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色陷阱》解青

13、我的傻堂弟呐

　　姜恬的大脑里一刹那间，电光火石。

　　第一反应——谁是我前男友？
　　第二反应——哦，他大概是指杜明屿，可能因为那天的事让叶先生误会了。
　　第三反应——什么？杜明屿在我家楼下？？

　　杜明屿先前只是知道姜恬住的大概位置，杜大少爷有什么事都是一个电话一条短信，让姜恬□□的，他十分不屑于来这个在他看来属于城乡结合部的鬼地方。
　　如今姜恬把杜明屿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他哪里来的她家的地址？

　　姜恬住在鑫城南里的9单元，单元楼正对面有一棵老槐树，老一辈信风水，觉得槐树太阴，是鬼树，可是这老槐树年纪太大，树龄已超过了五十年，不能随意砍了。
　　所以9单元的入住率一直不高，价格都要比同小区别的房子要便宜些，也让姜恬跟陈可两个小穷鬼占了便宜。

　　现下，姜恬便站在这棵老槐树底下，老树粗壮，树干能有两三个姜恬那么粗，她隐在树干后，探头朝自家单元楼底下望去。

　　一辆熟悉的黄色跑车停在她家楼下，这座驾杜明屿跟她介绍过，路斯特Evora，曾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陪伴他在外环的高速上飞驰。

　　只见杜明屿懒洋洋地倚在跑车前，他身边站了个中年男人，两个人距离很近，中年男人正小声和杜明屿说着什么。
　　不知男人说了什么，杜明屿的表情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

　　后来两人又对话了几句，时间不长，没过多久，杜明屿便脸色阴沉地上了车，“砰”的一声拉上了车门，扬长而去。

　　叶止洵的微信又发了过来：【解决了，你回家吧】
　　……

　　姜恬边爬楼边大拇指上下翻飞地发微信，虽然手机响应速度远远跟不上她的手速。

　　甜甜姜：【叶先生你误会了，他不是我前男友，是……呃，前暗恋对象】
　　叶止洵没有针对此事发表什么见解，大约是怕姜恬有什么误会，他简单跟姜恬解释了一下。

　　他是因为怕姜恬卷入酒吧事件中，外加对杜明屿这个人也有疑虑，才找人暗中看着点姜恬的安全。

　　【主要就是在你家附近找人盯了一下，毕竟事情刚过，不会窥探到你的隐私。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我把人撤掉。】叶止洵说。

　　【没事没事，谢谢叶先生！可能是我们的哪个共同朋友把我家地址告诉他的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遇上麻烦了……】

　　虽然连头带尾加起来，姜恬也只跟叶止洵见了三次，但他如今对叶止洵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感。

　　无论外界对这个男人的风评如何，她的信赖却出于某种原始的直觉，像一面弱小而又昂扬的旗帜，不为四方而来的风所动摇。

　　两人面对面的时候，姜恬会因为叶止洵周身疏冷凛肃的气场而紧张不自在，网聊就没有这种顾虑了，隔着屏幕让她放松了许多。

　　甜甜姜：【叶先生，谢谢你至今为止给我的这么多帮助。虽然我可能能力有限……但是只要我能为你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力的，周六我一定会努力表现的。】
　　姜恬真诚地打字：【你千万不要在意网上那些风言风语，你在我心里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

　　叶止洵靠在办公室的皮质办公椅上，即便是再符合人体工学的设计，一旦专注过了头，持续久坐，终归是不太舒服。

　　他站起身，舒缓了一下有点僵硬的脖子，拎起平板电脑走到沙发前。

　　白色的圆弧形沙发上趴着个男人，一身灰绿色格子衬衫，头发有点自来卷，瘦条条的高个。
　　星城随便哪个理工类学校，研究生宿舍楼底下，一根电线杆倒了能砸到好几个这样的男生。

　　自来卷看起来很疲惫，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此刻睡熟了。

　　叶止洵悄无声息走到他旁边，踢了他垂在地上的小腿一脚。

　　“？？？”自来卷茫然抬头，一看见上方那张冰疙瘩脸，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坐直了。

