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色陷阱》解青

19、同花顺

　　回想起来，姜恬是很喜欢“牌局”的。

　　在她已然逝去的少女时代，扑克和麻将往往都是在逢年过节时粉墨登场的游戏。每到除夕，家里两张方桌，一高一矮，恰好一张打麻将，一张打扑克。
　　大人们团团围坐在桌边，每一场“胜负”似乎都是极为要紧的事，大家的情绪高亢，嬉笑怒骂，开心了就大笑，输牌了就啪啪地拍桌子。

　　年岁比较小的时候，在这种时刻，姜恬都是跟其他小孩们围在一块看动画片，一旦听到牌桌上哪个慷慨的叔叔阿姨赢钱了，他们便一窝蜂涌出去，讨上个一块钱两块钱的红包。

　　那是一种会随着年增岁长，时光流逝，而逐渐被封存的烟火气。
　　她很怀念。

　　可是叶先生他们的“牌局”，显然跟她记忆里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宴会大厅里人数不少，空气中却是安安静静，唯有交响乐团的演奏始终如一。没有争执，没有高昂的情绪，更没有在观战席指指点点的、多管闲事的看客，一切都是高雅而静谧的。

　　姜恬站在叶止洵身后观战。

　　这是纯竞技赛，只用筹码，不涉及金钱，硬要说的话，不过是一局扑克比赛，哪怕是跟过年过节的大妈大姨充斥着五块十块的麻将桌相比，都显得纯情清澈得可以。
　　——前提是如果没有褚西峰最开始那个显然趁人之危的赌约的话。

　　“啧。”
　　褚西峰慢悠悠地翻开自己跟前的两张底牌，嗤了一声，像是不大满意，却没有弃牌，反倒加了注。

　　自从比赛开始，他就成了全场最生动的那个人，只是褚西峰这人多少有点疯病在身上，演戏演得入木三分，谁也无法分辨他的神情动作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与褚西峰相比，坐在他对面的叶止洵冷静得像一汪无波的深潭。
　　无论手上是什么牌，无论和公共牌组出了什么牌型，好也罢，不好也罢，他都是一张八风不动的扑克脸，垂着眼睑，好像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掀起他内心的哪怕一丁点波澜。

　　而且他已经连着好几把，在下完盲注后就立即弃牌了。

　　姜恬偷瞄叶止洵手上的两张底牌。
　　——两张K。

　　她以前没玩过德扑，也不太了解这种牌类游戏的具体规则，刚才紧急用手机查了一下，好在游戏规则不复杂，姜恬很快就记住了。

　　又是刚下完盲注，还没有翻公共牌。姜恬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两张K，这放在不管什么扑克游戏里都不算小牌，在德扑的规则中尤其。
　　这一把，叶先生总不会再太早弃牌了吧。

　　姜恬正在心里琢磨着呢，就见叶止洵随手把两张牌扣回桌面上，往中间一推。
　　“弃牌。”

　　姜恬傻眼了。

　　牌局继续，而叶止洵的操作也一直类似，要么是在下完大小盲注后直接弃牌，要么是在不加注的情况下，翻了首三张公共牌后弃牌，连着许多把过去，愣是没有一把能看到第四张转牌的。
　　不论对面的褚西峰加不加注，加多少注，叶止洵一直我行我素，仿佛眼里根本就没有对面的这个人存在。

　　褚西峰好几次加了大码，叶止洵无不是直接弃牌，褚西峰收回那么寥寥的几个筹码，让他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加之叶止洵规定的一手必须在10秒内，人为地加快了对局节奏，在快速的你来我往下，褚西峰的烦躁也肉眼可见地增加。

