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桥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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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妈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无法忘记由于自己的过错而导致母亲死去这件事。」
芹沢神色平静，眺望着远方纵长的河道。河上还飞舞着几只蜻蜓，这当儿时间突然慢了下来。
「我好想念好想念她啊……我的妈妈。」芹沢怀念地说着，「如果不是妈妈支持我，我今天根本不可能坚持画画。」
「妈妈喜欢看我画的漫画，她喜欢并且欣赏我的创造力。」
「只有她才是我最忠实的读者。」
说着，芹沢忍不住落下泪来。
在她那双细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指，连眼泪也太过沉重了。
尤其是那水蓝色的双眼，简直如蒙上了一层玻璃罩般，透明而闪烁着，流泪。
我听见芹沢小声地呜咽，没有吭声。我既无法说出安慰的假惺惺的话来，也没有办法这么坐视不理。
芹沢说得很对，我只是想逃避现实。
逃避就是最简单而毫不费力气的做法。
「仅仅就是这样的理由吗？」我问道，「芹沢，我想知道你骄傲的原因在哪里。」
最让我疑惑的事情就是，芹沢的表现太过反常了。
今天的芹沢看上去甚至比之前还要虚弱得多。白得已经不像是人类的肤色，甚至几近透明了。
而且芹沢的漫画，也远非传言中所说的那么天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芹沢只是一个伪装成天才的普通人。
「你的漫画并没有引人入胜的情节，更没有什么超越其他漫画家的特别之处。」我冷静地陈述着，「是什么让你在另外一个世界？」
是什么让这些人发生了怪异？
芹沢闻言，面目上显露出一种意外的惊诧。好像她的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碎了一样，芹沢在努力地拼凑起自己给自己的面具。
「我去问过你的同学，也四处打听过。」
我回想起之前每天不厌其烦地各处打听小道消息的自己，不禁深深感到疲惫。
事实上芹沢在学校里的风评并不很好，有不少出于嫉妒而四处污蔑她的流言蜚语。但是由于芹沢本人的性格强硬，这些流言并没有真正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也正因为芹沢不近人情的性格，芹沢在校内一直都处于被孤立的状态。没有人主动接近她，也没有人敢于接近她。
除了山崎遥。
山崎遥心甘情愿地恋慕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并且为她付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一切。
终于也没有人记得。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
「你的母亲根本没有死。」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后，芹沢的脸色大变，连微笑都维持不住了。
「是啊……不过，又怎样呢？」
芹沢面目略有狰狞，没过一会儿，神情就变得淡漠起来。没有什么是她在乎的。她非常爽快地就承认了，这一点反倒叫我惊讶。
「我说了要为了我的妈妈而死去，就会去死。你想说什么呢？我撒谎了？」
芹沢笑起来，美艳的眼睛映着朝阳的色彩，整个人愈发显得淡薄起来。
「没错，椿君。我确实在撒谎，如果以纯粹事实的眼光来看，我欺骗了你们所有人。」
「你知道吗？我其实有两位母亲，现在的继母和曾经在我十一岁时死去的母亲。」芹沢以动人的怀念的感情说道，「其实继母对我很好，相对来说，原本的那位母亲却显得不那么称职。」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很少才有陪伴我的时间。即使在暑假的乡下，母亲也只有偶尔一两天的时间才会出现。」
「我总是说想成为画家，可是这样的梦想却不被母亲理解。事到如今，我也早已懂得其实我并没有所谓的天才，就连所谓的热爱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芹沢背着手，蓝色的格纹裙子被风微微吹起了裙摆。
「不，其实说成是证明自己的特殊才对。我的母亲很早就看穿我的平庸本质，在那些缺少陪伴的日子里，我不断画画，可是最终得到的只有否定。」
「我恨那样的母亲。」芹沢笑着说道，水蓝色的眼睛如同泾河一般粼粼，「可是那样的母亲在最后，在这里却还是牺牲了自己救下我的生命。」
依据芹沢的回忆，当时年仅十一岁的芹沢被母亲从绘画班里拉着回家，在走过泾河桥的时候芹沢挣脱了母亲的手，却不幸遇上迎面而来的火车。这时芹沢的母亲见状立刻推开了芹沢，自己却不幸意外丧命了。
「我把我画在了泾河桥的铁轨上。」
这时芹沢的表情既不是微笑，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漠然似的，轻蔑的神情。
「我的母亲在另一面，重新睁开了双眼。」
我不知道芹沢在发现了自己有下笔成真的能力之后，是怎样开始酝酿着如今即将发生的这一切的。在所有的怪异事件之中，我既没有阻止的能力，也不能控制它的发生。
仅仅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
「说起遥……如果他没有遇见我就好了。就像如果他没有遇见你，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了。然而只是如果，如果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芹沢无奈地微笑，「椿君，那幅画我寄给你了。」
「关于我的死，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芹沢抬了抬帽沿，微风中带来阵阵芒草的气息。我感到似乎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事物都变成了她眼睛的颜色。
一片水蓝。
九月一日，芹沢澄的名字彻底从县立中学的学生名单里消失了。与此同时，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件。拆开来正是此前芹沢所说的画。黑白线条，泾河桥上微风拂荡。芹沢坐在铁轨上，而另外一个女人，也就是芹沢的母亲，半身倚在桥栏上，默默望着一川河水。
后来很久我才听说，芹沢其实是个全色盲，根本不能辨认颜色。
作者有话说第7章 7.桥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