　　这自来卷便是叶止洵的堂哥，叶俊哲，江湖人称Roy，KME的甩手CEO，也是导致KME如今内部管理一团乱的罪魁祸首之一。
　　其实他已经三十好几了，只是长了张忽悠人的娃娃脸，这CEO跟个刚走出校门的学生瞧着没多大区别，和他年纪轻轻却滴水不漏的堂弟全然相反。

　　叶止洵刚正式上任不久，关于KME内部的经营状况、业务情况还有管理情况还有很多需要熟悉的，本来叶俊哲的意思是让他放手干，用他的话说，这些东西你实际做着做着不就都知道了么？我都能干得来——虽然干得不好吧——还有你干不来的道理？

　　但是叶止洵无情地驳回了他的摆烂提议，每天晚上硬扣着叶俊哲聊半宿业务，快一个月下来，这个宅男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最初的KME是靠一款游戏起家的，当时的初创团队不过几十个人，叶俊哲是制作人兼核心设计者兼主程序，忙得脚不沾地。
　　扑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的时候，他能一天一夜想不起来吃饭，跟如今这副砧板上的咸鱼姿态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后来那款游戏大获成功，一夜之间火遍海内外，KME也从外环写字楼里小小的一间破办公室，逐渐成长为了如今铜墙铁壁的科技帝国。
　　……

　　两年前，叶止洵还在英国。无比晴好的天气，国王学院教堂的彩绘玻璃窗将阳光滤出斑斓色彩。
　　游人如织的季节，徐志摩纪念石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全是游客，男男女女们下锅的饺子似的，一个个轮番上去跟石头合影。

　　叶止洵最不喜欢路过这个地方，几乎来十次就会有十次被不知好歹的旅客拦住，把他当个移动景点，试图逮住合影。

　　那天路过的叶止洵再次被垂涎美色，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要绕过跟前的拦路虎，与此同时接到了来自叶俊哲的视频电话。
　　摄像头不小心转到了后置，接通的刹那正对着叶止洵对面拿着相机的小美女。

　　于是叶俊哲一句“江湖救急”卡在了喉咙口。
　　英国跟国内八小时时差，叶俊哲那边时值半夜，他精神萎靡，一头自来卷被他自己蹂躏得像个鸟窝，跟小美女大眼瞪小眼。

　　所幸下一刻叶止洵就将他转了回来：“什么事？”

　　堂弟这张被造物主过分偏爱的脸，即使从小到大都笼着一层不化的冰霜，此刻沐浴在剑桥和煦的日光下，在叶俊哲眼中却仿佛滤上了一层普度众生的圣光。

　　“我要禅位。”
　　徐志摩纪念石旁，康桥的晨风中，叶俊哲这句话掷地有声。

　　叶止洵额前的碎发有几缕挡住了眼睛，浅色的瞳孔里毫无情绪。
　　他移动手指就想挂掉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别别别，手下留情。”叶俊哲焦头烂额，“具体的等你回国我跟你详说，我这边真要撑不住了。除了你以外，交给谁接手我都不放心，你就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救救你哥我吧。”

　　次年春天，叶止洵乘私人飞机从伦敦返回星城。

　　回来帮叶俊哲收拾烂摊子是其一，至于其二……
　　不足为外人道。
　　……

　　“看看，什么想法？”叶止洵把平板递给了叶俊哲，顺手拿起桌上的苏打水喝。
　　平板上是白底黑字的简易PPT，没有经过任何美化和修饰，内容却足够硬核。

　　“……砍掉若水工作室跟狼渊工作室？整个全砍？”叶俊哲脸皱在了一起，“这两个工作室在研的项目也都做了挺久了，若水手上那个项目是咱们自研自发行的，都做了快两年了；狼渊那个卡牌项目也做了有一年了，这个时候直接砍掉是不是……”

　　“准确的说，只是砍掉工作室，至于里面的员工，如果愿意留下的，可以内部活水到你手底下，或者子夜歌工作室。”

　　KME在整个大文娱界都扎根很深，但要论叶俊哲自己最当心头肉的还是他的老本行——游戏。
　　公司游戏业务线一共有四个工作室，结果他堂弟直接就要大刀阔斧砍掉俩，这属实是让他肉疼了。

