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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暗卫 ...

  •   天光破晓,晨露未稀,一匹快马在守门将士的朦胧睡眼中出了彦京向南而去,马上的人一身黑色劲装,头戴斗笠,腰间佩剑,背着一个布包袱,单薄的春衫勾勒出她的轮廓,竟是一个女子。

      快马疾行而去,须臾消失无踪,忽从城门处来了一辆马车,车夫张望了许久,向里面的人禀告:“公子,人已经走了,追不上了。”
      里面的人久久没有回应,马车便驻足了许久,引得兵士频频侧目。

      其中一个兵士踌躇片刻,上前询问:“敢问车内可是温公子?”

      得到车夫的肯定,兵士拿出一张叠着的锦帕,锦帕微微凸起,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刚才有人让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温公子。”

      车夫结果锦帕,打开一看,是一只红玉耳坠,而这时,车帘也被掀开,长相俊秀气质温润的公子走了出来,拿起耳坠长叹一声。

      身后发生了什么,马上的人已经不可能知道,她一路翻山越岭,除了必要的吃饭休息时间,一刻也不停歇,终于在几天后到达了边境的林城。

      与彦京的肃冷相比,林城要温暖得多,城郊已是一片草长莺飞、春日融融的景象,但城内的氛围却格外的严肃,处处可见身着铠甲的将士巡逻,市坊的热闹程度也远不及彦京,时不时还会有士兵拦下过路的行人盘查。

      有温府的凭证,织玉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将军府,见到了将军府的管家。
      管家热情地接待了她,“织玉姑娘你可算来了,最近魏军有些动作,林城上下都忙得很,你再不来,婳夫人那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先休整一下,我带你去碧花院见婳夫人。”

      织玉摘下斗笠,连续赶路让她的脸上显得有些疲惫,但她还是说:“不必了,为免节外生枝,我直接去见婳夫人吧。”

      管家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激动得连连感谢,立刻领着她往碧花院去,一边走,一边向她说明现在的情况。

      “殿下前几天收到温府的来信,得知是派你过来,特意吩咐把芝茵姑娘也调了回来。殿下本想亲自见见你,但现在在城外练兵抽不开身。”

      织玉“受宠若惊”,连忙说:“我实在不值得殿下如此费心,能为殿下分忧是我等的荣幸。”
      她心里暗暗吃惊,她之前一直待在温家祖宅,只远远地见过三皇子徐明硕几面,两人既不相识也没有任何交流,如今徐明硕这般做派,是温府发生的事情传到了这里,还是知道了些别的?

      来不及多想,碧花院就到了,织玉观察了一下,这里离主院很近,看来这位婳夫人比料想的还要受宠。

      林城条件艰苦,院落也自然比不上彦京的精致,但婳夫人的院落明显看着比别处更雅致一些,一片花团锦簇不说,院子里还能看见一架秋千。

      织玉一进府,婳夫人便得了消息,在她过来的时候,已经领着一大群人站在门口张望着。
      织玉抬眼看去,饶是她已经足够处变不惊,也吓了一跳。

      管家倒是见怪不怪,笑呵呵地跟她解释,“婳夫人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你过几天就能适应了。”

      织玉不由得看向婳夫人,这个很得徐明硕欢心,连来边境带兵都带着的女人。
      不出所料婳夫人长得很美,樱唇杏眼柳眉,双眸含情,看向你时仿佛全世界只看得到你一个,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夫人,这位便是……”

      管家话未说完,婳夫人已抬手打断他,她走上前来,华丽的锦衫随风招摇,她拉过织玉的手,巧笑嫣然。
      “我知道,你就是织玉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快随我进来,在我这里,可千万不要拘谨,芝茵她马上过来。”

      织玉甚至没来得及跟管家再说一句话,就被一群人拥着走进了院子。

      她放弃了挣扎,仔细打量起婳夫人来,婳夫人近看更是风情万种,细腰如柳不盈一握,胸脯丰腴雪白,动静皆妩媚。织玉脸微红,她忽然发现,婳夫人的衣衫远看只觉得华美,走近了瞧竟然薄的出奇,衣衫下白皙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

      婳夫人眼波流转,没有放过她脸上这细微的变化,自傲地笑了笑,拉着她走进侧屋,还想拉着她坐下。

      织玉摇头:“我之后会以婢女的身份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不敢坐下。”

      “这是什么话,你千里迢迢来保护我,我怎么好意思再使唤你。”
      婳夫人柳眉轻蹙,扬声说道。

      织玉却不为所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婳夫人见她坚持,也不再继续劝,只是似笑似嗔地瞧着她,“你也好,芝茵也好,怎么都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是温家暗卫必须要学会的么。“

