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自南来》采芹人

27、苏家子孙

　　白狐充满愤怒：“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白林的修行在我之上，若不是那多管闲事的道士，白林一定能和我一样修成人形。”

　　“白林！”她似乎又沉静到过去，“我和白林在此山已有三百年，从没害过人命，他指着山林为名，他说我娇媚动人，一直唤我白媚，我们常奢想走出白檀山后的日子，像一对普通夫妻活在这世间，就差一点，天雷劫一过，我们就能永远离开白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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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黎道：“修者，修的不过是心底的欲望。白林都死了，你还留在白檀山作甚，你杀采药人又与白林之死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说的真薄情寡义，你可能不知道死代表什么，我永远无法与白林相见，日日活在思念他的痛苦中。”白媚盯着木黎，她分辨不出这女子究竟是何人，是精非精，是人非人。她看到木黎骑着一只紫鹿重新返回白檀山坳时又惊又惧，这人居然还没有死，连体内的狐毒也被化解。她从她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妖氛，可是她浑身时而又散出祥光。

　　“对比我，你的来头更令人奇怪，你是妖是仙？白檀山现在就是我的地盘，我可以杀任何一个我不想看见的人。”

　　木黎想认真回答白媚的问题，可是她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你无需知道我是什么人，但凡我遇到不平之事，不管是人还是邪，我都不会置之不理，山下那群百姓靠这座山而活，你霸占着山不说，还动他们性命，我绝不会饶过你。”

　　她目光一沉，厉声问白媚：“说，为何杀人？”

　　“因为我要白林复活，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的藏身之处，不管谁靠近那片灵芝的地界我都会杀了他。”

　　“杀死白林的又不是采药人，他们都是普通百姓。”

　　“都一样！”白媚嘶喊一声。

　　木黎向她身后的山洞看去，漆黑的洞内闪烁着幽暗的光，“白林没死？”

　　白媚反应极其迅速，生怕木黎斩断她最后一点希望，只能拿命一搏，不容分说立刻化成一只巨大的白狐，有影却无形，似坠落山间的白云，铺天盖地向木黎扑来，狐尾紧紧缠着她的脖子和身体。

　　太快了，木黎根本无法躲开，脖间的狐尾勒的她喘不了气，她怀疑是不是又听见了脖子断裂的“咔嚓”声，她用左手拼命扯开脖子上的狐尾，艰难的说道：“我能救白林！”

　　突然松开的狐尾让她跌倒在地，猛烈的干咳几声，深吸一口气：“你太卑鄙了，总是趁人不备。”

　　白媚又变成人形后压抑着激动，冷冷的问她：“你怎么救白林？”

　　“若救活了，你们今后还害人该如何？”

　　“不会害人，绝不会害人。”白媚拼命的摇头。“我和白林修炼，靠的是白檀山的灵芝草药，从未吸食人的精元，也不屑那套肮脏的手段。若能救活他，我愿散去修为同他重新做回狐中夫妻。”

　　“带我去看看！”

　　白媚冷静了一瞬才觉得自己被这除妖师的话冲昏了头脑，立刻拦住木黎道：“你是人是仙？还是怪？”

　　木黎又笑了，笑白媚的措词让她变得滑稽可笑：“我从北海离山来此，你若真想知道我是谁，那就等我自己先弄明白了再告诉你。”

　　“离山？海外神山离山？那你就是仙了？”

　　山洞被白媚设下两道结界，真是用心良苦。往洞内走了数丈深，木黎终于看见了温养在灵芝中的一只白狐，白狐体内的狐丹忽明忽暗发出幽光。

　　“我杀了道士后在洞内找到白林，他因伤势过重致狐丹破裂，再没有醒来，我耗去大半修为保住性命温养在此，可是仅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救不了他，他跟死了几乎没有区别。”

　　木黎围着温养在灵芝中的白狐转了两圈，它的皮毛凌乱毫无光泽，确实与死无异。白狐通身洁白如雪，唯有尾巴末端有一撮红色的狐毛，甚是耀眼，若变成人的模样，不知多英俊秀丽。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仙药递给媚儿：“我与白林的遭遇很像，这是师父给我的续命古魂丹，你给他服下。”

　　又往白林口中灌下一口寒泠泉泉水，古魂丹和泉水顺着她掌下的力道缓缓进入白林体内。

　　木黎抬头对白媚道：“合你我二人之力再救一次试试。”

　　她是真的希望能救活白林，让他们夫妻二人重见，做一对守护此山的仙狐。她和白媚为白林渡去法力，半个时辰后两人已精疲力竭，汗顺着鬓角滴下，一个时辰后，白媚毕竟修为尚浅，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木黎不肯放弃这点希望，好像救的是前世的自己，眼前开始模糊，洞壁张牙舞爪的扭曲，终于，她在最后一刻倒了下去。

　　法力大失的木黎睡了一整天才醒来，坐她面前的是穿着一身白衣艳丽无比的白媚，还有她身侧的一只红尾巴的白狐。白媚捋顺了木黎额头的发丝，轻声道：“木黎仙子，白林活了，你成全了我们。”