　　“那也是把工作室砍掉了啊，那在研项目基本就是黄了，内部动荡也会很大。”叶俊哲道。

　　叶止洵：“我问你，若水工作室跟狼渊工作室从成立到现在，赚过一分钱么？”
　　叶俊哲：“……呃，没有是没有，不过长期来说……”
　　叶止洵打断他：“狼渊成立的时间短先不说，若水成立快五年了，做出过任何一个月流水能领先同类竞品的产品么？”

　　叶俊哲脾气好归好，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却是很固执的，听到叶止洵这种纯粹的商业化思维便忍不住反驳：“你话也不能这么说，一个工作室成立前几年需要一点磨合积累的时间也正常，要做出既叫好又叫座的产品是需要时间打磨的。
　　“我们KME又不是那种整天琢磨怎么换皮、捞一票就跑路的公司，你得给研发一点耐心。”

　　叶止洵曾经一直很好奇，他堂哥这样理想主义的憨憨，到底是如何把一家小游戏公司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一直到回国以后，真正开始了解KME这家公司，他才弄明白了。

　　叶俊哲名义上的的确确是KME的CEO，其实归根结底是他在游戏这个专精领域的专业技能足够顶尖，眼光也足够毒辣。
　　前几年游戏行业一片蓝海，无数大型企业都靠着单一个游戏部门养活其他所有业务部，KME更是如此。

　　有叶俊哲坐镇，KME在游戏的研发和发行上一骑绝尘，同时不断拓展其他业务——其中90%都是赔钱货。
　　叶俊哲像是一个被架空的吉祥物，带领研发技术团队拼命给公司赚钱，而真正公司策略层面却有无数只手在操控，等叶俊哲发现公司架构已经整个脱离了他时，为时已晚。

　　这个CEO的位置委实烫屁股得很。

　　“若水迄今为止，做出过两款上线游戏，狼渊目前还没有正式拿到版号上线的游戏，从工作室成立到现在，一直处于在研状态。”叶止洵平铺直叙地，“你看PPT第24页的财报。”
　　叶俊哲呼啦呼啦给PPT翻页，翻到了24页，盯着那密密麻麻的财务表格，仔细研究了一番。

　　“有什么想法？”
　　“挺正常啊？”叶俊哲抓了抓头发，“这个我之前也看过，若水的那两款游戏没盈利是没盈利，上线流水虽然不算特别突出，但也还可以，我觉得他们只要吸取了经验，下次要盈利肯定没问题。”

　　叶止洵在平板屏幕的某一处轻轻一点，指骨修匀冷白，在夜色中有一种冷调的森然。

　　“这是若水那两款游戏从研发到上线所花费的成本。”叶止洵凉凉道，“流水在同类游戏中不算突出，成本单看每一项都姑且在正常范围的高值，加在一起却远超竞品，同样的情况在狼渊也一样。”

　　“你亲手建出来的千里之堤，底下到底藏了多少蚁穴——你想过没有，叶俊哲？”

　　叶俊哲沉默了。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叶止洵的。
　　两人陷入尴尬的对话暂时中止，叶止洵拿起手机。

　　甜甜姜：【对了，叶先生，你说的周六的应酬是什么类型的呀？我穿什么样的衣服比较合适？】
　　甜甜姜：【是那种……呃，名流宴会之类的吗？】
　　一个小猫抖抖的可爱表情。

　　叶俊哲惊悚的发现，他堂弟周身凛冽的气场在拿起手机的一刹那风止冰息，柔和了下来。

　　“你……谈恋爱了？”他试探道。
　　“嗯。”叶止洵低头打字 ，看都不看他。

　　叶俊哲更惊悚了，他跟叶止洵从小一起长大，就从没见这人跟女孩子走近过，自从他接触了“无性恋”这个词，就觉得这种性取向简直是为叶止洵量身打造的。

　　他忍不住有些关心这两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

　　“她觉得你怎么样？”叶俊哲选择了这种比较安全的问法。
　　“我怎么样？”叶止洵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想起先前姜恬对他的评价，“她说我是个很好的人。”

　　叶俊哲：“……”
　　这都被发好人卡了，他怎么还这么乐在其中？

　　他这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冰山堂弟……不会被坏女人欺骗感情吧？
　　叶俊哲不由地操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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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坏女人·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