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切花女人》岸芷岸

7、第 7 章

　　时光过得飞快，孩子落地，长起来更是一天一个样。

　　武凌心中希望孩子是男孩，便是由老话“男孩像妈，女孩像爸”而来，若是个男孩，可该有多英俊。

　　然而老天爷待武凌竟然是格外地好，女儿生下来便是美人胚子，活脱是一个小号的百里丹，待得三四年后启蒙，又发现女儿继承了父亲的聪慧，加之武凌顺利加冠“主任”名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感谢上苍了。

　　然而于百里丹，日子却好似泡过劲的茶水，既苦且涩，还添冷意。

　　自从与同事们相处不谐，她便借口怀孕生女，彻底在家做了家庭主妇。

　　武凌爱妻若宝，自然不会对百里丹有任何怨言甚至嫌弃，然而随着时光荏苒，两人终究是渐行渐远。

　　一个说前沿治疗手段，一个说家常鸡毛蒜皮，早交班似的应酬过几句，便在饭桌上相对无言了。

　　百里丹气馁，然而却也无法。

　　她的脑袋不如她的脸蛋那样饱满鲜活，做不得文化人；她的体力也近乎于零，更加上从小娇生惯养，自然也不能去做体力活。

　　于是日子便好似流水，一日一日淌了过去。

　　·

　　武心丹的脑袋聪明，心性更是早慧。

　　她厌恶家中冷冰冰的气氛，厌恶母亲的头脑空空，厌恶父亲的高高在上。

　　初中伊始，武心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寄宿。

　　武凌无暇管这样的小事，百里丹也并不留恋女儿。

　　若不是学校放假不许学生留校，武心丹恨不得在学校住到中考。

　　这日是国庆长假，武心丹闷在房里做试卷，百里丹忽地推门进来，武心丹立刻激烈地抗议：“你不知道敲门吗？”

　　百里丹好似没听见这句话，只是放下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道：“小姨要来，你打扮一下。”

　　武心丹冷冷地问：“我只有姨妈，哪来的小姨？”

　　百里丹脸上闪过一丝漠然：“是你梅梅小姨。”

　　武心丹略一思索，已从脑海中飞快调出了百里梅的模样。

　　·

　　那还是武心丹一年级时的事，恰逢百里梅到上海上大学，有武凌和百里丹这样显赫的亲戚在上海，百里梅自然要上门拜见。

　　百里丹也颇喜爱记忆里那善解人意的小堂妹，特地从酒店订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热情款待百里梅。

　　对于一个才考上大学的女孩子来说，这一场家宴，是极为隆重的了。

　　武凌对于百里丹的家人，自来重视，特地拨冗回家，匆匆吃了一顿晚餐。

　　这样的举动，在百里梅眼里，是无上荣光，她在饭桌上，几乎可以说是喜气洋洋。

　　然而在百里丹眼里，丈夫从不为了家庭耽误工作，却为了一个隔房堂妹回家用餐，这样的举动，显然有了不同的意味。

　　尤其是自己已经三十岁出头，眼尾已然有了第一丝笑纹，而堂妹却正是双十年华，又颇有修眉俊眼的模样，鲜嫩得好似枝头初绽的兰花。

　　百里丹气得想把饭桌掀翻，却不肯丢了体面，强撑着问些家常。

　　原来，百里梅也选了护校，她笑道：“我也想像丹丹姐一样做白衣天使，以后……”百里梅说到这里，却抿嘴一笑，不再说了。

　　她想着，自己虽不如堂姐生得万里挑一，却也算清秀端庄，亦可在医院寻得一桩如意姻缘。

　　若是百里丹知道这堂妹的心思，只怕也不会那般提防了。

　　亦或者，她会更加提防。

　　毕竟武凌，如此重视这位年轻秀美的堂妹，竟特意从医院赶回来接见这位高中毕业生。

　　想到这里，百里丹心里抑制不住地泛酸。

　　虽然也知道武凌大约是冲着自己的面子，却也还是怀疑他也是为着百里梅。

　　为了百里梅的什么，百里丹说不清。

　　说这位堂妹貌美吧，其实两人并立，也还是百里丹更胜一筹；若说是旁的，更无从谈起。

　　百里丹又看了看百里梅那水嫩饱满的脸蛋，忽地明白了，百里梅所拥有的，是简陋的衣衫都遮不住的青春气息。

　　甚至，比她自己遇见武凌时，还要更青春。

　　百里丹的心，慢慢好似浸足烈酒的梅子，缓缓沉入瓶底。

　　·

　　武心丹拿着那件崭新的嫩黄连衣裙，左右打量，随即拒绝：“我才不穿这种骄里娇气的衣服！”

