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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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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眠在路上咳了一路,一被送到沈府就有郎中来诊脉,自然还是那个大胡子郎中。
他紧皱着眉头直叹气,苦口婆心道:“我说小楚啊,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上次是被水呛了,这次又是被烟尘呛了,就算是铁肺也撑不住这样折腾。
大胡子郎中写完药方,直接交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沈元,叮嘱道:“记得每日午饭后都要煎药,盯着他喝了,一日也不能差。”
沈元把药方叠了叠塞进怀里,一溜烟往药房跑去了。
楚眠觉得嗓子眼越来越痒,一直咳个没完,直把在门外听文贺说话的沈子煜咳了进来。
还没等他问,大胡子郎中就抢道:“不用公子提醒,我用的已经是最贵的药方了。”
楚眠咳得泪眼朦胧,听到“最贵”这两字更是激动,捂着胸口喘息道:“不要太贵……”
他刚失业,摊位被别人用了,铺子被烧了,要做一下长远的打算。
“不贵,药不值钱。”
沈子煜想到了这段时间来接二连三的发生一些事,试探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楚眠的心简直在滴血,这里可不是法治社会,哪有人给他赔偿啊……
他眼眶一紧,又想到了第一天去看铺子的那日,别人都说又窄小又偏僻,只有他和小元觉得这比摊子要好上很多倍了。
“我,咳……还有点存钱,过两日再去找个摊子,攒攒钱,重新租个店铺。”
越说他越难受,那个小铺子的模样在他心中就越深刻,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故作平静道:“谁都有倒霉的时候,没关系。”
虽然他最近格外的倒霉。
沈子煜毫不犹豫道:“陇南的繁华虽远不及京城,不过天水一色,风景如画,若是你想出去散散心的话……”
捧着药立在门口的沈元浑身上下一激灵,心跳突突的。
接着他听到楚眠拒绝道:“何至于如此,我很快就能找到新铺子,过两年就能买下来,子煜放心吧。”
这段时间已经麻烦子煜够多了,怎么能追到陇南烦他。
沈元闷不做声把药端了过来,一直斜视看着沈子煜的反应,能瞧出来心情不太好。
他挡住在俩人之间,隔绝了沈子煜看向楚眠的目光,也装作没听到后脑勺那不耐烦的声音。
既然眠眠不喜欢,那就不能强求,他一定得帮眠眠远离……
“不过我想如果子煜不急着我还钱的话,也可以去不一样的地方瞧一瞧走一走。”
沈元:……
他低着头默默让开了,把手里的药塞进了沈子煜手里。
沈元极有眼色的出去了,顺便关上了门。
沈子煜长舒了口气,端着碗勺喂床上那人喝药。
“那我们明日就出发吗?需要带些什么的?路上会不会冷,哦对了,我听人说雨季就要到了,咱们还得防雨。”
问了这么一堆,沈子煜不仅没有回答他,还一直看着他笑。
楚眠立马捂嘴,闷闷道:“你别笑我,我第一次出远门,紧张也不行吗?”
可怜可悲!他这次一定要出去走走,上辈子他只跟舍友在本地的欢乐谷玩儿过,剩下的时间不是打工就是挣钱。
“而且我还得去跟我姐姐说一声,给她留个写信的地址。”
沈子煜没在笑了,可嘴角的笑意还在,“那明日晚些出发吧,不急。”
楚眠用气音小声道:“我家里还有三十多两银子,也要拿上,我想买些肉送给我邻家。”
“他们帮了你很多是吗?”
楚眠笑着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口苦药喝了。
郎中给的药方很管用,他咳嗽次数少了很多。
楚眠洗完碗后躺在床上,想着明日的种种计划。
“眠眠,帮我拿一套干净的里衣吧。”
“好!”
浴房里烟雾缭绕,楚眠把衣裳搭到了架子上,拿起桌子上的狼牙簪子。
他用袖子擦了擦上头的水滴,怅然道:“你收到簪子的时候有没有嫌弃它是木头做的呢?”
“等我以后挣钱了再给你换成白玉的。”
随随便便一块纯白的玉就要上百两,与他的资产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帘子后的沈子煜叹了口气,淡淡道:“我岂敢嫌弃,日日都将它放与枕边,还恐它摔下去断了,特意找了木匣子放。”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楚眠自然也是,他把簪子轻轻放下,满脸笑容哼着歌离开了浴房。
他把房里其他的烛灯熄灭,只留了个床前的,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等沈子煜出来时,他含糊问道:“子煜,今晚是如何失火的呢?可有伤亡?”