　　木黎捂着沉重的脑袋从石床上坐起来，正言厉色命令她：“从今往后，你们只能守在白檀山，守护这方百姓的安宁，他日我若听闻你们为害人间，我会第一个来杀掉你们，明白吗？”

　　白媚看了眼红尾白林，对木黎道：“足够了，白林的修为虽要重头开始，我愿意陪着他在此深山中永恒。”

　　下山之时白媚问她：“木黎仙子，我害过人，您为何放过我，还损耗修为救白林？”

　　木黎望着古木参天的深山茂林，道：“听山下人讲，此山常有豺狼虎豹出来伤人，我要你们守护此山守护采药人，岂不是更好的结果，死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

　　离开那个隐蔽的山坳很远，木黎还听见白媚回荡在谷中清脆的声音：“木黎仙子，我会为您立个神祠，日日供奉您！”

　　她浑身一哆嗦，高声喊回去：“不必了，对了，启明山怎么走啊！”最重要的事情还忘记问了。
　　***

　　木黎以为那只紫鹿会与她结伴去西南方的启明山，结果离开福海镇后，那鹿就凭空消失了。“毕竟是山中精灵，怎么可能当我的坐骑。”

　　一连走了七八天荒山野岭才看见有人烟的地方，走过稀稀落落的农庄后，来到荆平县一条大街上，看了十几天山路，这条大街繁华热闹的跟逢了节庆似的，三步就撞着一个人，五步就看见买卖的摊子，她急需寻一家客栈好好泡一回澡休息个三五日。

　　像往常一样掏出一粒圆润的珍珠丢给店小二：“来壶清茶，凉的！”自从知道这珍珠的价值后，从开始的不知市场价格扔出十数颗到现在的一颗，依然能让他们服侍的好好的，果然常在人间走，人也变得奸诈了。

　　刚落座在拐角的一张桌上，立刻围上来三个刁声浪气的年轻男子，跟着坐到木黎对面。

　　“姑娘，带这么多珍珠，是远行吗？”那男子用筷子戳了戳她腰间鼓鼓的珍珠荷包。

　　一定是方才颠荷包的声音给他们听见了，木黎气定神闲，饮下三杯清茶后才开口：“你们知不知道，姑娘家的东西，随意动不得？”

　　“哟呵，跟你开个玩笑嘛，我们哥几个又不缺钱，只是看姑娘形单影只，坐过来说会话。”

　　“话也说了，请坐回你们那张桌去。”

　　三个男人浪笑一阵，为首那个刚要开口说些下流话，木黎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双脚离地“嘭”的一声掼在桌上，对着他腹部手起拳落，一拳砸的他蜷着身子狼嚎不已。

　　把男子掼回他们原位置，拍拍手上灰尘冷冷道：“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家雅致的店，全被你毁了。”

　　她走出客栈刚行了几步，追出来一个年轻人，急急慌慌的喊道：“姑娘留步！”

　　“一伙的？也想挨打？”

　　“不，不，姑娘误会，我是苏家的，与李家那几个泼皮无赖才不是一伙的。”

　　“我管你苏家李家的，追出来干嘛？”

　　这男子姓苏名南，是这条街上苏家的六代孙。

　　苏南紧跟着木黎的步伐，追的气喘吁吁：“姑娘，我诚心邀请姑娘去苏府落脚休息，你相信我，李家那几个泼皮被骄纵惯了，我与他们不一样。”

　　“那你为何对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如此热情？”木黎突然立住脚质问他。

　　苏南十七八岁的年纪，突然被木黎盯着脸看，顿时面耳赤红连退两步，羞赧的笑道：“姑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苏家有个老祖宗，现年两百三十五岁，他的房中挂着一幅女子画像，画上之人与你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我从小常盯着画像上的女子看，刚才见到你时十分惊讶，还以为画像上的人走下来了。”

　　“那女子不是你老祖宗的妻子？”

　　“不能乱说，你一会去我们家，可别乱说，我们家那位老祖宗虽两百三十五岁了，鹤发童颜，身体硬朗，打我这样的十几个都没问题，他要听见人侮辱了画像上女子必定会暴怒。”

　　如此高寿的人，木黎来凡间后确实少见，这会眼前的少年不许她去苏府她都要硬闯一番。

　　“走，带路！”

　　“姑娘，我带你去苏府，一来是给你歇脚，二来是要让我那老祖宗大吃一惊，他从不讲画像上女子是谁，我的祖父、曾祖父、高祖父、高高祖父都带着好奇心进了坟墓，我父亲亦好奇，我觉得老祖宗那体魄和精神，可能我孙儿辈都要带着好奇过一生。”

　　木黎被他几句话说的大笑不已：“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年轻时不都有一位求而不得的意中人么，你老祖宗还能例外？ ”

　　这条热闹集市的尽头有座气派的府邸，碧瓦朱檐古色古香，府邸坐北朝南，西侧有条南北向的大河，河边及府宅四围种了许多松树，苏府几乎被这些松树湮没不见。
　　“这些松树是你老祖宗的品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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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将要和徒弟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