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生存纪事[宋]》亦靖泱

81、番外

　　1.霜儿番外

　　霜儿最深刻的记忆其实是娘子的一段话。
　　那是娘子嫁入候府却被卷入叛乱，后避居小院的第三天，她听娘子的吩咐尽力优待禁军与周女官，却发现他们两者截然不同的态度。
　　禁军们乐呵呵的接受了优待，反观周女官，她因为这优待不独独给她而接受了，却在思考后又推掉，怕与宫中提倡的节约相悖，也怕留下她笔记的采购单成为她骄狂的证据。
　　那是霜儿第一次那么清晰，那么清醒的意识到，男子与女子的不同，不光光是性别，身材，力量等等一目了然的外在区别，还有很多她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她毛骨悚然的内在区别。
　　她因此快速回到娘子身边，哪怕娘子还在安睡，但守着娘子是她做过最多也最让她安心的事情。

　　后来娘子醒来发现她惶惶然不安的模样询问她，听她描述后沉默了良久，说出了一段她思考多年也没有完全理解的话。
　　“这个朝代给予女子立足的空间是那样狭窄，所以她们务必按照规矩，按照训导长成能被容下的模样，不然许许多多死无葬身地的同性都在提醒她们：你多长出了枝丫所以不对，你不喜欢阳光所以不对，你不能藏进林中所以不对……是你先错了，那你死有余辜。”
　　娘子看霜儿不懂，反而笑了。
　　“我说了乱七八糟的话，其实也不算糟了，只是到底有些意难平。”

　　那天娘子喝完药睡下前还递给她一块桂花糖糕，让她吃了甜的，心里也甜些。
　　雪儿见了还不依，说娘子偏心。也被塞了一块糖糕才作罢。

　　娘子的话让霜儿记了很多年，她觉得自己想不明白的，娘子明白，这样就很好，反正她没有打算离开娘子，不会有人比娘子待她更好了。

　　2.雪儿番外

　　雪儿觉得自己很幸福，前半生有郡主和霜儿姐姐，后半生有她的良人和孩子们。
　　唯一的遗憾就是郡主和霜儿姐姐离京，她带着郡主在汴京的生意成了圣人的手下。
　　没了郡主，圣人偶尔会召她入宫。

　　有了这个体面，雪儿觉得自己一家都受益，她一生都在因为郡主受益。

　　3.四月番外

　　四月最终还是离开荣安郡主回到她哥哥何三厉的身边，因为她要照顾独自一个人的傻哥哥。
　　他们住在茱萸巷附近，离雪儿姐姐的住处不远，四月便觉得很满意。可她最近有了新的烦恼：她发现自己哥哥居然喜欢郡主。
　　但，郡主喜欢的是林将军啊。

　　起因是四月发现哥哥小心的收着一方锦帕，她作为郡主身边多年的女使，一眼就认出绣着简单云纹的丝帕是郡主的。
　　她不知道哥哥从哪里得来郡主的丝帕，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秘密最后被四月悄悄的藏在了心底，就像她的哥哥，他从未表达过自己的倾心。
　　只是四月再没催过哥哥给她找嫂子。

　　直到四月遇到良人出嫁，她才哭着劝自己哥哥放下，试着找找能互相陪伴的人。
　　何三厉看着哭成泪人的妹妹，最终点了点头。

　　四月不知道自己哥哥最后有没有放下，因为他一生未娶。
　　何三厉早年家中受灾，又曾拼着重伤立功，一生操劳，最后握着依然崭新的帕子闭眼时也不满40。
　　他一生不曾与人提起自己的爱慕。

　　4.圣人番外

　　苏苏此时清醒的知道自己冲动了，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办法。她只恨自己学医不精，这次入宫又没带着半夏。
　　她冲进张贵妃寝殿把御医往外拉，一定要把他拉去圣人那里给她把脉开药。

　　张贵妃的宫女们竟以御医需要守着公主为由阻拦。
　　“你可知御医要去给谁请脉？”
　　苏苏咬牙切齿。

　　“奴不知，但官家说了一切以公主病体为重！”
　　那宫女一点不把一个有圣人撑腰的郡主放在眼里，可见她伺候的张贵妃如何得宠，给了她多少依仗。

　　“官家以孝治天下，我倒是要看看哪个公主敢以女儿之身霸占御医让嫡母无人医治，这是要把天翻过来吗？”
　　见众人皆被她吓住，苏苏才顺利带走了御医。

　　苏苏守着圣人，等她喝了药又睡下才离宫。

　　第二日带着半夏入宫时，她竟在圣人殿前遇到官家。
　　“你可知罪？”

　　苏苏干脆的跪下。
　　“妾知罪”

　　官家拂袖而去，把她的郡主给撤了。
　　圣人此时已经醒了，她看着和她行礼的苏苏没叫起。
　　“我却不知你如此大胆。”

　　苏苏跪在圣人床边，咬牙忍住眼泪。
　　“官家问我可知罪，我说知罪，但圣人问我，我会说，我不后悔，就是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一个郡主换圣人有人看诊，不亏！”

　　圣人看到苏苏倔强的表情和强忍的眼泪，她扭过头，不让苏苏看到自己的眼泪。
　　“竟已到了如此地步，竟需要你用郡主之位，以你夫君、母家、孩子的未来，才能换到我有人看诊，这皇后之位未免令人齿寒。”

