意到阴暗角落里的吸血鬼。
或者说，是注意到了，但并没有看一眼。
小孩啜懦不安地坐在床边，将床单掐得皱皱巴巴。
打扫完以后，少年坐到小孩旁边，道：“今天你不想睡就不睡了吧。”
“那我……要干什么？”小孩茫然。
“我们等天黑，然后离开这里。”少年将皱皱巴巴的被子抚平。
没想到小孩反应很大：“为什么突然要走啊哥？”
少年答：“我们去找舅舅和舅妈吧。”
小孩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嘴唇动了动，却没开口。他也不掐床单了，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安静了下来。
夜晚很快到来。
大概是怕小孩挣扎，亦或是别的理由，少年又给小孩喂了药。
将昏睡的人背到背上后，他走到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吸血鬼面前，道：“变成蝙蝠吧，大人。”
吸血鬼站着的时候，要比少年高半个头，身材修长，礼服妥帖地穿在身上，优雅而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他并没有动，红瞳盯着少年缓缓眨了眨，似乎在问：为什么？
少年拢了拢背上的小孩，靠得近了些。
他抬头和吸血鬼对视着，淡淡道：“都怪大人你将弟弟弄醒了，这里大概率已经暴露，我不能呆了。”
他知道了，但吸血鬼心里一丝意外的情绪也没有。他无动于衷，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
少年苦笑了下，轻声道：“这个结果，大人你可要负责呀。”
药香悄无声息地漫起，吸血鬼微微敛着眼皮，从少年央求的话语里读出了强迫的意味。
月光下，少年的眼瞳就像哑光的珍珠，看着毫无起伏，盯久了就有种越发头晕目眩的感觉，似是暗藏着深渊。
吸血鬼用力闭了闭眼睛，只道：“收起你那股味道。”
风无中生有，站在一旁的吸血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蝙蝠，立于少年头顶，红色眼珠在黑夜里泛着光。
少年再次笑了，暗含狡黠和得逞。
小屋空了下来，只余人生活过的痕迹。他们走后没多久，来了一队带着武器的军人，为首的白大褂看着面前的人去楼空，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和纵容：“让他先一步跑了。”
“明明我已经来的够快了啊。”军队踏过，泛起漫天尘土，掺杂着一句轻不可闻的抱怨。
吸血鬼并不知道少年要去哪里，也并不在意对方要去哪里。
人类的喘息声急促，但脚步未停，步伐沉重，但速度依旧。他维持着这样的步履，吸血鬼大概估算了下，至少有三四个小时了。
夜色已深，潜藏在暗处的吸血兽逐渐开始冒头，吸血鬼甚至已经闻到了那些怪兽携带的腥臭味。
但他并没有提醒少年。
是人就会累，少年也终有力气耗尽的一刻。吸血兽似乎嗅到了空气中那股强弩之弓的味道，蠢蠢欲动。牙齿摩擦的声音越发明显，
少年意识到了，匆忙的脚步停了下来，警惕地盯着四周。
两方都在等待着，平衡堪堪维持。终于，暗处的吸血兽先动了。一只吸血兽猛然扑上来，朝少年咬去，却在要碰到人的那一刻被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挡住了。
少年一手稳稳托住了背上的小孩，另一只手重重用力，把手术刀卡在了吸血兽口中，而后一个飞踢将其踢远。
暗处的吸血兽还有很多，但少年眼中一丝怯意也没有。他把背上的小孩轻轻放在地上，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手术刀，干脆利落往往手腕上一划，接着往前一洒。
血液星星点点落在四周，浓郁的香气蔓延开来，暗处的吸血兽顿时躁动起来，很快便四散逃走了。
手腕的血液还在汩汩流着，少年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段泛黄的绷带，随意将伤口缠上了。
“好痛啊，大人。”少年忽然说话，声音在安静下来的夜晚中尤为清晰，“真的好痛。”
吸血鬼不打算回应，但他感觉到自己的翅膀被人碰了碰。
很轻的力道，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然后吸血鬼便感觉到那试探的手似乎正在尝试将自己抓下来。他往旁边微微躲了下，思考了几秒，跳到少年面前变回了人形。
吸血鬼半蹲着，澄澈的红瞳看着眼前的人类，脸上是少年见惯了的面无表情。
月光下，吸血鬼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满是汗珠，唇色苍白得可怕，手臂上层层叠叠的绷带还遮着旧伤，而新添了伤口的手正微微颤抖着，显得狼狈又孱弱。
他始终还是个人类，脆弱的人类
吸血鬼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类，似乎一直在玩命。
“为什么你还没有死呢？”他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就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
“我也想啊，可是，”少年摁着还在渗血的伤口，仰头朝他笑了笑，“你的毒还没解，不是吗？”
吸血鬼并没有接话，而是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细细打量着。
少年眼中略过一丝惊讶，他顺势将头搭在吸血鬼手上。
“我好累啊大人，这次你帮帮我好吗？”少年乖巧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信任。
吸血鬼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将少年下巴抬高了些，动作间力道加重：“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杀了你。”
大概是他动作幅度太大，衣袖滑了下来，露出了一大片冷白光滑的皮肤。吸血鬼刚想将袖子弄上去，少年忽然伸出双手抱着他的手臂，然后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枕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吸血鬼晃了晃手，少年头歪了歪，但手依旧没松开。
他吸血鬼只感觉自己好像托了一个又软又热的东西，而且还甩不掉。
软的是人类的发丝，热的则是人类的体温。
吸血鬼蹙了蹙眉，定了几秒，用了几分力气将手挣脱出来。
少年失去支撑，瞬间倒在地上。他紧咬着唇，似乎在梦中也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吸血鬼盯着少年抿了抿唇，神色晦暗不明。好半晌，他才甩了甩手，仿佛要将手上那股温度甩开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