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天道节能减排的日子》一只座沙雕

32、魔鬼之恋（三）

　　牛德运望向天空。

　　红紫色的傍晚，一点星光骤然亮起，从原位开始偏离。

　　正如多舛的命途。

　　“星象已变。时至，起阵。”

　　旁边，小徒儿亦抬头仰望：“师父，你说的那颗好像不是星星。是旁边机场的夜间航班。”

　　随着他的话，那点“星光”在空中留下一道笔直的白线，远去离开了。

　　牛德运：“……”

　　他怒拍一下小徒的脑袋：“修界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现代东西，才会堕落至此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师父！”小徒儿捂着脑袋哭诉，“而且发明飞机的人比师父你年纪还大啊！这点就算我没上过高中都知道了！”

　　两人打闹间，一阵晃眼的白光猛地照下。牛德运猛地抬头，无情的北极星光芒大盛，在瞬间盖过了群星。

　　“就是现在！雨石，起阵！”

　　上月，牛德运在秘密论坛中看到一封帖子。帖主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祈求众人帮助他同鬼共结连理。

　　牛德运见过不少给逝者结亲的，这给自己结-阴-亲的，他还是头次见到。恰时他袋中缺财，便接下了委托。之后他才发现帖子的帖主，是位挺有本事的人物。

　　这位人物的要求还不简单，一般人同逝者结亲都偷偷摸摸着来，他偏要算个最好的日子，办场盛大仪式。牛德运按照要求给他算了一卦，命中红鸾确实是红得发黑，也不知惹上什么可怕孽障。继续向后观测，竟观测出一阵千载不见的异象。

　　届时，紫微星高亮，同时其他主星皆暗淡无光，不可观测。一时间，大吉大凶交杂不清，卦象变化不断。

　　牛德运想起他那个骗子叔父曾给他看的小人书。

　　卦象不定，便是……一切皆有可能之时。

　　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放弃孙天要求的结姻术，牛德运借来大量物资，在阴坟周围布下陷仙阵，只求一举捉下结亲的恶鬼，充为阴兵！

　　牛德运是个大胆的人，他相信没有风险，就不会有回报。且在他行-骗、叛出师门等一次次的决策中，牛德运已经证明，他是对的。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小徒儿手忙脚乱地踩上阵法，手中架起剑势。北风吹来，他颤颤不安道：“师、师父，您说那鬼道行这么高，我们会不会打不过？”

　　“别在这个时候说晦气话！”牛德运呵斥道，“我已经备好了手段，这一战绝不可能输！”

　　上挥桃木剑，铮铮剑气远荡百米，如同绷断天弦，绝彻荒野。牛德运顶天而立：“从此之后，我将名声大震，脱胎换骨，不再受他人欺压！什么仙神鬼道，还有医院里那家伙，都只是我座下畜生！”

　　远方，一阵尖锐的鬼鸣像在回应他的挑衅，由远至近瞬间拉过百米距离。小徒儿如被雷电击中般麻痹，跌倒在地。牛德运垮前一步，挡下即将削去小徒脑袋的一击。桃木剑断，牛德运如同石镖击水，又跌又撞地被打上废弃工厂厚重的墙壁！

　　未等他落下，一只苍白的手扎紧了他的脖颈。

　　“……去、死。”

　　面对被黑雾包裹的鬼影，牛德运抽搐着，脸上露出一个极致愉悦的狂笑。

　　下一刻，他从高墙上脱落摔下。同时落地的，还有跪倒在地的长发厉鬼。

　　黑雾如同脱口的热气，快速被黑夜吞噬着。

　　牛德运扶起自己的小徒，脖颈处出现晶亮的血光。

　　“看见了吧！你已经被抛弃了！”他信步走到逐渐缩水的鬼影面前，“他和我建下了血誓，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会反馈到他的身上。如果你掐死我，他也会死！”

　　牛德运一脚踢上黑雾退散后露出的肩膀，朦胧的月光下，厉鬼露出令人惊异的面容。

　　见此，他顿了顿，还是蹲下来，语气诱惑地劝道：“你就乖乖归入我的靡下。之后等你想通了，我也能带你去报个仇……”

　　“怎么样？”

　　.

　　“说起来，还算是校长点醒的我。”

　　一百二十时速的亮黄色闪电在漆黑的郊外飞驰着。出租车中，祁向阳与苍世坐在后座，草香立在副驾驶的头部靠枕旁，二瞳竖立地盯着祁向阳，要求他给出一个解释。

　　取了石戒一点碎末作为寻踪指引，将车速提到最高。几人已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目的地，祁向阳合眼呼出一口气，强迫自身进入冷静状态。

　　如今，慌乱可无法解决事态。

　　“我？”苍世不解。

　　祁向阳无奈一笑：“是啊，算是因祸得福……吧？”

