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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恶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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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眠看着手里来自姐姐的回信早有预料般的笑了。
今日实在是忙,他一直没抽出时间去姐姐那儿走一趟,于是就让人给捎了个信。
如今姐姐这意思是,暂时还想留在楼里,“……姐妹们往日相处极好,我现下离开了也未必有更好的去处,楼中于我来说尚且逍遥自在,无甚拘束,还望楚小公子答允~”
楚眠给了前来送信的小乞丐三枚铜板,却被男孩儿推了回去,“姐姐已经给过我了。”
“拿着吧,额头上都是汗,小心被风吹了。”
小乞丐没有推辞,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跑走了。
铺子里的沈元还在跟小山演示他的双肩包,比如里头有个暗袋。
楚眠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第二眼看。
变季的天气总是有些多变,刚刚还挂着大太阳,现在已经漫天乌云了,恐有下雨的趋势,还好已经过了午饭点。
楚眠从沈元包里翻出了一本昨日看的怪志,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在书中的刀光剑影中,他入了迷,竟没注意到旁边有一人站了多时。
在翻完最后一页时,那人才终于念出声道:“君卧高台,我栖秋山……好难选择。”
楚眠仰头看去,又是那无所事事的淮司,他无奈道:“这又有何难,看自己心中如何偏向罢了。”
淮司坐到他对面,平日桀骜的模样淡了几分,倒是多了些赤诚,他一字一句道:“所偏向的也许是错误的执念。”
“哪有对错之分,只是千万记得来时路。”
淮司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呢喃道:“竟然,差点就忘了。”
楚眠有些莫名其妙,收了书便打算回铺子里,却被对方拦了下来。
“有人想见你一面,来一趟吧。”
……
楚眠看着马车上纹绣的“华”字,已是猜到了来人,他站在窗边轻声道:“我不便上车,姑娘说吧。”
一双纤纤玉手打开了窗帘,华文向楚眠点了点头,双眸里带着笑意,与那日的脆弱凄惨大不相同。
窗帘落下,轻柔的声音响起,“多亏了楚老板,我阿娘也说兔子饭很好吃。”
楚眠抿唇笑了,垂下的眼睛慢慢抬起,附和道:“好吃就好,在下还会做猫猫饭、狗狗饭,姑娘以后还会吃到。”
华文的滴滴眼泪落到了掌心里,她握紧拳头,抑制着颤抖的声音道:“下个七夕我定还会来,楚老板可准备我的?”
“自是准备,不过那时我可就不在这小巷子里了,到时候我一定盘了大铺子,毕竟人都要向前走不是吗?”
“所言极是……”
她还记得刚醒的那时,祖父来问她:“你若想报仇,想那畜牲死无葬身之地,不必考虑别的,明日华家子弟就能为你讨回个公道。”
“可你若在乎名节,在乎别人的闲话,在乎百里家会退婚,爷爷也能帮你瞒下所有人。”
“要爷爷如何做,只要文文做个选择。”
她没有丝毫犹豫选了一,可公道似乎没有讨来,没有为所有被凌虐过的人讨来他们的公道……
——
华川把妹妹的被角往里掖了掖,目光里满是怜爱和隐藏的杀意,他轻声道:“文文放心,下次哥哥提着畜牲的人头来见你。”
华文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只想全家人平平安安。”
“会平安,我替华川向你保证。”
淮司靠着门边,在烛火昏暗里不甚清晰,可华文却感受到了他的恣意,她嫣然一笑道:“淮司哥哥,你这样倒是像回到了初来京城的模样。”
“很欠揍是吧?”
华文笑看二人出了房门。
明日便是西朝的人回国的时间,华川和淮司并肩出了华府,二人的衣摆被风吹起,走向了隐秘又充满光亮的那条路。
路线清晰,此次必定记得来时路。
——
楚眠挡住太阳往天上看去,这天气太多变,刚刚还是阴天,这会儿日光又洒满大地。
刚刚跑回家躲雨的人们也从家里出来了。
“刚要关门回家。”
楚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太上进,总是说关门就关门。
他的目标可是挣大钱!怎么惰性能这么大!
他一边反思自己一边暗暗观察,小山暂时负责了麻辣烫的出餐,阿里负责炒面,他和沈元就负责洗碗收钱和准备食材,谁空了就去帮其他人。
这个精英团队他非常满意!