等了半晌,楚眠还以为自己没听见,结果沈子煜才沉声道:“不是失火,是点火,死了三人。”
楚眠猛地从床上坐起,“死了三人”这四个字一直萦绕在他心间。
“拜了堂后,突然有人告知明湘,世子并没有把侍妾全部送出府,还藏了一位极其貌美的,于是明湘命人把油倒在了端王府各处,一把火点了。”
“对外说的是,准备酒菜时厨房不小心失火了。”
“又因今日起风,火势蔓延极快,伤的人也不少,现在医馆里还有许多烧伤之人。”
楚眠满脸怅然,“那会处罚她吗?”
沈子煜看着一脸单纯的楚眠,摇头道:“就算有也是无关痛痒,无非是禁足或者佛堂抄书。”
皇帝不会惩罚公主,他心里很清楚,哪怕死的再多。
至于这些烧毁的铺子,或许会重建,可耽误的成本,伤亡的后果,也只能自己承担。
熄了灯,楚眠躺下后仍旧是郁郁寡欢,脑海里的画面仍旧是那片火红的能把人瞬间吞噬的火海。
他小声咳嗽了两下,轻轻问:“子煜,我会不会吵到你,要不我去外屋睡吧。”
沈子煜把要起身的楚眠摁可回去,“无碍,莫要折腾了,外头许久没人睡了,都是灰尘。”
楚眠这才作罢,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亮的,他转头看向旁边那人,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子煜今日赶了一天的路才回来,不该再打扰他休息。
于是楚眠忍住了继续说话的欲望,转身面向了另一边……
第二日早。
楚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接过了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外头天色已然大亮,他拉住沈子煜伸进床帘后的手,使劲下了床。
房门还没开,楚眠通过窗子看到了院子外鬼鬼祟祟的人影,他抓了抓脑袋去开了门。
只见沈元背着像王八似的黑色双肩包,手里还费劲提着一个包裹,在院子里轻轻踱步。
“小元,这么早你干嘛呢?”
沈元忙小跑上前,用手比划了一个“走”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口的阿里,眼里满是真诚。
“你也要一起走?那当然了,想什么呢?肯定要跟我一块啊。”
随即沈元一脸委屈,一副下一秒就要掉眼泪的模样,默不作声指了指房里那人,又摇了摇头。
旁边小厮小声道:“小少爷天还没亮就来公子院里等着了,但是公子不让一起去。”
楚眠闻言往屋里看去,又转头安抚道:“我去说一说,肯定带你去,你先把包袱放下,一直提着多沉。”
他挪到了正喝茶的沈子煜旁边,疑惑道:“为什么不让小元去啊?”
“他天生就有心疾,这几年一直喝药才养平稳,前段时日刚断了苦汤药。”
“陇南与京城的环境不同,一路上的变化也未可知。”
“更何况,昨夜因那场大火,他突发急症,半夜里郎中来施针才让他脉象稳住。”
楚眠哑声沉默了,他竟是一直都不知道,平日也没有再多看顾些。
沈子煜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他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只是要平淡些。”
二人沉默间,沈元突然拿着一张纸条闯进来,一把拍到了桌子上。
上面写道:如果我有任何问题,可以立马把我再送回来,如果不让我去,等你们走了我就性命垂危!!!求你了!
楚眠从没想过一直乖巧的沈元会有这么倔的时候,没忍住特意转过头笑了。
沈子煜看完后挑眉默然道:“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去吧,收拾东西吧。”
沈元的脸上瞬间出现两行清泪,嘴巴张开一副要大哭的模样。
沈子煜补充道:“若是路上你有任何不适,在医馆看好了之后,我会让阿里立刻把你送回来,沈府的门也不要再出去。”
“眼泪憋回去,出去。”
沈元小跑着出去了,带着小厮一同去院子里收拾东西。
楚眠看得一愣,好奇道:“这样就行了?”
“多看顾些应当无妨,他还算乖。”
一刻钟后,楚眠乘马车先出了门,本来子煜要与他一同,可小元怕他们偷偷走了不带他,非得留下一个作人质。
楚眠看了眼满脸黑线的沈子煜,憋着笑上了车。
马车将他送到了青石巷口。
他回了家中收拾行李,除了那些银子,他好像也只有两件衣裳可以带。
那块子煜给他的玉佩一直被他系在腰间,除了这些,似乎是真的没别的了。
他锁好门后又转去了屠户家,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肉摊后。
楚眠走上前指了指那半扇猪肉,“能给我切五斤吗?排骨和猪脚也都要一些。”
屠户一刀下去,楚眠一眼就看出又多切了不少,他心里有些感动,摆手道:“不用切这么多,我现在有钱的,买得起肉。”
“有钱了就好,我也是孤儿,晓得日子多难,有钱了就好。”
楚眠出来时仍旧提着多斤称的肉。
他敲了王婆婆家的门,很快就来人开了门,是她的儿媳妇。
她抱着孩子轻声道:“眠眠?可有事儿?”
