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生存纪事[宋]》亦靖泱

77、自在24

　　原芯一知道没有人能托付，她在上饶甚至不认识什么人，思来想去，她只能回汴京，她要去敲登闻鼓替孙郎喊冤。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孙郎因为自己把命丢了。
　　明明她们依然爱着对方，明明她们一家终于团圆，明明她的安稳幸福刚刚到来。
　　安置了母亲，原芯一带着怎么都不肯离开她的孩子往来路走。

　　没了夫郎，哪怕原芯一停留的是来时同样的驿站，带着孩子的她还是走得非常狼狈。
　　万万没想到，她在江宁驿站听到荣安郡主来过的消息。
　　就是因为这个消息，原芯一改变了方向，往苏家而来。

　　虽然原芯一没说，但苏苏明白，原芯一被找到、孙郎君有此磨难，只怕都是因为路上必不可少的路引，还有肃王的不依不饶。

　　苏苏被原娘子求助，哪怕出于同仇敌忾，她也会伸出援手。
　　她想了想，觉得从上饶县令那里保住孙郎君的命不难，但真的要解决此事的关键不在江南，而在汴京。

　　三月里，苏苏离开汴京前，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只是，她觉得那些还不够，如果原娘子真的愿意去敲登闻鼓，她愿意帮忙找状师写罪状，还一条龙提供肃王的罪证。

　　现在苏苏有些可惜韩琦已经不是开封府做判官了，她离京前，官家把韩琦任命为御史中丞。
　　就很损，让最近被弹劾得最厉害的人之一，韩琦成为御史们的顶头上司御史中丞。

　　可见官家对御史的偏向也不太满意，言官没有公正就是需要修理了。
　　而韩琦，就是那个去整理御史们的好人选。

　　另外，林晏和苏苏的父亲都小小的升了官，算是官家隐晦替肃王给出的弥补。由此，苏苏也看出官家对侄子的包容，肃王还真是留不得又不能随便动的存在。

　　不过苏苏这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哪怕有官家调停，但他们自己都清楚，这事没完。
　　韩琦高升后控制住了大半御史的笔杆子，林晏则盯着肃王已知的私兵，苏苏临走前还特意去见了出府祭奠家人的流云。

　　现在苏苏在江南还见到了决心去敲登闻鼓的原娘子，她觉得，自己手上的牌已经齐了。

　　苏大舅和白舅母没想到苏苏住了没多久就要回汴京，这春天都还没过完呢，自然劝她不要急着回去，待赏了夏日的莲花再动身也不迟。
　　苏苏只好说起着急进京的原娘子，还有她夫婿孙郎君未结的冤案。

　　白舅母听后只可怜这对母子，苏大舅倒是知道得更多，他在汴京时从头关注了肃王府的事情，太知道苏苏口中的原娘子是谁了。
　　苏大舅想起自己离开汴京前和柳兄喝酒，说起苏苏他们都很担心，肃王对苏苏的针对让他们都觉得离开汴京些时日是个好主意。

　　不同于苏苏知道肃王的针对可以说是不死不休，其他人大多觉得肃王只是不乐意前王妃过得好而已，便是官家圣人也是这样想的。

　　也不是没有人往坏处想肃王，韩琦、林晏就不说了，晏承裕也特意找过苏苏，说愿意娶她，让她成为其父晏公的儿媳也就不怕什么肃王了。
　　这让苏苏想起四年前自己就是为了寻求庇护才嫁给的肃王，结果呢，依托他人终不得好。

　　不是说晏承裕是肃王那样隐在暗处的阴谋家，而是苏苏已经过了一味寻求庇护的时候了。
　　她真切的感谢了晏承裕，也拒绝了他的好意，还祝他早日觅得一心人。

　　这场见面总归还是被林晏知道了，苏苏也没有瞒着他，清楚的和他说了他们的对话还有自己的拒绝。
　　林晏虽然知道苏苏一贯不是四处留情的多情人，到底还是觉得很酸。

　　想到苏苏马上要离开汴京一段日子，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江南才子，林晏压着她又是欺负又是警告，不许她再招惹各路桃花。
　　苏苏觉得自己实在冤枉，她何曾招惹过别人，却被林晏镇压了，被迫答应了好多要求。

　　此时苏苏身处江南，打算带着原娘子回汴京，而孙郎君，她请兄长和表哥替她走一趟，总要保住孙郎君的命来。
　　因为知道原娘子担心孙郎君，苏苏让人把回京的行程安排得紧密一些，不过到底马车里都是妇孺，她们预计十天内能赶回开封。