“小元!等会儿再数钱,咱们现在再去买点菜。”
沈元把自己的钱袋子放回包里,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朝楚眠跑了过来。
二人走在路上,你摸一下我,我拍一下你,就这么到了码头这条街上。
这边的菜大多数是卖给船上,量多也新鲜,正好他们打算买两条鱼回去当晚饭吃。
楚眠看中了一老伯卖的土豆,又大又圆,没有一根芽,他问道:“怎么卖啊?”
“两文钱一斤。”
“嗷~那给我称五斤吧。”
沈元躲在楚眠后头戳了戳他的腰。
结果被一巴掌按了下去。
楚眠小声道:“就十文钱还讲什么价,我真讲不出口。”
沈元在后头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从楚眠的布袋里数了十个出来递给了老伯。
到买鱼的时候终于有讲价的机会了,卖家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两条鱼就要他们三十五文。
在后边那人越来越强烈的催促下,楚眠不得不开口道:“还能不能便宜点?”
“那你说吧,便宜多少?”
楚眠回头看了看沈元坚定的目光,毫不犹豫开口道:“三十二我买了。”
沈元:……
卖家爽快地点了头。
纵然不多,但也便宜了,楚眠很满意。
一刻钟后,俩人一人提着十来斤重的菜往回走着。
——
翌日黄昏,初秋的黄叶落了满地,在落日的映照下,大地变成了金黄色的模样。
寂静的官道尽头处,渐渐有马队出现。
车里发出的隐忍声音渐渐从远及近,马车里是个被绑住的十几岁少年,他几乎裸着身子,每当滚烫的蜡油滴到他的身上时都会发出痛苦的哭泣。
男人闭着眼睛静静听着对他来说诱人又刺激的声音。
窗外的叽叽喳喳鸟雀叫声掩盖了微弱的利箭破空之声,不过沉重的倒地之声直直传进男人的耳朵里。
他慌忙打开窗帘向外看去,却被旁边的侍卫溅了满脸腥臭的热血。
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至,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在距离他右眼一指宽的位置停住了。
男人拿起车里的剑,打算从另一侧窗户跳下去,却被少年伸脚绊了,一布满青筋的手将他从马车里拖了出来。
淮司将男人拖到了华川面前,嘲讽道:“西朝的二王子竟不会武,早知道让虫虫上就足够了。”
虫虫是他捡来的小乞丐,会些三脚猫功夫。
二王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妥协道:“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
华川当胸一脚,狠狠地踢向地上这窝囊废,翻身上了马,“把这人带回去,其余人不留活口!”
“是!”
淮司黑着脸擦着手上的血,不耐烦问道:“车里还有个没穿衣裳的少年,瞧着伤了身子,要不你一并带回去?”
“好。”
大约不到一刻钟,回西朝的这趟队伍被血洗完毕,除了那二人,没一人留下活口,车上的金银财宝被他们一并带走。
在他们离开后,另有一波人带队来了。
文贺毫不意外地看着这片血流成河,往后一挥手道:“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再往周围搜一搜,有逃出去的,就地斩杀。”
——
楚眠和沈元又搬回了青石巷的小院子里住,阿里也拿着行李从沈府的侍卫院搬了出来,住进了小院子里。
“好!阿里你就睡这个屋,我给你拿床新被子,是我托隔壁婆婆家做的,又大又厚实!”
今晚俩人搬进来后,他就没停下来过,一会儿煮壶茶给他们喝,一会儿去街口买些打发时间的零嘴给他们吃……
沈元抓了一把瓜子放进了他的包里,打算明日去了铺子里打发时间吃。
据说明日是公主成婚的日子,到那时肯定万人空巷,都到大街上看热闹去了,说不定迎亲队伍还会撒铜钱。
而且,端王府就在他这铺子后头的街上,离得很近,明日的生意应当会好很多,他们估计也会累死。
所以他们今日回来的早了些,匆匆吃过饭后就各自回屋睡了。
第二日一醒,三人又匆匆忙忙去了店里准备食材。
一大早,端王府就开始了敲锣打鼓的声音,闲来无事的百姓也都纷纷围了过去。
“老板!来三碗面!都加个蛋。”
楚眠立马应道:“好!”