楚眠将肉提起,“我这段时日要离开京城了,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买了点肉,我……”
“娘!眠眠要走了!”
这一嗓子成功把怀里的孩子吵醒了,皱着小脸就要哭。
王婆婆拄着拐杖从屋里头急匆匆出来,重复着说道:“你要去哪啊?你姐姐让我看顾你。”
“我要跟朋友去陇南待两年,等会儿我就跟我姐姐说去,婆婆,你莫要担心了。”
王婆婆问道:“是常常来找你的那个人?”
楚眠点了点头。
接下来婆婆又叮嘱了半天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
终于讲完了,楚眠把手里的肉挂到门上,“婆婆拿着炖些肉吃吧,我先走了。”
一说完就跑了个没影。
接着他直接去了怡春院。
他乘着沈府的马车下来,引来不少人侧目,将他迎进来的小二更是尊敬有加。
“我找楚薇。”
还没等小二去找,楚薇便已经到了,她摆手让旁人退了去,温声道:“姐妹们说看到你了,我还当她们闹着玩儿的,你来做什么的?”
楚眠把怀里的钱袋子拿了出来,推到了楚薇手里,小声道:“这是我这段日子攒的大部分,你拿着吧。我跟你说一件事,我要跟我朋友出去两年,去外头瞧瞧,你别担心。”
“你说的朋友……不会是沈……”
楚眠惊奇道:“姐姐如何知晓的?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块去陇南,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当出去走走,要是在京城卖一辈子的饭岂不是无聊?”
楚薇担忧道:“我自是支持你,男子汉大丈夫出去闯闯是应该的,可你那朋友……”
“我那朋友如何了?他对我很好很好,昨日还去火里救我了,那么大的火,得知我在里头,他毫不犹豫就冲进去了。”
“说起这个火,我昨日知晓的时候,立刻去找你了,可没见你,旁人说你救了个小孩儿,然后被人带走了,所幸平安。”
楚薇又叨叨了一顿,这才松口道:“那人我反正不了解,可他身份尊贵,心思又深重,不可能无故对你这么好,你留心着,想去就去吧。”
楚眠出了怡春院,那银子楚薇没收,还领他进了她屋子里,往钱袋里头又塞满了碎银子,又往他头上插了一翡翠簪子,算作他今年的生辰礼。
他包袱里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头上插着一价值不菲的簪子,被赶过来的沈子煜和沈元接上了马车。
等楚眠一上车,沈子煜就以车厢狭窄的名头将沈元赶去了后头的马车里,偏偏沈元还挺乐呵,把一路上买的零嘴分了一大半给楚眠,这才屁颠屁颠跑去了后头。
正好还未吃早饭,他抓了个糖糕坐到了沈子煜对面吃,特意低下头显摆他的簪子。
“子煜,你瞧见了吗?我也有簪子了。”
沈子煜垂眸看去,眉眼中透着温润,他点头道:“瞧见了,很好看。”
说好看时却不看那簪子,偏紧盯着人看。
“我姐姐给我的,哦对!我包里还有别的姐姐给的吃食。”
楚眠从包里拿出一盒红糖饼,向窗外骑着马的阿里递了过去,恳切道:“阿里,你能把这个给小元吗?他爱吃甜的。”
接着他又从里头掏出一盒热气腾腾的鱼饼,摆到了沈子煜面前,开心道:“给!你爱吃的鱼!”
他们这趟出行算是低调,只有两个马车,行李也极少,马车旁跟了四个侍卫,对楚眠来说,只有阿里是熟面孔。
马车一直到了城门,楚眠远远的瞧见了那个周小将军在城门前检查。
“咱们能过吧?”
“自是没问题。”
周绍见到沈家马车后,直接挥手放行了,甚至没有检查。
楚眠与他对视上时,还笑着挥了挥手。
周小将军在他铺子里连续吃了好几日,人比较内敛害羞,不爱说话。
他们一行就这样出了京城,楚眠心中隐隐激动。
很快,他们到了落脚的第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