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线》喜央

22、第二十二章

　　谢尔尔到家后，去冲了个澡。

　　在冲澡的间隙里，她有点后悔，后悔在去吃面前换了宽大的T恤和洞洞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失策。

　　她其实很享受当姐姐的这种感觉，尤其是对于她这样的独生子女来说。

　　在遇到周栩之前，她的确很讨厌小屁孩，之前和蒋春华交好的张阿姨家，就是三年抱了俩。

　　谢尔尔跟着蒋春华去过一次她家，被小孩的啼哭声吵的头痛欲裂，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提过让蒋春华生二胎这事。

　　但是和周栩相处下来，她忽然又觉得，有个弟弟也还不错，前提是得像周栩这样。不过遗憾的是，蒋春华早年间就把二胎计划从她的人生规划中除名了，所以谢尔尔觉得，白捡一个周栩这样乖巧可爱懂事的弟弟也还不赖。

　　只是这个弟弟到底不是亲生的，她去北京读大学后，就把这人忘的一干二净了。

　　其实倒也不是立马就忘干净的，一开始谢尔尔还会问下蒋春华周栩的近况，问了几次后，她的大学生活就开始丰富多彩了起来，就连和蒋春华的通话都是有时效性的，更别提再多嘴问周栩了。

　　后来蒋春华倒也有主动提过几次周栩的琐事，具体说的什么，谢尔尔的确是想不起来了。

　　现在弟弟长大了，自己也快奔三了。

　　想到年龄，谢尔尔倒也并不是很开心。

　　以前她一直觉得三十岁还离自己很遥远，可是就这么一晃神，自己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就要到了。

　　她之前对年龄也没什么概念，估计是这几年，蒋春华唠叨的厉害，所以连带着她对即将到来的二十九岁都产生了未知的恐惧。

　　谢尔尔从浴室出来，没穿衣服，赤条条的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的身体。

　　自己，也不是那么差吧？

　　虽然身材不比那些网络美女好，但好歹肉至少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上了吧。更何况这几年她一直都有在断断续续的做普拉提来塑形，整个人的身材曲线和年轻时也没太大变化。

　　怎么说，都还是不至于像蒋春华说的那般，过了三十就没有市场了吧？

　　她掐了把自己的腰，最近回家好像把失恋那阵子瘦下去的都吃回来了，还吃胖了点。

　　不行，还是太放纵自己了，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谢尔尔麻利的往身上抹完身体乳后，就套上睡衣向楼下走去。

　　蒋春华回到家时，客厅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谢尔尔正撅着屁股趴地上，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干嘛呢干嘛呢，你把我这些宝贝都给我翻出来干嘛？”蒋春华嗓门大，突然的一嗓子给谢尔尔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妈！”

　　她用力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听得见！”

　　蒋春华心疼她那些宝贝，被谢尔尔翻出来放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拾起地上她那些宝贝：“你到底在找什么？”

　　说是宝贝，其实不过就是蒋春华早早给未来的外孙子缝的一些虎头鞋，口水巾，虽然都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但是蒋春华一直拿着当个宝贝。

　　谢尔尔调侃过她：“等我孩子出生了，这些都过时了。”

　　蒋春华回她：“你懂什么？经典永不过时。”

　　“你不会要偷户口本去结婚吧？”

　　蒋春华眼睛一横，死死的盯着谢尔尔。

　　谢尔尔听不得从蒋春华嘴里蹦出的结婚二字，立马从根源杜绝掉她妈脑子里，还没升起的所有泡沫幻想：“和鬼结是吧。”

　　蒋春华一巴掌下来，打在她的胳膊上：“你这孩子，嘴里就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谢尔尔对着她妈做了个鬼脸，才把话题引回到正文上：“楼上储物间的钥匙被你放哪里去了，我记得之前是放在这里的啊。”

　　“突然要钥匙干嘛？

　　“我瑜伽垫和呼啦圈，不都被你放储物间里了？”

　　“哦。”蒋春华从她斜挎的帆布袋里找出一串钥匙，从上面取了一把下来，嘴里也没停下说上两句谢尔尔，“你不知道打个电话问问我？”

　　谢尔尔嘴里振振有词：“我哪里想得到你会把储物间的钥匙也带出去？”

　　蒋春华自动屏蔽掉她这个问题：“你突然要找瑜伽垫和呼啦圈干嘛？”

　　“减肥。”谢尔尔拎着钥匙往楼上走，留给蒋春华一个自认为潇洒的背影。蒋春华看着她，摇摇头，轻啧了两声。

　　等谢尔尔真正站到瑜伽垫上时，蒋春华正从厨房把饭菜端出来。

　　香味扑鼻，垂涎欲滴，望眼欲穿，完美的描写了谢尔尔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她看着蒋春华端上来的麻辣小龙虾、可乐鸡翅、红烧排骨、清蒸鲈鱼、豆腐鲫鱼汤，不经意的做着吞咽口水的动作。

　　下午吃的那碗面早就已经消化掉了，这会肚子里早就已经空空如也。

　　蒋春华睨了她一眼：“洗手过来吃饭，你爸今天刚和你林叔一起钓上来的小龙虾，外头的可没法比。”

　　“不吃，我减肥。”谢尔尔心一横，她这才刚下定决心减肥，蒋春华就做好吃的来诱惑自己，这不成心看她笑话？

　　她才不上这个当！

　　“我爸呢？”谢尔尔不接蒋春华抛过来的话茬。

　　“你爸和你林叔打算夜钓。”