　　她的性格，正是典型的新新人类，追求出格和与众不同，平日里穿着的是低腰喇叭裤、紧身短上衣，决不愿用所谓的温柔包裹自己无处安放的活力。

　　百里丹一向随着女儿心意，今日却反常地坚持：“不行！你不能在客人面前失礼！”

　　武心丹知道，母亲一旦认真坚持，父亲连也会顺着她心意，自己无法与家中两个权威抗衡，便不情不愿地换上了新衣。

　　初入职场的百里梅，便恰如是初见武凌的百里丹，一样的盛放年华，一样的貌美动人，相较于百里丹，百里梅还多了一分内敛和谨慎。

　　总的来说，与当初那个初出小镇的贫家女孩相比，现在的百里梅已然是个大家闺秀了。

　　大门一开，武凌疲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百里丹反常地热情：“你回来了，快进来洗手准备吃饭！”

　　武凌对百里丹略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投向屋内，略一愣神：“哦，是百里梅来了。”

　　对于武凌的冷淡，百里丹心中满意，又推了女儿上前：“去，把爸爸的公文包放到书房。”

　　瞧见女儿的打扮，武凌的眼神，突然冷锐起来。

　　武心丹生得本就像母亲，如今又穿了一身嫩黄连衣裙，便恰似一个年轻版的百里丹。

　　妻子的意思，武凌不是不明白，她是要自己回忆当年。

　　自己这些年，难道待她还不好？她究竟在含酸拈醋些什么？！

　　把女儿扯进来，又是做什么？！

　　武凌连坐也不坐，对着武心丹招招手：“公文包给爸爸，爸爸想到医院还有些事，要回去了。”

　　武心丹虽然厌恶父母平日的貌合神离，却不能承受在外人面前展现这些，闻言反而将公文包抱得更紧了：“爸爸，你人都回来了，就吃了饭再走吧！”

　　武凌终究不忍拂了女儿心意，洗手坐在了席上。

　　这一次的聚会，安静得不像话。

　　因着武凌对百里梅的冷淡，百里丹也不计较其他许多，待吃完饭便道：“武凌，你有事，先回去忙吧，我和妹妹说说话。”

　　百里梅也嫣然起身：“不好多打扰姐姐，我只是来看看心心，顺道请教姐夫一些工作上的事，既然姐夫忙，我就和他边走边聊。”

　　若是平日，百里丹听见这样的话便要不快，今日却只是点点头：“好，那么你们聊，心心，我们送爸爸和小姨到门口。”

　　百里梅一再与百里丹道了别，待屋门关上，才飞快地转身而去。她穿了一身玫红连衣裙，这样一走动，便好似花朵绽放。

　　在楼下，百里梅气喘吁吁地追上了武凌：“你，你跑什么呀！”

　　武凌猛地转身，冷冷地道：“你要怎么样？”

　　百里梅勾唇一笑，便不那么像百里丹了，更像她自己：“姐夫，你这样说，好像我是个坏人一样。”

　　武凌见她逼近，不禁抬眼瞥了自家阳台的方向，却又惹来一句讥笑：“姐夫，你这个主任，怎么反而怕我一个小护士？”

　　“你到底想怎么样？”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若不给个说法，我下次可就真的要登堂入室了。”百里梅鲜艳的唇瓣好似花朵般动人，说出的话，却是既阴且毒。

　　武凌瞪了她一眼，垂眸沉思，半晌后才道：“去咖啡厅坐坐吧。”

　　百里梅的笑，第一次和暖起来。

　　武凌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他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