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天道节能减排的日子》一只座沙雕

35、返程

　　祁向阳将昏倒后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孙天，省去青桐自爆的部分。只说他身受重伤，需要去远方寻找存活下去的机缘。

　　孙天从病床上坐起，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目光专注地看着模特嵌得歪七扭八的面部，抬手摸过它微硬的外表。

　　在沉默地听完祁向阳所说后，孙天掀开薄被，从病床上走下来，为二人敬了一杯茶。

　　祁向阳吓道：“孙处长，不用这么客气！你不舒服的话，还是在床上躺着吧！”

　　孙天坐在床沿旁，笑道：“我只是看起来虚弱，其实状况没有那么糟糕。这次帮助我的爱人脱离魔爪，多亏二位。对了，事先没有告诉先生，我的爱人是一位男性，没吓到二位吧。”

　　祁向阳汗道：“您的爱人都是鬼了。是男鬼还是女鬼，也不是很重要……”

　　孙天的浓眉大眼显出恍然的神色：“对哦……”

　　祁向阳：“……”没想到，孙处长还挺天然的。

　　他们谈话时，模特静悄悄地靠在病床边的墙上。

　　孙天望着他，心中吹过一阵乡下小田间的淡风。他伸手，摸过风衣上点点晕开的血迹。

　　“看这件衣服上的血渍，想必二位战斗地很辛苦吧。”

　　“这个……大概吧。”祁向阳不好意思说，这血不是他们的，是孙天男朋友的。

　　说起来，青桐还为孙天准备了一件离别礼。祁向阳将之从兜里摸出来：“孙处长，还有件礼物，请您签收。”

　　那点温热的亮光从兜里出来的那一刻，便直直向孙天飞去，抱上他紧握的右手。这样一个小巧的光点，孙天握着拳头都害怕将他撞破了。他赶忙摊开五指，露出内部尖锐的石戒碎片。

　　光点在他的割伤上飘动过，引起点瘙痒，像情人的吻。接着飞向破碎的石戒，在光芒中石戒完美如初，合适地挪动自己的身躯，套在孙天的无名指上。

　　这是青桐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孙天将手抬到鼻前，细细地端详这一枚戒指。

　　月上枝头，远处的大钟楼响起九声。

　　楼下道路旁昏黄的路灯开始工作，温柔的灯光遥给予了孤独路面一个虚假的拥抱。

　　旁观这一幕，祁向阳内心也染上些许的悲伤。

　　爱别离，恨相会。原来情感之苦，神仙鬼怪也逃不过。

　　“哔哔、哔哔——”

　　在一片沉默中，远方的钟声显得格外刺耳。

　　“哔哔——哔哔哔！”

　　……这钟声也太不会看气氛了！

　　正当祁向阳这样想时，他恍然回想起来这个熟悉而刺耳的声音不是钟声，而是——

　　他猛地转头，同苍世对视一眼，见他依然沉着冷静地摇摇头。

　　“先生，风衣里有您的手机在响。”孙天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帮我看看吧。”

　　孙天愣了一下，还是照着祁向阳的意思，伸手进入风衣口袋里，抓向那支不断吵闹发声的通讯工具。

　　好轻。

　　小巧的机器被他拿出口袋，竟不是手机，而是一只老旧、发绣的银白色bb机。机身上染了点干枯的鲜血，是从风衣上浸染的。

　　它在孙天的手中抖动着，屏幕发出晶莹的绿光。孙天拇指抹掉上面的血块，遵循祁向阳的嘱托，按下接受键。

　　上面闪出一行方正的字体，稀稀疏疏占满了小巧bb机的整个屏幕。

　　“老公不要伤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520！——来自最爱你的青桐：）。”

　　话语的最后，文字化的笑脸像个小樱桃般坠着。

　　这语气明明与青桐不甚相似，不可能是青桐发送过来的，但孙天还是忍不住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他攥紧白床单，笑出满脸红晕：“青桐这个人，可不爱撒娇。”

　　bb机尴尬地熄灭了屏幕，二三秒后，又重新亮起来。孙天一字一句读道：“我朝阳般的爱人啊！你是那么的美丽，我命令你……”

　　还没等他读完，旁边的模特直接恼羞成怒地砸到他身上，把bb机砸飞出去老远。

　　“哎呀！”孙天紧张地扶住模特，担心道，“传呼机没摔坏吧！”

　　祁向阳将委屈的bb机捡起来，答道：“不会的，摸高压电都坏不掉。”

　　……

　　孙天身体健康，几人就不久留了。离开病房时，他从休息室里跟出来，打算亲自送别二人。

　　他的脸色还比较差，虽然脸颊上已经有气血了，整体还是蜡黄蜡黄的。护士连忙搀扶住他：“孙先生！您现在身体不好，不能激烈运动啊！”

　　孙天坚毅道：“不必拦着我。我现在就要出院，回去工作！马上！现在！”

　　帮助学院通过年审核查，是孙天对两人能做到的最大报答了。

　　护士：“……”怪不得孙先生年纪轻轻能住上这么昂贵的病房，好能卷啊！

　　祁向阳都被弄地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心下佩服，孙处长真是个以恩报恩的君子。

　　送到车库后，孙天还想开车带二人回猫咖，祁向阳连忙拒绝了。

　　孙天欣然而笑：“先生不必推辞，就让我报恩吧！”

　　“不是我不让。孙处长，交通法规不允许疲劳驾驶啊！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祁向阳紧张道。