      “夫人怎么又在打趣我?”
      正说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粗眉长眼,穿一身窄袖胡服,头发高高束起,全身都作男子打扮,她的相貌普通,却有一股英气,叫人不禁多看几眼。

      “哎呀,芝茵来了,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说,我就不打扰了。“婳夫人笑靥如花,向她们眨了眨眼睛,带着其他人回主屋去了。

      织玉觉得不妥,正要阻拦,霍芝茵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的。”
      闻言她也不再坚持,待其他人都走完了之后,才转头看向霍芝茵,两人对视一会儿,纷纷笑了起来,露出了最近难得的真心笑容。

      “好久不见。”

      “是啊,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霍芝茵拉着她坐下,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犹豫了许久,最后说的却是,“织玉,你变得更好看了。”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既不是羡慕,也不是夸赞,反而是惆怅和叹息。

      织玉眼神黯了黯,旁人也许会不理解,她却很明白霍芝茵的意思,姣好的容貌对她们这样的身份来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霍芝茵见她黯然,忙安慰道:“也不用太悲观,我听说公子想要娶你,此事若是成了,你就再也不用像以前的我们一样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织玉心中一沉,她的猜测果然没错,霍芝茵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徐明硕、婳夫人甚至管家,又有什么理由不知道呢。

      “芝茵,不必安慰我,我如今在这里,不就说明了老爷和夫人的态度吗。有些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

      瞧她毫无喜色的样子,霍芝茵立刻明白过来此事背后还有隐情,忙问:“怎么回事?”

      织玉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晌才说:“你还记得月鹿祖宅里住着的那位表小姐吗?”
      霍芝茵点头,她和织玉以前同为温家的暗卫,都曾在温家的祖宅待过一段时间,也见过这位表小姐几面,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位表小姐名义上为表小姐,实际已经出了五服,仍然算作亲戚,不过正是因为她的容貌出众,被从小培养着,将在适当的时候将她嫁出去。

      霍芝茵不解其意,“她怎么了?我自从来了林城,就很少收到月鹿的消息了。”

      织玉捏了捏摘下了耳坠的耳垂,回忆道:“三个月前,我和另外几人奉命将这位表小姐从月鹿送到彦京,本该即刻返回月鹿,我……我却被夫人留了下来。“

      霍芝茵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她按捺住内心的不安,继续听织玉说。

      “夫人说,三殿下和老爷虽然是舅甥,近来在政见上却多有不和,贵妃娘娘又偏帮着三殿下,她希望能有一个人在三殿下身边劝一劝她。”织玉抬头看她,霍芝茵从她眼中看到了痛楚,“最好是枕边人。”

      霍芝茵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发凉,让霍芝茵心里也很不好受。温夫人说得好听,劝一劝,不就是要在三殿下房中安排眼线。依照三殿下的性子,要是被发现了,织玉哪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她想到另一个消息,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公子那边……”
      织玉垂眼看着地上的日影,面色冷淡,“表小姐刚到彦京时,参加了许多宴会,有几次公子也在,其中一回出了一些意外,我和公子有了交集,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公子刚和老爷夫人说要娶我,夫人便叫我过去,让我来了林城,我若走得再晚些,她恐怕容不下我了。”

      “那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打算么?不知道。”织玉叹了一口气,“到林城之前,我也想过,要不就按照夫人的意思行事,但见到婳夫人之后,我才觉得自己可笑。”

      霍芝茵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相比织玉和婳夫人只见了一面,她对婳夫人更熟悉一些,也许婳夫人样貌不及贵妃以及表小姐那般倾国倾城,却也有她们不能及的风情。

      而织玉,她们相识多年,如何能不清楚,织玉性格倔强,外冷内热,既不会奉承讨好,也不懂男女之间的小情趣。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暗卫内部的比武中次次名列前茅,但也因此注定了温夫人吩咐的事情她难以胜任。

      霍芝茵左思右想,竟一时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正如先前所说,她们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人身皆依附于温家,最好的归宿便是能被主家放归自由,从此隐于市井,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这样幸运的人何其之少,这许多年来,她一个也没见到过。

      “从前我一直以为,我们也会像别的年迈的暗卫一样,与另一个暗卫成亲,有了孩子之后负责训练新来的人,逐渐远离危险的任务。”霍芝茵不禁唏嘘,这样的结局已经算很好了,她一直以为织玉会走上这条路,毕竟曾经在月鹿时,她长得好看武功又高,有许多一起训练的暗卫向她示好过,没想到现在连这样也成了奢望。

