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自南来》采芹人

73、怪孩前世

　　天还蒙蒙亮，明裳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师兄的怀中，脸颊烧的通红，飞快的蹲起来整理下衣裳和头发，急急推醒虞上闻：“师兄醒醒，我们要下山了。”

　　昨夜虞上闻脱下衣袍铺在地上，二人挤在衣服上拥了一夜，此刻他就穿着白色中衣躺在绿袍上闭目睡着，枕着右臂支着双腿，听见明裳小声念叨：“睡的好沉！”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轻笑，这一夜何曾睡着过，撑着手臂一直望着她的睡颜至天明，不知是谁睡的比较沉。

　　“快点随我去山下。”

　　虞上闻笑道：“遵命！”拎起地上的衣服抖了都往肩上一披。明裳站在他面前替他系好每一根系带，动作轻柔又自然。

　　二人都闭口不提昨夜那个意犹未尽的亲吻，想起时都心照不宣的笑笑。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启明山一个叫吕集的小村庄，一个六十三岁的老头儿前一日还背着鱼篓在水边捕鱼，不幸踩滑一块石头摔倒在地，今日就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等死。

　　一家卖寿器店的不远处，明裳正等着人进店，好方便跟着进店的人回到他们的来处。没等上多久果然见到两个男子驾着驴车去寿器店买纸扎器物，待他们买好东西装上车，明裳等人悄悄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吕集。

　　来了之后才发现已经挪到地上的老头并未死，吊着一口气费劲的喘息着。

　　她不解的问虞上闻：“人还未死，怎么就办起丧事了？”

　　虞上闻指着墙角一口黑漆漆的棺材道：“那个寿器，想必是这老人准备了多年，越是年纪大的人越不介意与死有关的忌讳，他的儿孙也替他请过大夫，不过是在熬时辰，提前预备下，免得突然死了手忙脚乱。”

　　“老头还没死，我就在这等着他死，未免不近人情，给我药，我来救他。”

　　“他能活多久早已在阴司的生死簿上，我们救他怕是要乱了鬼差今夜的公干。”

　　“碰见我们也是他的命数，试一把吧。”

　　跟着一起来的周河不懂他二人在做什么，不声不响奇怪地看两人站在吕家篱笆外等着。两人通身不俗的身架在乡间农家实在是显眼突兀，还有点目的不纯。

　　这时，混乱的家院中，终于有人忍不住质问他们二人：“两位站在这许久了，我私下问了这些亲戚，没有认得你们的，你们是何人？”

　　说话这男子穿深蓝色衣服，个头高大强壮，面阔眼亮，很显然在族人中有靠前的地位。

　　明裳不急不慢道：“我们是云游至此的修行之人，路过贵处，见府上有一团黑气，想是外邪入侵，所以停下脚步正要看个究竟。”

　　这男子道：“二位可能弄错了，屋里地上躺的是我大伯，昨日摔坏了头昏睡一夜，眼看就要咽气，不是什么邪祟。”

　　“是不是邪祟，我一看便知。”说着明裳就往屋里钻。

　　仙长在此救人，不管真假，众人还保持着敬畏之心，围成一圈安静的看着，就算是假，就当死马当成活马医。

　　明裳接过虞上闻递过来的一丸丹药，捏开老头的嘴把续命丹塞了进去，又在屋中像模像样贴了两道平安符装作除祟的样子，对老头长子及那个穿深蓝衣服的吕达道：“让他老人家躺到床上舒服些，我们晚上再来看看。”

　　她刚想走，只见三五个大汉围成半圈将他们困住。

　　五个大汉把三位“请”到院中角落里的一张木桌旁坐着，这院角处有棵叶子稀疏的葡萄架，勉强遮了点热辣的光线，用来款待他们的木桌脏的油光滑亮，再摆上一碗腌的发黑的咸菜和三碗黑粥，这世上真有如此贴合的配对。

　　看来老头不醒过来，这些吕家后人是不会轻易让他们走了。

　　明裳瞄到师兄坐的凳子虽是四条腿，但是三长一短，这人在一张残破的凳子上也坐的极正，只听他平静的说了一句：“会醒的，毕竟是九鹤洞的药。”顿了一会他又道：“有些事情也不必件件都管，比如这件事，反而出力不讨好，本来夜里就要死的人经你这么一治，夜里果真死了倒要赖到你的头上，你跟他们解释他们也不信你的。”