　　苏苏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去，算起来，她三月中旬离开汴京，如此不过一月，又踏上了回去的路途。
　　她还不知道，汴京城里这一个月发生了多少事情。

　　殿试后榜下捉婿本来就能热闹好久，加上天气和暖起来，这出门踏青赏花的好时候，汴京城向来是热热闹闹的。
　　不想曾经被小报热议的肃王突然疯了，据说本来都瞒着人的，就是宫里也只知道自幼体弱的肃王又病了。

　　还是王府的小厮、女使传出去的消息，汴京上下才知道肃王在王府疯了有一段时日了。
　　也因为外面的传言纷纷，范婆婆做主，又放了不少人去庄子上，重新找来力气大的婆子在听竹苑照顾。

　　流云作为肃王原来最信任的女使因为婆子们的到来成了空闲的书房女使。
　　她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位置，每日在没有肃王的书房仔细寻找，企图找到能把肃王扳倒的证据。

　　也因为流云一点没有原来的活计被人取代的不满，范婆婆觉得她懂事，在她找借口想要离府时，很干脆的同意了。
　　于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使离开肃王府就带着她找到的证据去了开封府状告肃王。

　　等苏苏赶到汴京，去小院的路上就觉得内城开封府附近安静得不对劲，行人走路都又轻又快，似乎怕惊动什么。
　　问了雨儿，苏苏才知道流云这样大胆，自己去开封府状告肃王。

　　原娘子也在旁边，她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觉得肃王就要被绳之以法了，她的孙郎有救了。

　　苏苏却变了脸色，她想起自己看过的《宋刑统》。
　　“流云太冲动了。奴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绞。她不要自己的命了？”

　　雨儿并不知道这一条规定，她原来兴奋讲述的神情变得苍白。
　　“流云本是良民，她和她家人是被肃王的人害的，她有肃王把良民变成奴籍的证据。”

　　苏苏知道此事，她听流云说过，她家人本来是普通的种田人家，家中三姐妹，父母被杀，他们三姐妹成了人牙子手里可以买卖的奴籍孩子。而肃王就是这条贩卖人口利益链的顶端，流云恨他入骨。
　　但事情没调查清楚前，流云就还是肃王府的流云，而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石二丫。

　　见郡主不说话，去开封府给流云送过饭的雨儿想说服自己没那么糟糕。
　　“主子，流云虽然被扣下了，但开封府没人为难她。”

　　苏苏觉得流云不被为难有林旭的出力，不过她无心提这个。
　　这次她特意带了原娘子赶来汴京，便是想要原芯一这个苦主去敲登闻鼓直达天听状告肃王。

　　流云哪怕是受害者，她的奴籍是被违法改成的，但她肃王女使的身份就不适合状告肃王，这注定让她的上告很难成功。
　　只怕开封府扣下人后很头疼如何处理吧，毕竟状告的是官家可怜的侄子肃王啊。

　　而苏苏，她和林晏早已被官家安抚过了，她父亲和林晏的升官就是表态，所以他们不可以在明面上出头针对肃王。
　　韩琦同理，他们只能暗地里帮忙提供证据。

　　苏苏知道流云痛恨肃王，她以为，流云亲手下毒，加上自己承诺扳倒肃王能让她满意的，显然是苏苏低估了流云。
　　“已经这样了，只能希望流云有肃王谋反的证据。”

　　雨儿皱着脸努力回忆，她其实也不知道流云状告肃王时都具体说了什么，给出了什么证据。
　　现在听说没有谋逆的证据，流云这个苦主就要被绞死，觉得她未免太可怜了。

　　原娘子在一边听懂了，叫流云女使状告肃王并非他们计划好的，所以能不能真的扳倒肃王还未可知。
　　“想来流云女使也不可能知道上饶县的事情，明日，还请郡主给我更多证据，我愿意去敲登闻鼓，亲见官家，求他彻查。”

　　苏苏理智上来说希望原娘子去把肃王的罪行揭开，只是她不免看向挨着母亲懵懂四顾的孩子。
　　同行一路，这个被父母取名孙安，小名安安的孩子一直都很乖巧，比大人还能忍耐，让同行的人都很喜欢他。

　　可能是一路上投喂的人多，陪着玩耍的人也多，母亲又在身边的缘故，安安的脸蛋又变圆了，配上父母给的好相貌，就像个小仙童。

　　“郡主，我们偷偷离开汴京躲起来已经被证明无用了，我本来就打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现在一路上有您照顾，还能托付孩子，我没有什么不能做呢。”
　　原芯一想得很清楚，她就是为了扳倒肃王而来，而她能做的也就是出头状告罢了。
　　她舍不得离开孩子，但不把肃王彻底扳倒，她们家永远没有安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