　　“哦。”这事在她家常见的很，谢庭很喜欢钓鱼，林叔就是他其中一个钓友。他们时不时会约着出去钓鱼，有时候是一下午，有时候运气好，钓上个一天一夜也说不准。

　　谢尔尔跟着谢庭去过一次，她觉得挺无聊的。几个大男人围着几根钓鱼竿，大眼瞪小眼，瞪到有鱼上钩了，就去捞竿子。

　　果然，男人的快乐，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理解。

　　“你吃不吃饭！”蒋春华中气十足的朝谢尔尔又吼了一句。

　　谢尔尔整个人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趴在瑜伽垫上，用同样分贝大小的声音回蒋春华：“我都说了不吃！”

　　“你不吃，就去隔壁把周栩和黎阿婆叫过来一起吃。”蒋春华收走了她的碗筷，又给桌上另添了两副碗筷。

　　谢尔尔不满蒋春华一直打断她：“你怎么不自己去叫？”

　　话音刚落，一块抹布从天而降，完美无缺的盖在了谢尔尔的脸上：“怎么，我现在还使唤不动你了？”

　　谢尔尔气的要死，又拿蒋春华无可奈何。这么些年，就没见谁能斗过蒋春华，三句话不被她噎住都算赢。

　　屋外头天还没黑，她穿着瑜伽服走出院子，拐了个弯就进了周栩家的院子。

　　屋子房门没关紧，她一推就开了。周栩正准备起身去厨房做饭，黎阿婆正在轮椅上戴着老花镜，不知道在织什么，见来的是谢尔尔，她也不织了，脸上堆起了笑容。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你家没人吗？”黎阿婆热情的很，立马指使着周栩去厨房做个三菜一汤来。

　　“不是阿婆，我妈今天做了好多菜，让我来邀请你们一起过去吃。”谢尔尔又想到桌上那盘麻辣小龙虾，“哦对，我爸今天还去钓小龙虾了，周栩不是还挺爱吃的，正好过去一起吃点。”

　　就这么连拉带拽着，直到黎阿婆和周栩坐到了桌边后，谢尔尔就算圆满完成了蒋春华交给她的任务。

　　临走前，她又特意看了那盆小龙虾一眼，然后带着满心的懊悔回到了她的瑜伽垫上。

　　周栩愣了：“你不吃吗？”

　　蒋春华看了谢尔尔一眼：“小栩你吃你的，别管她，这会儿不知道抽什么疯又要减肥，我看她能坚持几天？”

　　谢尔尔本想着，蒋春华要是给她个台阶下，她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去吃饭。但是她忘了，蒋春华从来就不是一个会给人台阶下的人。

　　她的性子在清瓦村是数一数二的泼辣，在谢尔尔小时候记事起，蒋春华和谢庭总是能话赶着话吵起来。

　　电视机刚出那阵，谢庭花了大价钱搬了一台回来，谢家的饭后活动也就变成了一起看电视。但蒋春华喜欢看八点档的肥皂剧，谢庭要看中央五台的球赛，两人总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谢庭就发牢骚：“我买的电视我还不能看了！”

　　蒋春华也不惯着他：“这么多年给家里搬台电视，就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你看看你，和人家谢霆锋就差一个字，怎么别人就长的那么人模人样，你嘞？”

　　当时谢霆锋主演的新警察故事出了碟片，家家户户都去村口的那间影像厅租光碟看，蒋春华当然也在其中。

　　看了以后，蒋春华就迷上了谢霆锋的脸，一发不可收拾。

　　谢尔尔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遗传了蒋春华的，看男人先看脸。也是，要不是谢庭长的还算可以，蒋春华也不会和他结婚。

　　但是和谢霆锋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

　　谢庭最见不得蒋春华拿他和谢霆锋比，但话又赶不过蒋春华，索性懒得和蒋春华再争，穿上衣服就去球友家一起看球赛去了。

　　回想起这事，再听了这话，谢尔尔心里的那点小叛逆更甚。

　　不吃就不吃！

　　还缺这一顿小龙虾不成？

　　回北京，我天天吃，麻辣小龙虾，蒜蓉小龙虾，十三香小龙虾，轮换着吃！

　　饭吃到一半，蒋春华给黎阿婆盛了碗鲫鱼豆腐汤，又给周栩夹了几个可乐鸡翅，三令五申道：“小栩你快吃，真不用管她。多大个人了，饿了自然会来吃。”

　　谢尔尔是真的不想听蒋春华用这招激将法来激自己了，噌的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没好气的收了瑜伽垫，脸上也是阴沉沉的。

　　她拿着瑜伽垫打算回房间继续练。

　　就在她真以为和这顿小龙虾无缘时，就听见身后的周栩喊住了她：“姐姐，我剥好了一盘，一起吃吧？”

　　脚下一顿，谢尔尔回头。

　　一盘已经剥好壳，按从个头大到个头小，码的整整齐齐的虾映入眼帘，这周栩在给虾做军训吗？？

　　所以刚刚没有说话的时候，他都在对这盘虾动手？

　　与此，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正盯着她，在等一个回答。谢尔尔盯着那双眼睛看，又大又亮，眼底如同湖水般清澈。

　　真像一双小狗的眼睛。

　　不过，他刚刚是不是叫她姐姐了？

　　刚刚的那声姐姐当真是叫的她浑身酥麻，像是从心底被电了一下，顺着血液到达了她的十个指尖。

　　这种感觉很奇妙，谢尔尔形容不上来。

　　但是她好像对这个称呼，是真的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