      “这样,算好吗?”织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霍芝茵眉间一动,凝神看着她的神情,她们在月鹿时从未聊过这件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些示好,她一概视而不见。

      “织玉,你难道……”霍芝茵犹豫着开了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织玉接过她的话,此时不管是语气还是神色都十分平静,显然这些话都是思考了许久的,“项统领他们的生活是很好,至少不用再整天担惊受怕,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可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一直受制于人,性命也全在别人的手心。一旦有了孩子,更多了受牵制的筹码,甚至于孩子也要再重复同样的路。芝茵,如果是你的孩子,你忍心让他再经历一遍我们从前的苦吗?”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室内一片寂静。
      半晌,霍芝茵才声音沙哑地开口:“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逃又逃不掉。”

      温家并不会用毒药控制手下的暗卫,但是有专门的处理叛徒的一群人,霍芝茵曾跟他们打过交道,那是一群残忍偏执的疯子,惹上他们只会生不如死。

      她们的选择从来都很少,霍芝茵忍不住想,“如果公子当时不是说的要娶你就好了。”

      织玉摇摇头,她明白霍芝茵的意思,因为身份,温太尉和夫人绝不可能同意温如禅娶她,但若只是纳妾,或许就会同意,“夫人不会同意的,在彦京时,夫人曾经请人教过我一些……手段,她如此恼恨我,就是觉得我定然将这些手段用在了公子身上。”

      无需多说,那些手段无非是后宅之中甚至秦楼楚馆之中勾引人的法子。

      霍芝茵也没想到温夫人竟对织玉寄予如此厚望,还特意找人来培养她,不由得心中产生了疑惑,不过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大胆问道:“那你对公子究竟是何想法?”
      “我、我也不知道。”织玉垂着眼,脸色茫然,她忽地想到那只红色耳坠。

      那次宴会上出现了意外,为了引出刺客,温如禅借用了她的一只耳坠,后来那只耳坠掉入了湖中,温如禅找到她想赔给她一对。

      织玉推脱不过,只好收了一只,另一只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要。那之后,温如禅还找过她几次,也是在说耳坠的事情,她实在没有想到,就这样的交集,竟会让温如禅想要娶她。

      霍芝茵听她简单地说了一下在彦京发生的事,顿时觉得啼笑皆非,“织玉啊织玉,你只收一只耳坠,不正好让公子一看见另一只耳坠就想起你吗?”

      织玉神色一僵,双颊微红,“我真没想这么多。”

      霍芝茵视线落在在她灿若朝霞的脸上,心思动了起来,“有些道理公子自然也懂,可是他还是想要娶你,可见他对你是真心的。依我来看,你也不是对公子毫无感觉,不如抓住这个机会。要知道,遇到两情相悦的人并不容易。”

      织玉的眼中闪过茫然,都说当局者迷,莫非自己真的喜欢温如禅,连霍芝茵都看出来了?
      “可是……“织玉犹豫道,她知道暗卫中有许多人想通过各种各样的机遇摆脱这个身份,对于女子尤其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来看,最简单的莫不就是被上面的人看中。

      甚至是温夫人让她勾引徐明硕这个任务,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抢破了头也要来,毕竟三皇子殿下年轻英俊,年少有为,总好过去给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当妾室。

      “没什么好可是的。”霍芝茵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相比织玉的茫然无措,她倒显得格外的坚定,“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织玉,你明明有机会。”

      她没有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眼中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却让织玉悚然一惊,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那不仅仅是对好友的殷切期待,还有对自己未能如愿的遗恨。

      如愿?那一刻,她心里想到的,会是谁?

      每个人都有许多秘密,织玉不愿去探究,但还是会忍不住去想,霍芝茵从十四岁时被卖到温家,一直在温家待着,直到两年前随着三皇子来林城领兵才被派到林城,那个人,难道是?

      思及此,她几乎忘了自己的烦恼,一心担忧起霍芝茵来。
      但转念一想,霍芝茵从来表现得比自己洒脱得多,不至于做出什么傻事来,这才又放心了些。

      霍芝茵见她有些心不在焉,英气的眉毛一竖,徉怒道:“好啊,织玉,我在绞尽脑汁地帮你想主意,你却走神了?”

      织玉轻轻一笑,双眸光彩流转,“我错了,只是这件事你再给我些时间,我要再考虑一下。”
      说是考虑,但她也清楚,最后多半没有结果,至于以后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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