　　孙天沉默摸摸鼻子，祁先生说的也在理啊。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比较好。

　　他道：“那二位先生是开车来的么？需要我帮忙叫车吗？”

　　祁向阳带他走到不成车样的出租车旁，伸手指着：“有的，这辆。”

　　孙天：“……”

　　开这个车，难道很遵循交通法规吗？

　　挡风玻璃上的血迹虽然都被清洗干净了，并从原来的破碎状态复原。但两侧缺席的车窗、被戳出五个孔的车门，还是那样，有着惊人的表现力。

　　“呵呵，那我们也该走了。”祁向阳向孙处长挥手告别，将旁边的苍世呼唤回来。一下停车场，他就和草香跑到角落，不知道在聊什么天。

　　苍世稳步向车边走来，抬手就是塞给孙天一叠名片。

　　苍世语气冷淡道：“如果你的朋友有相似的情况，可以拨打名片上的电话。结-阴-婚，找我绝对靠谱。”

　　祁向阳看到这一幕，喉咙都打结了。

　　这个态度，这个语句长度，还是他认识的校长吗！

　　他呐呐：“校长，你该不会是在搞地推吧……”

　　苍世哼了声，凑到他耳边道：“我刚刚草香和我汇报了，像这种事情，给的钱比捉鬼还多。而且办起来又简单，多干几单，学院的资金就不愁了。”说着他又想起来，转头对孙天道，“对了，记得把钱打到草香的卡上。”

　　“……”祁向阳捂着脸，“校长，咱得说含蓄点。”

　　苍世：“哦，把谢礼打草香卡上。”

　　祁向阳：“……”算了，也行吧！

　　孙天感谢他们还来不及，自然答应了下来。

　　“我之后一定替您多注意。”他顿了顿，“先生，这个人偶……能不能放在我这边？”

　　苍世瞄了眼，模特自倒在孙天身上后，就被他一直抱在怀里，一路带到停车场。孙天的病服都蹭上了不少狸花猫的猫毛。

　　“可以，一千块一个。”

　　“是，我稍后一起打给草香的户头！”孙天大喜过望。

　　苍世走向他，将人偶身上的风衣脱去，披到自己肩上：“衣服是另外的价钱，我拿回来了。”

　　辅助人偶不在，狸花猫就无法开车。好在祁向阳在上学的时候考过驾照，他坐上驾驶座，苍世穿着他的风衣，坐在副驾上。

　　祁向阳先熟悉了下方向盘的手感，踩下踏板，准备出发。

　　“等等！”站在一旁，目送的孙天按捺不下情绪，叫住了二人。

　　“青桐还有可能再回来吗？”

　　祁向阳不忍直说，含糊道：“说不定吧，可能你能找到他呢。”

　　说完后，他踩下油门，汽车向出口方向驶离。

　　一点无人注意的白光从模特的胸口脱出，离开人间，飞入黑夜中的出租车里。

　　.

　　两天后，草香拿着孙天打过来的钱，给狸花猫买了台新的出租车和假人模特。并将这辆车的首驾送给了祁向阳和苍世饯行。

　　猫咖旁。

　　“我听说你要买手机，不继续了么？”草香立在车盖上问。

　　“不，已经有替代方案了。”苍世半臂搭在车门上方，懒懒回答道。

　　他最后望了眼人间的乡土人气，坐入车内，拉上崭新的车门。

　　“走吧，开车了。”

　　草香跳下车盖，在后视镜中挥手道别。出租车驶出小巷，流入马路中。

　　祁向阳挤在苍世的旁边，再左边，是一台有人身大的bb机。

　　“你确定要跟我们回去吗？”他还是有些怀疑，bb机的转变太快了。

　　从医院回来后，bb机主动向苍世提出了自己今后变更的计划——他想升级自己的性能，成为一台比现在的手机更厉害的通讯设备。这个机会正好和扣巴的苍世不谋而合，他瞬间答应了下来。

　　“嗯！”bb机是没法点头的，他闪烁了一下，代表肯定，“我想跟你们回去，为更多人传递情感。”

　　青桐包含恨意的鲜血滴落在风衣口袋上，正好渗进了bb机的本体里。

　　他感受到了青桐的恨，与他的仇恨相似，却还带有好多他不明白、更浓稠的东西。

　　让他想要知道，想要去学习。

　　“拉到吧。”祁向阳手心中，一个微弱的小光点哼唧道，“就你这个文字表达水平，没开智的植物都好过三分！”

　　“还好吧？”阿碧自认在医院搞砸了中的谈话，面对青桐，声音渐弱下来，“爱情嘛，不就是五二零、你好漂亮之类的？”

　　“那才不是呢。”

　　阿碧虚心求教道：“那什么叫‘爱情’呢？”

　　青桐扭捏了会儿，他不是直爽的性子，不好意思直白说出来；却又争强好胜，不能对阿碧的提问置之不理。

　　“就是……”小光点泛出粉红色，“想靠近，又不想靠近的感觉。”

　　围观二人争吵的祁向阳也眯眼想了想。想靠近又不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太矛盾了吧。

　　一个突兀的声音夹进来：“那不是尴尬么？”

　　是右边的苍世。

　　苍世直勾勾地看过来，脸上流露出夹杂着极度不认同、否定、又些许迷茫的表情。

　　“不是。”看着一直高高在上的苍世一副笨蛋样子，青桐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