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还是追妻火葬场了》沈清然

10、第十章

　　战争结束之时，早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连天边都被染上了一抹不褪的残红。

　　那时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大雨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像是想要冲刷掉这场混战曾经发生过的痕迹。

　　裴陵就那样站在雨中淋了三天三夜，像是在惩罚自己，又像是在赎罪。

　　他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失去理智，变成和他们一样无情杀戮的恶魔。

　　他回到仙界之时，众人都在鼓吹他的“赫赫战功”。

　　仙帝之子站在大殿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很平淡地昭告着，“苍弥之战中，兰君上仙裴谨之镇压妖魔叛乱有功，既如此，便封为我仙界的战神。”

　　他受封为战神，此后两千多年间却从未参与平定过任何一场战乱。

　　直到十几年前的炼魂之战中，他才再一次以战神的身份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他们这才忆起裴谨之不仅仅是仙界四君子之一的兰君上仙，也是仙帝之子亲口封任的仙界战神。

　　可是一向谨慎的裴谨之在炼魂谷征战时竟遭人暗中算计，不仅失去内丹变成了凡人，甚至还差点丢了性命。

　　从此以后，世间便再无空谷幽兰裴谨之，取而代之的是草泽医人裴陵。

　　在被浮儿带到浮生殿之前，裴陵也曾想过此生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好，那样他便不用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变成杀戮的机器。

　　凡人寿命不过区区几十载，即使后来再有战争，哪怕是沧澜之境毁灭，似乎也都与他无关了。

　　他活了九千余岁，实在经历过了太多，早已看淡了生死。

　　如今，他却偶然发现自己的内丹就在浮儿身上，浮儿身世之谜，还有对自己暗下毒手之人是谁？又有何目的？

　　他想把这些问题弄明白。

　　浮儿一直在观察着裴陵的表情，见他突然蹙眉，便伸手轻轻抚平了他蹙起的眉头。

　　“既然裴郎不愿说，我也不逼迫你了，每个人都会有不愿意回想的过往。”

　　裴陵顿时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他转头看向浮儿，差点忘了她的过往亦是不堪回首。

　　许是今晚月色太寂寥，总让人禁不住的黯然伤神，徒增伤悲。

　　“裴郎，我都从未见你笑过，笑一个如何？”

　　浮儿伸手扯上了他的嘴角，他甚是不适应急忙躲闪一旁。

　　“若非是发自真心，也不过是虚伪的假笑罢了。”

　　浮儿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裴陵会这样说。

　　他说的确实不错，世人最是擅长假笑了，以虚伪的面孔面对他人，也不知谁人才是以真心相待。

　　“裴郎和其他侍君甚是不同，既不贪恋美色，也不惧怕权势。”

　　顿了顿，浮儿打趣地问道：“莫不是因为……裴郎其实喜欢男人？”

　　“胡说什么！”裴陵恼羞成怒，站起身来，愤然甩袖。

　　浮儿噗嗤一笑，“裴郎这么激动作甚？难道被我说中了不成？好了，莫要生气了，我只是同你说笑。从小婆婆就告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要跟人倾诉，一直憋在心里会生病的。裴郎不肯说给我听，我也只能开玩笑让裴郎转移注意力了。”

　　裴陵面对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后浮儿也不再调侃裴陵了，而且眼下她困意已然全无，就先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这一夜，他睡的并不舒坦。

　　第二天一早。

　　裴陵刚起身打开房门，便看到那群莺莺燕燕全都堵在了自己门前，他不禁疑惑，“你们来做甚？”

　　以往这些男子总是在私下对裴陵议论纷纷，甚是不待见他，今日却一反常态，一个个都谄媚地向他献礼讨好，“恭喜裴侍君深得君上宠爱，我等是前来为裴侍君送礼祝贺的！”

