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自南来》采芹人

17、钦封地仙

　　枯松向虞上闻问了几句凌清仙师近况后，似乎还有话要对明裳讲，终于还是摇摇头笑着离开了。

　　虞上闻从怀里拿出一只松木簪，犹豫而腼腆的递于明裳：“这一别就是一年，这是见面礼，我在其上设了符，鬼怪莫想近身，正配你的松木剑！”

　　如此看来，送女子礼物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不然凭他沉静耿直的个性，居然也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明裳接过松木簪细看，是一株藤的形状，真的用了心了：“师兄许久不来，怎么又突然来了，是有事吗？”

　　他脸上突然变得很严肃，道：“几日前我做了一个梦，有祥光笼罩天华洞，我觉得是个祥瑞之兆，特为此而来。”

　　“一个梦你都这么当真，我以为师兄特地来看我。”

　　他的双目深邃漆黑，深深的看着她，向她走近一步：“确实也为看你——和炎儿，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苏炎仰着头老道的说：“我何时成了师伯的借口了！”

　　三人结伴闹哄哄去了山下集市。明裳很仔细的挑了匹万年不变的竹青色布匹，给苏炎买了件集市上男童都穿的袖口绣云纹的绛红色衣服，虞上闻问：“怎么买了布匹，明日能赶做出来？”

　　“为什么要明日一定要赶做出来，我不等着穿。”

　　十日前他在梦中梦到天华洞为金光笼罩，预感到祥瑞之兆会和明裳有关，而枯松师叔对此也略有所知，这身新衣服要为此事而制，他解释道：“后日就是端午，民间兴穿新衣裳，明日尽量做好吧。”

　　“还有这个风俗？那我让师姐帮忙，后日准能穿上。”

　　三人从集市上回山时，又从乡间小河边采摘了两大困艾草背了回去。

　　五月初四，明裳和宋云岚窝在屋里做了一天的衣服，为了师妹明日能穿上新衣服过端午节，宋云岚那针线活比她的剑使的还快。

　　五月初五清晨，明裳和苏炎师徒俩穿上了新的衣服，咋咋呼呼给各个院落、大门插艾草，虞上闻随他们到一处又一处院门口，监工似的看着师徒俩打扫忙碌。看着门窗两边插的艾草，师兄们故意抹着眼泪对师妹玩笑道：“早知道求师父早些让你下山，这多有家的气氛啊，让我想念家乡了。”

　　天气十分明媚，各院中应季的花儿开的十分热闹，碧空如洗，山后的松林传来百鸟鸣叫之声。

　　巳时，九霄碧空突然显现一片金光，笼罩了天华洞的大殿，连后山的松林都在这片金光的覆盖之中。只见枯松仙师面色庄重，脚步匆忙，从燕灵殿正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金云霄和宋云岚。

　　明裳手中还在忙着给大院的角落熏点燃的艾草，师父步履矫健的背影不由得令她一阵害怕，她从没见过师父这样慎重的神情，这小老头一向懒的很，到处都是他的躺椅。

　　她慌忙跟在师兄们身后也一起走出了大院门，恰好此时金师兄向她悄悄招手近前。

　　所有人都站在习武场中央，虞上闻见到那片金光已知道发生何事，他突然握住明裳的手悄声道：“莫怕，是件好事。”

　　金光之下有片五色祥云，云中立着一位看不清面目的神仙及其侍从，此仙乃上生星君。从祥云中传来雄浑而空旷之声，此鸿声又似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之声：“天华洞听封！”

　　枯松仙师带领天华洞几十名弟子跪伏在崖前的练武场上，云中的声音说道：
　　“启明山天华洞，福天洞地人间仙府，修行养道贵处，天华洞人才辈出，开派之祖枯松明公正义，斩除妖邪，惠及万民，更由弟子木明裳，乙未年戊申月途径平瑞县，不遗余力尽其所能不伤一灵而拯救万民，此举深得天帝嘉奖，御笔钦点木明裳为启明山地仙，授其仙录，注其官名，另赐长生丸三粒，赏有功之人。”

　　话毕，只见木明裳身上有金光环绕，万道霞光甚是光彩夺目，证明其身份的赤金腰牌悬在腰际，熠熠生辉。随后上生星君及其侍从便从祥云金光中隐去了，从天而降三个金光闪耀的木椟，分别至木明裳、虞上闻、金云霄面前。

　　练武场上的哗然之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各人脸上把喜悦、震惊、难以置信都表露一遍，激动的大喊大叫。

　　呆若木鸡的明裳颤巍巍地握着手中的宝盒，天地虚晃，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这从天而降的已不是一件简单的大喜之事，是所有修仙门派毕生的追求，她来人世不过十八载，何德何能领地仙一职，她转身木木地看着师父。