　　明裳望着桌上毫无食欲的饭，又看着吃的喷香的周河，把自己的黑粥推给了他，笑道：“河儿真好养活。”虞上闻见她起起坐坐数次，安抚道：“快了，天将要黑了，我们准备正事。”

　　突然屋内一声高叫：“醒了，醒了。”

　　不一会吕家后人便拎着好酒好菜在他们两人面前跪了三五个，口内感恩道：“多谢二位仙长的救命之恩。也辛苦仙长陪我们在此等候，给我们一个报恩的机会。”

　　明裳默默的直了直腰，望着即将黑下来的天色道：“报恩嘛，允许我们走就可以了。”

　　吕家后人极难堪的让开了一条道让他们离去。

　　三人穿过即将到来的夜幕，走进吕集村外比较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过了亥时，周河连打三个哈欠就靠着树根睡了。明裳担忧的问：“既然吕家那个老者活了，鬼差今夜还来不来？”

　　虞上闻道：“我一时也说不准，待我起阵试试。”

　　他试着用曾经的方法在八卦阵的八个方位插上引魂幡，捻诀施术，不一会就刮起了阴风。

　　话说那两个领命来提吕老头魂魄的鬼差，到了吕家一看，老头正由人扶着坐在床上喝着细粥。两鬼差疑惑的翻看手中生死簿，上面清楚写着启明山吕集人氏吕通，于戊子年戊申月癸巳日亥时六刻阳寿尽，眼前这老头精神十足，貌似还能再活五年。

　　鬼差甲问：“吕通该是摔死的吧？”

　　鬼差乙道：“我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今日今时因摔伤毙命。”

　　鬼差甲：“有蹊跷，我们去看个究竟。”

　　正当两位鬼差上前查看吕通的伤情，突然一阵阴风刮过，将他们连拖带拽扯进了吕集村外的树林中。

　　两个鬼差晕乎乎站定后正纳闷这世间竟还有他们不懂的阴风时，突然看见一个穿浅绿色衣裳的男子走上前毕恭毕敬道：“鬼差大哥，又见面了。”

　　鬼差甲一见虞上闻，立刻噢噢指着他道：“原来是仙君！”说完立刻把指着他的手放下，问：“仙君还在找那位姑娘。”

　　虞上闻不答，把吕通一事向他们细述了一番，鬼差答应着再回阴司核准下吕通的阳寿。

　　虞上闻道：“此次请鬼差大哥来，是想让你们查一查这个孩子的前世。”他指着树下睡着的周河问。

　　明裳凑了过来，轻声央求道：“这孩子如今叫周河，是我在离此八百里远的涧县发现的，因和我一个熟人相似，故而想从鬼差大哥这里打听他的前世。”

　　两位鬼差见这姑娘也是个有仙元的人，不敢怠慢，先是近前打量下周河的模样，又伸手在他囟门处摸了又摸，然后从怀中掏出生死簿背着他们二人嘀嘀咕咕查了不小会，才转身道：“周河前世乃平安洲一个富家子弟，一生顺遂福享天年，无疾而终！”

　　“再往前一世，多谢鬼差大哥了。”

　　甲乙二人撇撇嘴又翻起了生死簿，手指在纸上戳戳点点，突然神情严肃，又看了眼周河，才对木、虞二人道：“再往前一世，此人正是启明山天华洞的枯松仙师，因名德重望、功德无量，故而投胎做了平安洲崔家的富贵公子。”

　　明裳欣喜的看了眼虞上闻，慌忙跑去周河跟前更细致的打量他，额头稍微有些大，很光亮，一看就是智者的缩小版，额头一撮绒绒的毛发在清风里随意的漂浮，呼吸声均匀的起伏。她越是看越抑制不住内心激动，周河的今世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终究是她师父的转世，她对他的出现心存感激。

　　送走两位鬼差后，虞上闻蹲在周河身边问明裳：“你要如何待他？记住，他今世只是周河，不是枯松师叔。”

　　明裳点点头，道：“我明白，他只是周河。师父投胎过一次，最终还是选择了天华洞。他的前世不要对任何人讲起，包括金师兄，就让他做个周河。”

　　话是这么说，第一个不把周河当普通弟子对待的就是明裳自己，她硬生生为其独开了一个辈分，名唤周宏河。金云霄思虑到宏字辈毕竟在云字辈之下，也便不理会，按师妹嘱托，时刻将周宏河带在身边。

　　安妥当了周宏河之后，明裳便把目光对向了宋云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