　　众所周知，化神学院的校长苍世是个绝对的恋爱反对主义者。程度之严重，甚至将‘不准恋爱’的条例加入了校规中。封建地连几千年前的王母娘娘都自愧不如。

　　对于此时，祁向阳一直很疑惑。

　　俗话说，时间一久，王八和绿豆都能对上眼。化神学院成立这么多年以来，师生们就没有突发奇想意图谈个恋爱，抗争抗争这项封建旧条吗？

　　一次凑巧下，祁向阳向鬼修学院的院长——鬼老师提出了这个疑惑。

　　“呵呵，只是学院里不准而已啦……”鬼老师的礼帽在空中晃悠着，“我们鬼族可以下阴间去结亲啊。像我这么可爱萌萌哒的鬼修要是上了阴亲榜，肯定有一大堆人类争着抢着要我呢！”

　　是不是‘萌萌哒’祁向阳也不好说，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看过鬼老师的真面目。相比之下，另一个关键词引起了他的注意。

　　“阴亲榜……？那是什么？”

　　鬼老师解释道：“是我们阴间鬼鬼和结阴人一起排的榜。有结阴亲意向的鬼，都会把自己的个鬼信息登到上面，说不定就有人类看对眼了！……不过，我没去过阴间，也不是特别清楚啦。”

　　……这是阴间版“世纪佳缘”？

　　虽然祁向阳没接触过阴亲之类的风俗，不过他可以肯定，找上这种渠道的人绝对不可能贪图基本看不见的鬼修们美貌，多半是来寻求一份庇护吧。鬼老师应该搞错了什么……

　　“这么说来，鬼老师想谈恋爱的时候可以回阴间，不想谈了再来学院继续工作？”

　　这可真是个大BUG，如此一来，校规对鬼族来说岂不是形同虚设。

　　“不。”面对这个问题，鬼老师的礼帽在空中坚定地摇晃了几下，“去往阴间的鬼，除非轮回转世，就不会再回来了。”

　　……

　　“去往阴间的鬼就是阴间的住民，无法再次回到阳间。”苍世肯定了他的结论，随之不解，“但这和此事没什么关系。”

　　祁向阳摇摇头：“结合上孙处长的话就有关系了。我怀疑孙处长的恋人是一名鬼修，而他正在依靠法事与恋人结定阴亲。”

　　“从他的语气、神态里都看得出来，他和恋人是先有了情愫，再想结亲的。”祁向阳分析道，“之前我就感觉奇怪了。‘孤苦无依’、‘无法融入社会’，这两个词对应的人虽说比较少，但也是有的。但什么人会被加上‘在人间’这个条件呢？”

　　“……所以啊，那家伙是个鬼。”草香抖了抖胡子，垂落下猫头。

　　“没错。”祁向阳摸摸他的脑袋，以表宽慰，“这样一来，仪式、戒指的特殊，都能找到对应的解释了。但满心浪漫的孙处长搞错了一件事，他的恋人在阳间，根本不需要去做阴亲的仪式。”

　　他的一片真心只便宜了另一个人——牛德运。

　　牛德运从中作梗，用不可能举行的阴亲仪式暗渡陈仓，举办了另一场术式。鬼修在孙处长身上的庇护被触发，伤害到牛德运的徒儿。牛德运却信口雌黄，骗对玄学一无所知的孙处长是术式的反噬。

　　在这个老道骗子的花言巧语下，孙处长亲手完成了那场只在他想象中，虚假存在的‘阴亲’。

　　祁向阳微微皱起眉头：“恐怕导致孙处长晕倒的，也是因为那个未知的法术。之前他们说，这是一场‘需要抽调生命力’的法事。现在牛德运手上应该拿到了孙处长的血液，或者其他带生物信息的东西。我们要让孙处长醒过来，就必须从牛德运身上下手了。”

　　草香仿佛大狮子般甩头喵喵嗷了一声，很有威慑力地揉动他那只带黑纹身的拳头：“特喵的！等会儿爷见到他，就拧断他的狗头！”

　　正说着，一阵尖啸的鬼鸣传来，霎时震破前后四扇车窗玻璃。刚刚壮志豪言的草香咪咪一窜逃入车座下方，祁向阳抱头挡住飞来的玻璃碎渣。他的头旁附上一只冰冷的手掌，所有的玻璃碎片静止在空中，反方向朝外射去。

　　“咪……”

　　出租车刹车熄火，司机狸花猫抱着安全带缩成一团。经过上次摔趴下的丢人相，祁向阳早有预料，上车就系好了安全带。放手望去，出租车的前排玻璃结成点点渣网，一片浓稠的血液渗透入里，几欲滴到前排座位上。

　　苍世：“继续，我会引导寻踪术躲开障碍。”

　　草香应声，向狸花猫喵喵。狸花猫颤抖的小爪子控制着假人模特，再次踩下油门。

　　咽下唾液，祁向阳握紧双拳。一股冷冽的阴风从破碎的车窗吹入车内，激起皮肤上一片鸡皮疙瘩。

　　“我们……马上要到了。”

　　寻踪术的终点在郊外废弃的一处工厂。铺天不见指的黑暗下，一个朦胧的轮廓重重摔落在刚打开车门的祁向阳面前。

　　拿出手机，他点开手电筒。

　　是牛德运破碎的尸体。

　　祁向阳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机，握到手被勒地发疼。黑色的风吹到他的身旁，送来一声难以理解的轻笑。

　　“怎么……你们也是来抓我的么？”

　　应时，手电筒下出现一只鬼爪，向他的胸腔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