　　枯松仙师十分满意的点头微笑，他真心替徒弟开心。

　　平瑞县那次洪涝，明裳以为是诸多为民除害中稀疏平常的一件事，换了虞师兄或金师兄或是任何其他修行之人，那个雨夜他们都会拼上性命救下城中百姓，她只是碰巧那几日途径平瑞县，却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她心中有愧有不解也有不安。

　　师兄师姐们都围上来恭贺木明裳，从今而后，她就是真正的明裳仙子了，“仙子”这一称呼，师兄们玩笑了多年，一朝成真。她因为不喜欢别人叫她精怪，从小就师父面前吹下牛皮、立下誓愿，要定性修行，做成仙子，如今成真了，启明山第一地仙。

　　她望着伏在她面前恭贺行礼的师父，恍恍惚惚，突然惊醒，慌忙跪在师父面前扶起他，流着泪道：“师父，折煞我了，我永远是您的徒儿。”

　　师父慈祥的笑道：“小徒果有灵根，不枉我栽培一场，启明山从今起，也算有了真正的守护者了。师父真心恭贺你成为地仙。”

　　明裳有千言万语要倾吐，她在师父面前不过一十八年短暂的生命，如今却走的比师父远，站的比他高，她实在惭愧不安。

　　师父道：“明裳，这是你的缘法，你的命数，难道上天会选错了人？”

　　“可是师父，您修行这么多年，德高望重、修为深厚，我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赶在您前头，我心里……”

　　“师父很高兴，高兴启明山终于有所托付。”

　　枯松仙师看着三人手中的宝盒，把拂尘一甩，严肃的对这三人道：“你们随我而来！”

　　不求成仙，但能长生，也是多少修真人的至上追求，三粒长生丸之贵重不言而喻。三人跟着枯松仙师进入书房，明裳不待师父开口，递出长生丸道：“师父，明裳得您教化十八载，您对我的恩德，我愿用此粒仙药报答，明裳恳请师父服下。”金云霄也连忙递出宝盒。

　　枯松仙师笑道：“你们有心了，都把盒子打开！”

　　三人依言照办，只见枯松仙师抬起右手，三粒仙药从盒中缓缓升起，又一掌推出，把仙药迅速推入三人体内，那灵丹顺着他们的奇经八脉通贯全身，顿觉身体比从前更轻盈飘逸。

　　三人对枯松仙师的动作根本来不及反应，吃惊的看着他，明裳和金云霄惊的是没能让师父服下仙药，虞上闻更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如今都来不及了。

　　枯松仙师抚着胡须十分称心如意：“天界的灵丹，若不早些服下，恐生事端。”

　　离开书房前，枯松仙师突然按着虞上闻的肩膀低声说：“上闻，这是你该得的，不要有任何压力，是他太过执著。”

　　从书房出来的三人各怀心思，金云霄对明裳说：“师妹，我现在的心境也许和你一样，那晚，我只是为了找你途径平瑞县而已，救下百姓的人是你，是你开了血祭，让虞师兄的玲珑印法力大增，我只是助你们一臂之力而已，竟然也赐了一粒长生丸于我。师父他连让我孝敬他的机会都不给。”

　　明裳还是晕乎乎的样子：“应该开心才是，可我心里跟你一样不痛快，我觉得地仙一职应该给师父才对，唉，罢了，不去想了，仙药都已服下，还能有什么办法？”

　　虞上闻没有出声，他面色很苍白，神思不定，若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他服的是什么毒药。

　　是晚，临睡之时，明裳从发髻上摘下松木簪放到妆奁里，一整日都少言寡语的云岚师姐拿起松木簪问：“这是虞师兄送你的？”

　　明裳笑道：“嗯，他还在上面施了符咒以防妖邪靠近我。”

　　宋云岚露出贫瘠的笑容：“如今你已是仙子，别说妖邪靠近你，只怕他们躲你还来不及。”

　　她紧紧抓着松木簪愣愣的出神，明裳唤她第二声时才如梦初醒，“师姐，你喜欢这松木簪？我把它送给你。”

　　她把木簪丢到妆奁里，面露愠色：“这是他送给你的，我不要。”

　　明裳没有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改天我亲自削一支给你，要是你觉得丑，我就让虞师兄削一支给你。”

　　“他那么听你的话？”明裳见她问的奇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我和他前年下山，他确实是有求必应，师姐你不是常说他对每个人都好吗！”

　　他确实对每个人都好，但是他不会给每个人都送上松木簪。

　　吹熄了油灯之后，明裳纱帐前挂的明茎草闪着柔和的金光，宋云岚看着师妹天真无邪的脸，轻声念道：“明裳，你真幸运，你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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