　　半个多小时过去，叶止洵的筹码比褚西峰少了三分之一左右，他每一把都前期弃牌，输的筹码少，架不住加在一起数量多。

　　然而褚西峰却全然没有领先的自得，他感觉叶止洵仿佛在耍他玩——他每一局都在赢，但每一局都赢得憋屈无聊透顶。

　　褚西峰这么憋屈了许久，终于，在转钟过了五十分钟后，叶止洵首次，在翻公共牌前加了注。

　　周围的人群仿佛忽然间活过来了，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

　　叶先生这把的牌很好吗？
　　姜恬心想。
　　刚才叶止洵拿到两张底牌后，只翻了个角自己看了一眼，她没看清叶先生到底摸到了什么底牌。

　　对面的褚西峰抬头，看了看叶止洵，跟了注。

　　荷官翻开首三张公共牌，红桃4，草花7，红桃Q。

　　褚西峰眉头微皱，选择了过牌；而叶止洵，一反刚才过分保守的作风，再次加注。

　　这一局最终以褚西峰弃牌告终，叶止洵终于从比赛开始以来，首次拿下一局。
　　不过赢是赢了，因为这把褚西峰打得比较保守，他赢得的筹码不多。

　　接下来几局的情况也都类似，叶止洵开始时不时加注，有了点正常的德扑竞技的样子。然而每当褚西峰打得较为激进的时候，叶止洵还是会立马弃牌。
　　这么来回打了几把，两人各有输赢——都不多。

　　褚西峰紧拧着眉，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焦躁不耐烦起来。

　　姜恬一直默默站在叶止洵的身后，也不知是不是叶止洵考虑到了她的观战感受，他明明自己每次看底牌很快，却还是会特意将牌翻起，拿在手中停留一会儿。
　　于是姜恬每一把都很清楚叶止洵的牌型，却也正因如此，愈发摸不出叶止洵的思路。

　　叶先生下注的思路不管怎么看都是……没有思路。
　　姜恬刚刚紧急百度来的德扑知识，在叶止洵这里完全派不上半点用场，叶先生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按牌理出牌”。

　　陈可为她精心卷出来的法式羊毛卷蓬松优雅，落了好几缕在肩头，姜恬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似乎也像头发一样打起了卷，完全不知道叶止洵的每一步其后到底有何深意。

　　一支完整的古典曲目的时间，总是会比流行音乐长许多，姜恬没注意时间具体过去了多久，但依稀是大厅里的交响乐团演奏了两首曲子的时间后，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叶止洵身前的筹码居然比褚西峰多了。

　　多得很有限，不十分明显，姜恬再次仔仔细细地数了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的的确确是多了。

　　接下来时间，仿佛变魔术一样，照旧是两人互有输赢，可叶止洵面前的筹码数却在持续不断地上涨，相应地，褚西峰面前的筹码自然是越来越少。

　　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直到某一局，荷官翻出了第四张转牌后，褚西峰一直很阴沉的脸色动了动。
　　他将身前所有筹码都推了出去，all in了。

　　人群躁动起来，像即将沸腾的潮水。

　　轮到叶止洵，他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推筹码跟注，这下潮水是真的沸腾起来了。
　　这将近一个小时的德扑牌局当真是沉闷得可以，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令人热血上头的大场面。

　　——也是最后一次了。

　　荷官翻开了第五张牌，公共牌已全部揭晓。
　　红桃8，草花J，红桃J，红桃9，方块A

　　褚西峰和叶止洵相继亮出手上的两张底牌。

　　黑桃J，方块9——Full house，德扑中非常大的牌了。这是褚西峰的。

　　姜恬这一把没看到叶止洵的底牌，她紧张地伸头看过去，长长的卷发垂落下来，落在了叶止洵的肩头，两人发丝间不同的香味缠绕在一起，一个清甜，一个疏冷，彼此的身体都不由一顿。

　　恍神也只是一刹那而已，叶止洵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原本扣在桌面的两张底牌被他翻了过来，正面向上。

　　红桃10和红桃Q。
　　和公共牌相组：红桃8、红桃9、红桃10、红桃J、红桃Q。
　　同花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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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涉及的德扑内容为纯扑克牌技术竞技，不含任何金钱交易元素，赌////博是不对的哦！！
附本章的一点德扑小知识：
1）德扑规则：每人两张底牌，另有五张公共牌，公共牌逐次掀开，每个人将自己的底牌和公共牌相组，选取其中五张，组成最大的牌型，谁牌更大谁赢。
2）德扑每一局都有固定的大小盲注，就是开局就必须下的筹码，所以叶总就算一直弃牌，因为下了盲注，所以自己的筹码还是会被褚西峰赢走。
3）同花顺是所有组合里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