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最后一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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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人们尊崇的“至高赞美位”远不是言语能够概括的存在，他们既不是无私的圣人，也不是险恶的小人。正是“赦免位”洛克·佩尔站在他的面前，迪赛欧才清晰地认识到布耶克口里难以揣测的人类直升究竟是怎样离奇可怕到近乎可笑的存在。
洛克·佩尔回答着迪赛欧的提问，往前走了几步。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头发乌黑，眼神深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风华正茂、年轻有为的教会执事。他口里说着不甚体面的话，整个人瞧着却神采飞扬，仿佛站在了万众瞩目的高位，处于众星拱卫的焦点。
“这么说来非常不光彩，我是战场上的懦夫，是无能为力者的表率。假使让我来做出什么突破性的见解，那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有一点是没有半分虚假的——任何一个生活在帝国的生灵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应该怪罪给荣光教会。因为是我们——是你们尊崇的‘至高赞美位’为了贯彻自身的坚持，一意孤行地将理想灌入国家，才有了现在的社会环境。普通人的平均寿命远低于灵知者，超凡阶级没有灾厄更是不老不死，人类在教会的统治下已经繁衍更迭了数代，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触及‘至高赞美位’的最低寿命。不论它走向了什么样的轨道，都是我们操纵的结果。”
迪赛欧说：“即便毁灭？”
洛克答：“即便毁灭。”
反抗军的首领不再说话。
这个话题还差最后一步，还差可以当作暂时的结局和崭新的开始的最后一步。
迪赛欧已经不想再问了。他心里还有着无数的迷惑，而他此刻却又有一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心满意足。止步于此或许是个好决定。
——可这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关于现实的回复。
他不愿意再问，与他交谈的对象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还给你一个机会，再问我一次吧。”
并不是为了施舍什么，也不是为了解除疑惑。迪赛欧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心中的迷雾，那些可能又或即将腾起的迷雾就直接被发言者扫除了。
如果把答案当成是装着秘宝的箱子，而谜题则是箱子外部的绳索和保护道具——对他来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关卡。
现在，它们被解开了。宛如拉扯开绳结系带般的，轻巧而随意地摘下密锁，而他要做的只剩下打开箱子。
洛克·佩尔说：“你的上一个问题有足够的分量，却不值得放到最后的位置上去。你来这里应该是追求开始的，而不是应该执着毁灭的。”
“再问我最后一个问题吧。”“赦免位”微笑着说道，“向我提问。你应该问我，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确实如此。像他们这样的棋子本该没有和棋手交谈的机会，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依旧会站到棋手部署的位置上去，无知反而能避免更多意外的发生。
人类的至高者和他这样的庸碌之辈就应该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
迪赛欧不需要别人指使他怎么走，即便他有着身为棋子的自觉，他也更倾向于‘是他和棋手做出了相同的选择’，而不是别的什么。
可“赦免位”正在打破这条边界。
迪赛欧直勾勾地盯着洛克·佩尔，他深吸了一口气，波澜迭起的内心逐渐平缓下来。
他问：“您究竟想干什么？您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不是我让你做什么，”洛克·佩尔说，“是你自己。你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我希望你能够意识到你自己在做什么——脱离局限于个人周边的视野，脱离沉湎在现有阶级上的情绪，你既然有了插身这场剧目的想法，就要把视野扩大到整个舞台的范围来，迪赛欧先生。”
“我希望你能够从你现有的仇恨上抽身；希望你能正视你的组织、你的同胞；希望你能将帝国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势力，当成是你的同伴、你的目标、你的对手、你要拉拢的对象以及你的跳板。我希望你能认识到，你登上的是一个舞台，阴谋只是舞台上表演的一幕。它光明正大，任何需要遮掩的地方都只是表演的一个环节。你们的密谋——在圣殿会议上刺杀我们的皇帝陛下，也只是一个精彩的场景。你要把它装扮一新，展现给所有的观众——台上台下的所有人。所以，你必须把自己放到领袖的位置上去。”
“你是群众之一，你不只是群众之一。”
“你应该意识到，你正作为受苦受难的凡人反抗帝国的统治，作为普通人反抗强权者的独.裁，作为被牺牲的少数人攫取正当生存的权利。”
“赦免位”的声音开朗清脆如林间清泉，可他话语中的内容却让迪赛欧头皮发麻。
迪赛欧的情绪宛如某种扭曲而畅快的火焰，从他的内心深处腾起，迅速扩张，蔓延到了他的指尖。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怪异而复杂的情绪让迪赛欧毛骨悚然，他几乎克制不住自身的颤抖。
是恐惧吗？还是喜悦呢？
迪赛欧满心五味杂陈，混沌的情绪不断挤压，最后酝酿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教会的至高者、统治着帝国数十亿人口的无上存在、左右着无数生命存亡的人间之“神”，他怎么能轻巧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将整个帝国当成舞台，将帝王之死当作演出，将台上台下所有人当成观众。戴着正义的冠冕践踏着无数人的意愿，拿着理想的天秤权衡着无数人的生死，把人类的家园当成是驰骋野心的疆场——在知道这一切之后，还要怀着赤忱的心态去为同胞、为自己奔波。
如此虚伪，如此傲慢，如此狂妄！
迪赛欧的心脏鼓鼓直跳，而他的身体则比他的大脑更加冷静。
他看着面前黑发黑眼的青年，突然就清醒地意识到，他面前的正是帝国众生顶上的阴云之一，是赦免众生的人间至圣，“赦免位”洛克·佩尔。
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位“至高赞美位”，也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至高赞美位”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一时哑然，无法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最后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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