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节制》认知失常

54、第五十四章 问答

　　54.

　　“把‘怠惰’力量的负面影响压缩到精神上面，通过减轻身体的负担来保持正常的行动。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种‘怠惰’途径的超凡阶级了。埃斯蒙德的眷属总是习惯通过舍弃身体来维持精神的清醒，和它们的主神一样过分沉溺在思维的妄想之中。他却走了与埃斯蒙德截然相反的道路。真可惜，我的记录里面没有他的存在。”

　　“这很正常。阿默尔大人通过‘智慧’权柄扭曲了‘预知’相关的力量，模糊了能够窥知的所有‘未来’。如果你‘过去’和‘现在’的化身能够留存下来，必然会记得他的存在。”

　　“我的‘过去’和‘现在’记得他，看来我和他交过手……是他赢了？”

　　“……你对他的评价真的很高。”

　　“因为他的‘梦境’很有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灾难的过程，一遍又一遍地复现着光明的结局。我将所有的自我存放在了灵性编织的‘未来’（化身）摇篮里，牺牲‘过去’和‘现在’来保存完整的思维；他把所有的痛苦从灵魂转移到了身体（容器）之中，使之成为身体的记忆，以此逃脱‘怠惰’权柄的对于思想的部分侵蚀。梅尔维尔，他和我有着一样的希求，却做着截然相反的事情，多么有趣啊。我想记住他——这个在‘未来’里找不到踪迹的人。再告诉我一遍他的名字吧。”

　　“……”

　　梅尔维尔沉默了片刻。

　　“‘赦免位’洛克·佩尔。”

　　聆听者在色彩斑斓的世界里舒展开了光翼，宛如云雾堆砌的羽翼遮天蔽日，笼罩了由斑驳的色块形成的世界。

　　——这里是现实的倒影，是由“绘本商人”的超凡力量虚构而成的绘本世界，是梅尔维尔·蒙蒂利亚约束“真实”“虚幻”和“时空”所创造的特殊空间。

　　“噩梦天使”古拉夏·卡西莫拉尔的最后一具化身正漂浮在这个世界的顶端。

　　天际漂浮的云层正是他由众生的梦境织就的光翼。

　　祂自高空俯瞰着整个绘本世界。

　　梅尔维尔站在绘本世界的中央、代表着荣光教会总部的践行者大教堂的最高处，渺小得就像是一星摇曳不定的烛火。

　　他仰望着“噩梦天使”古拉夏·卡西莫拉尔的“未来”之身，目光穿过了“噩梦天使”由无数“梦境”形成的宛如朦胧云烟般的光翼，在触及代表着某个人的某个梦境符号之后，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我本来不希望他插手到这件事里来，虽然我们需要他的力量。帝国防御法阵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怠惰’的权能是最为温和的拯救手段。而在他得知我们的计划之后，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他们都是这样，对生命延续的坚持胜过对于种族血统的执念，热爱国家大过热爱自己。”

　　梅尔维尔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讨厌糟糕的结局，厌恶注定的不幸。”

　　“那就记住他的名字吧。‘赦免位’洛克·佩尔。‘忏悔位’依耶塔娜·沙弗斯的帮凶，限制异族无法在神圣拜伦斯帝国境内展现出自然面貌、驭使灵性的罪魁祸首之一。”

　　古拉夏·卡西莫拉尔煽动的一下翅膀，纷繁的“梦境”此起彼伏，汇聚成了飘渺的云流，盘旋在“绘本世界”的天际。

　　“噩梦天使”的面庞圣洁无瑕，晶莹剔透到几乎能够发光，祂具有三个关节修长的手臂伸展开来，犬类的后肢白皙而强壮，远远望去，怪异而神圣，精美到超乎想象。

　　祂的声音穿过层层烟云，从空中落下。

　　“我会重新记住我的每一个敌人。但愿他能够顺利地接受‘怠惰’的权能，孕育出一个足够留在‘梦境’中的影像。”

　　“或许。”梅尔维尔说。

　　——

　　而此时，他们议论的对象，“赦免位”正走在王城大街上，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介绍安琪拉的交通环境。

　　对于帝国王城诸多事物，这位荣光教会至高者显然轻车熟路。

　　他穿着荣光教会的外勤执事服装，身上挂着生发座和虔诚座的铭牌，十分配合地交给教会的街道执勤人员检查。安分守己，服从规矩，看起来没有半分“至高赞美位”的威严。而荣光教会的职员们则各个风轻云淡，显然见怪不怪。

　　迪赛欧沉默不语，布耶克则打了几句圆场。

　　作为被统治者，羽族和人类站在完全不同的位置上。他看得更多，经历得更多，应酬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本能。