　　“圣人，这是我自愿的，我能活到现在本来就仰赖您，就是有这一遭依然是我欠着您的。”
　　苏苏怕圣人不理智，人在病中本来就脆弱，也容易钻牛角尖。

　　但苏苏多虑了，后几日大朝上，御史参张贵妃利用公主霸占御医预图对患病圣人不利，请官家莫要因为宠爱后宫就失了公正……
　　谏官们纷纷出言，引经据典规劝官家，请他立身公正，降罪张贵妃。

　　苏苏不在乎丢掉的郡主之位，她只觉得对不起林晏。
　　林晏安慰她，他本来就想外调的，不如他们一家就去南方安家，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这日朝上，除了曹家请罪，御史参本以外，林晏当堂自请外调去江南，官家直接准了，惹来谏官对官家的又一轮规劝。

　　苏苏离开汴京前，圣人召见了她。
　　“这样的代价，你依然不后悔吗？其实……”

　　“圣人，我从无野心，林晏也不是热衷官途之人，若孩子有心，也许将来可以来京赶考，到时请您替我瞧瞧他。”
　　苏苏知道，此去山高水长，不知再见之日是几时，她把两枚蜡丸塞到圣人手中。
　　“这是毒药，半枚就能让人疯癫数年如原肃王，整枚致死。盼着圣人您用不上才好。官家喜爱仁慈明君之名，圣人也该让世人知道您的圣明才是。”

　　圣人无法亲自去送苏苏离京，却在她离开前为她求回了郡主之位，甚至还增加了待遇，让她有了朝廷食邑。
　　便是苏苏一生不再回京，她每年都会收到她的食邑，还有圣人的礼物。

　　一场重病，圣人变了，又没变，她依然规矩的活在宫闱中。只是她更简朴了，她种谷、亲蚕，成为贤名远播的圣人，让官家也不能随便废去她。
　　圣人让自己成为官家最喜欢的宽仁君主名声中的一部分。

　　5.半夏番外

　　半夏没想到自己最后会和郡主一起定居江南，她曾经那样讨厌这里，曾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北方。
　　只是，在郡主离京前问她打算时，她还是决定跟着郡主，就像霜儿，她无心成婚，能这样伴着郡主、霜儿过一生便是她的期望。

　　只是后来郡主鼓励她带着两个女徒弟盘了药铺，专门教导学徒，且只给女子瞧病，倒是让她成了江南有名的女医。
　　她和霜儿守着郡主，守着郡主的孩子，最终得了她们想要的善终。

　　6.林未眠番外

　　作为家中次子，林未眠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自小他就不像他兄长那样好动，是个坐得住，爱读书的。
　　终于，苏苏拿出柳苏母亲留下的书籍，亲自为次子启蒙。

　　多年后，林未眠入京赶考，待殿试放榜，他金榜题名得入翰林。这才带着母亲让他带来的礼物求见已经是太皇太后的圣人。

　　“第一次见你母亲，她还没有你那么大呢，如今，我们都老了。”
　　圣人听说苏苏次子待科举结束官都封完了才来见的她，就觉得这不愧是苏苏的孩子，从不让人为难。

　　“母亲可不爱听别人说她老呢，父亲也乐意哄着，若是听圣人如此说，恐怕要不依的。”
　　林未眠自小就常听母亲提起圣人，家中每年还会收到汴京送去的食邑和礼物，圣人固然尊贵，又何尝不是他的长辈。

　　圣人想起苏苏的性格来，觉得还真是如此，便笑起来。
　　这两年年纪大了就容易身体不适，她已经许久没有笑得如此开怀了。
　　“这说明她过得好，她选你父亲有眼光。我见过你兄长小时候，倒是不曾见过你，今次上榜封官，你打算以后留在汴京落脚了？你母亲倒是放心。”

　　“我们长大以后，母亲便不太管我们。而且京城有圣人您呀，母亲一点没操心我，就只想着带什么给您呢。”
　　林未眠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值钱，母亲最偏爱的一直是父亲，对他和兄长，一惯是父亲管教得更多些。

　　苏苏的孩子说话和她有些相像，而且这孩子长得也像苏苏，圣人便很喜欢他。
　　现在听他说话还如此嘴甜，哄得人心里舒服，她心里盘算着送这孩子些什么东西才全了自己和苏苏的情谊。
　　“你母亲当年离京前把手上的产业给了我，现在你回来汴京，这些自然要交还给你。”

　　当年圣人收下了苏苏给她产业的好意，却是偷偷折现给了足额的银票。这些年，外面的产业和人手曾经帮了她不少忙。
　　现在她已经是太皇太后了，且孙辈孝顺，圣人就想把原来是苏苏的产业还给她的孩子。

　　“这可不行。”
　　林未眠连忙摇头，他要来汴京母亲说过不少事，不少人，却没提起过这个，就说明母亲没有让他接手产业的打算。
　　“母亲既已给了圣人，那便是您的。我若是拿了，恐怕回去祭祖时，父亲母亲都要教训我。”

　　推了好处，林未眠不敢多呆了，他觉得圣人是爱屋及乌，不免好奇母亲与圣人的过去。
　　母亲在他眼中一贯是平和的模样，她年轻时该是什么模样？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