这是旁边书坊的一家三口,自从他们的店开到了这里,常常来他们这儿光顾。
开火炒出他们铺子独有的酱香味儿后,闻味儿而来的人显然不少,还有大半是之前从未来过的新客人。
楚眠和沈元从一大早就没闲过,更别说阿里和小山了,个个都忙着。
过了早饭点后,几人终于有空坐下来休息,小山随意道:“等会儿新郎官去皇宫接新娘子的时候,这条街上肯定人更多。”
楚眠拍了拍他肩膀,“等会儿咱俩换换,别把你在里头热晕了。”
沈元竖着耳朵一听,立马晃了晃阿里的胳膊,做了个交换的手势。
预料之中,阿里毫不犹豫摇了摇头,无情拒绝道:“你没力气颠锅。”
沈元:……
一个时辰后,端王府的迎亲队伍朝着皇宫去了。
四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瞧着,瞧着围观的一些人抢撒下来的铜钱。
楚眠瞥了眼蠢蠢欲动的沈元,提醒道:“瞧这多少人,你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沈元指了指外头,楚眠立刻心领神会道:“你站在外面捡也不行。”
成衣店的老板也靠在门边看热闹,往他们的桌子上倒了一把瓜子花生,懒洋洋道:“上一次皇家人有喜事都是八年前了,不常见,小孩儿都爱热闹。”
“你们瞧见城门的告示了没,今早刚贴的,说是给百姓免两年税,再加上雨季到了,位置低的估计还要被淹。”
楚眠郁郁问道:“从哪儿淹到哪儿?”
老板略一思索道:“大概还是陇南以北至五禹以南。”
这话一出,楚眠和沈元齐齐愣了,陇南……
“淹水可不得了,每年都有不少死伤,灾民也多得不行,偏偏朝廷也不给想法子。”
楚眠俯在桌上更是郁郁寡欢,眉毛拧成了一团,嘟囔道:“怎么能不管呢?狗皇帝……”
围着的另外三人大惊失色,连忙看四周有没有别人听到,还好都忙着看迎亲队伍。
小山低声道:“还是莫要妄言,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那位气量小,惩处了不少人。”
沈元默默朝楚眠伸了个大拇指,捧着脸继续看人家撒钱。
迎亲队伍进了皇宫,人群也散开了些,不少人朝铺子走开。
打头的就是码头做工那几个男人,这是自从他们搬来这里的第一次来。
楚眠心里头觉得亲切,招呼他们坐下了,“尝尝麻辣烫吗?给你们半价。”
看来今日多买些食材是对的,这人也太多了,一进一出的工夫,外头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皇家婚事。
楚眠替了小山,小山怕热,在里头被热汤闷着怕是要晕,就被他赶到外面上饭了。
他在里头煮着麻辣烫,耳朵也不闲着,听外头的人说道:“要我说娶公主多好,身份又尊贵长得又好看,偏这沈状元半点不乐意。”
“端王世子也不差,就是风流了些,前段日子他把府里的姬妾通房全都送出府了,应当感动了公主,这才肯下嫁。”
有一妇人猜道:“我瞧不然,公主的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肯定是因为旁的才突然同意了。”
……
闲话的版本太多,楚眠都听糊涂了,不过他敢肯定,子煜出京城肯定跟这个公主脱不了干系。
虽说官职升了,可换了谁都不愿去那偏僻地方。
唉,还是因为子煜太优秀了,惹得了一个大桃花。
渐渐的过了午饭时间,敲锣打鼓的人都换了好几波,可那迎亲队伍还没出来,众人纷纷猜测是公主临时反悔了。
此时文昭街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已经少了一半,楚眠和沈元也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别撑着了,眯一会儿吧,等会儿出来了我叫你。”
沈元点了点头,接着把脑袋埋进了胳膊里,呼呼睡了起来。
楚眠强撑了一会儿也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窝进了胳膊里。
两刻钟后,他迷迷糊糊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使劲睁开了眼睛去推旁边的人,“醒醒,来了来了。”
沈元揉了揉眼睛,看着花轿从他们店门口走过,又撑着脑袋看下人在后头撒钱撒糖。
“快看!淮司王爷在后头送亲!”
楚眠歪着脑袋朝后头看去,果真是他,淮司穿着一身深紫色衣袍,黑发高高束起,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慢悠悠走着。
二人在一刹那间对视上了,楚眠想着他们也算是打过交道,便憨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于是众人便看见原本面无表情的王爷突然就笑了,这笑容足以让所有人的目光从铺天盖地的红色挪到他的身上。
楚眠挥了手后忽然觉得尴尬,便移开了目光,便同沈元一起看人家撒钱。
当一枚铜板正好撒到他们铺子门口时,沈元几乎兴奋的要跳起来,他以极其迅速的步子绕过桌子弯腰捡了起来。
楚眠眉眼含笑,毫不吝啬夸赞道:“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