　　“教会内部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睦。如果羽族能有你们的半分融洽，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洛克·佩尔随意地摆了摆手：“只有一致的目的才能够缓解矛盾。不止羽族没有做到这一点，教会离它同样很远。就目前情况来看，谁能保证不步你们的后尘？推进历史可没有长记性的说法。”

　　如此说完，他转过头面向迪赛欧，颇为友好地笑了笑。

　　“我是真的认为你们不用紧张。如果现在和我说话都感到紧张，在圣殿会议上碰到其他人，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漏子，那你们可不得自认为大难临头，在一线生机面前自寻死路，白白浪费了大好性命？”

　　如果说这位摘取了“赦免”头衔的超凡阶级前面讲的几句话还有几分过于直白，让人心生不快，他后面的言论则更加离谱，仿佛一颗真心随意被抛开暴露在了烈日之下，没有半分遮掩。

　　“谈交情只会让你们心生疑虑，我也不想做什么敷衍的虚情假意来向你们示好。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你们能把我当成是实现目的的跳板。我与其他能够帮助你们达成目标的工具并无不同，我与惦记着自己的信念和理想的你们也并无不同。”

　　迪赛欧直勾勾地看了他半天，才拿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对洛克说：“问您什么都可以吗？”

　　“是的。”

　　“您已经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对吗，跳板先生？”

　　洛克点了点头。

　　“没错。”

　　迪赛欧问：“那现在是一场闹剧吗？”

　　“这里没有在剧幕之外的人，”洛克·佩尔说，“闹剧就是现实。”

　　“闹剧就是现实，确实够荒诞的。”迪赛欧说，“您知道吗？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精读过教会的教义。帝国东南一带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一旦出现了无法解决的恶性事件，都可以去永恒座的教堂祈祷。殴打、家暴、欺诈、霸凌……各种各样的麻烦。‘忏悔位’依耶塔娜不会让我们被白白打死。但是统治我们的是羽族，管理我们的是羽族，决定我们生活的环境的是羽族。教会做出的所有成绩，除了不让我们直接暴尸荒野外，没有一点是跟我们的生活相关的。国家出台税务减免和义务教育的政策几十年，帝国南部的人民上学，仍旧要考察出身成分。王城的研究成果过时废弃后，被转手到了东南地带，还能被大多数人奉若珍宝。”

　　“我想恨你们，我想恨你们。您一定会‘赦免’我的憎恨，但不论您想说什么，我都不认为您有‘赦免’我的资格。我也不觉得您会有什么能‘赦免’我的理由。”

　　迪赛欧变得无比的沉静。

　　“您知道我看到安琪拉，看到真实的帝国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想法吗？”

　　他语气中的急躁在陈述的过程中缓缓下沉。

　　洛克·佩尔只是看着他，安静地听他说话。

　　“我真希望我看到的都是假的。”迪赛欧说，“我以为高高在上的享乐者正在想方设法地保护这个国家；我以为坐拥权力将所有人当成蝼蚁的统治者居然真的把建设社会当成是毕生理想和事业。我们在反抗什么，时代前进必然会出现的牺牲者要为了生存去逆推时代的浪潮吗？我们掀起一朵浪花，让别人落到跟我们一样的处境中来，又能有什么样的价值？”

　　布耶克的手指动了动，他想拉迪赛欧一把。最后还是没有做什么。

　　“没有，都没有。我觉得我一无所有。我们只是你们建设保护国家的过程中出现的消耗品。你们提供了一个平稳的舞台，将自由和和平塑造成舞台上的主角，然后把这些东西灌输给了台下的群众。如今舞台上需要一个丑角了，我在舞台下站了起来，就被你们选中，拉到了前台。这是你们剧场，是你们的舞台，没有我，也有的‘迪赛欧’来扮演这个角色。”

　　迪赛欧盯着洛克·佩尔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您对我们有什么看法？”

　　相貌年轻的“赦免位”笑了笑，神情变得格外严肃认真。

　　“你是一个优秀的人。这样的问题更适合交给米路或者伽波来回答，‘掠夺位’和‘缄默位’是执政党的领袖，他们的回答更接近现实的模样。如果只听我的回答，那你一定会感到失望。”

　　洛克·佩尔直白地说道：“因为我选择了回避，才成了‘怠惰’途径的超凡阶级。我是一个为了逃避现实而选择懒惰的人。我给你的回答只会让你觉得更加不可理喻。”

　　“因为我一直认为，教会是帝国整个大环境的塑造者，是生活在帝国的所有生灵的思想和行为的缔造者，是它们苦难的源泉。你们是我们成就的罪恶，我们理所应当为你们的一生负责。”

　　“很可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PS：改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