　　送礼？分明就是无事献殷勤。

　　裴陵扫了一眼，在人群当中并没有发现祁兰卿的身影。

　　祁兰卿平日里最喜欢着一身红衣，在人群之中定会是最醒目的那一个，今日怎么没和这些人一同出现？

　　他们似是注意到了裴陵的目光，便急忙说道：“裴侍君来浮生殿才不过数月，君上就对你甚是上心。祁侍君侍奉君上已有数年了，可君上对他的恩宠哪里比得上对裴侍君啊？”

　　“正是啊，他自己不得宠，仗着与君上同族又是青梅竹马，还不允许我们向君上献媚求得恩宠。日后，我们都想跟着裴侍君，将这些厚礼献予裴侍君，还请一定要在君上面前说一说我们的好话啊。”其中一人接着说道。

　　另一人更是用帕子擦着眼泪，娇声埋怨，“可不是呢？我已经整整一年没去服侍过君上了，君上却时常主动来找裴侍君，倒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裴陵：别羡慕，我把这好福气送给你行不行？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无非是想投奔他，真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自然而然的就将浮生殿的势力划为了他和祁兰卿两大阵营。

　　可裴陵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

　　“你们不必在我这里白费心思，东西全都拿走，我不会收。”

　　有这心思讨好他，还不如想想怎么去讨好他们心心念念的妖尊。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是如何是好，可裴陵已经自顾自地走到后院拿出炼药炉继续炼制丹药了。

　　浮儿的寝宫内，她正悠闲地喂阿啾吃着草籽。

　　“你这只贪吃的小胖鹦鹉，吃了我这么多草籽，现在也该吐点消息出来了吧？”

　　阿啾十分满意地用翅膀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说道：“说吧，想知道什么？”

　　浮儿一手撑着脑袋，思索了一阵，“既然你和裴郎这么亲近，可知道他有什么喜好？”

　　阿啾打了个饱嗝。

　　“不能说是亲近吧，他那人心情好了给我些草籽吃，心情不好就把我往外赶。不过你还真是问对鸟了，本啾自然知道他喜欢什么。”

　　浮儿急忙追问，“快说，是什么？”

　　“裴侍君一个人时经常挥剑习武，似乎对各种法器很感兴趣，又或是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灵丹妙药，收集炼药炉。那炼药的味道真是太苦了，他有时还会塞给我一些丹药吃，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吃草籽。”

　　“他怎么喜欢这些……”

　　浮儿自言自语道，又唤来了叶云散。

　　“阿散，替我去收集些法器和炼药炉来。”

　　叶云散虽然不知道浮儿让他收集来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也还是去照做了。

　　第二天，叶云散就把从各界搜刮来的各种法器、炼药炉摆在了浮儿面前。

　　浮儿点点头，甚是满意，随后就带上这堆法器和炼药炉来到了裴陵的寝居。

　　还未行至跟前时，浮儿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郁而又苦涩的药味，不禁用袖子遮了遮鼻子，而后才走上前去。

　　裴陵见她前来，自知她别有目的，但还是先待她开口说明来意。

　　“裴郎喜欢弄这些玩意儿？是打算修仙当个剑修或是医修么？”

　　裴陵从前便是个剑修，又善医理，他如今从头开始，学这些东西自是要快上不少。

　　浮儿并未对他无师自通一事怀疑，只当是他天资聪慧，将令叶云散寻来的那些玩意儿摆在了他的面前。

　　“我听说你喜欢收集法器，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看看这些你可有喜欢的？”

　　裴陵的目光在那些法器身上一扫而过，他本来并无兴趣，可无心一瞥时，便将目光停留在了一把长剑身上。

　　那剑身长三尺，通体玲珑如琉璃碎玉，剑身刻有几只灵动的仙鹤浮纹，宛若活灵活现，遨游云海间。

　　这分明就是他当年的佩剑，亦是上古九大神器之一的翎鹤剑。

　　当年他遭人偷袭，失去内丹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了意识，等他醒来的时候，身上携带的所有法器宝物，包括这把翎鹤剑就已经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翎鹤剑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他看浮儿的反应，似乎并不知道这是何物。

　　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却不知浮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都拿走罢。”，裴陵这样说道。

　　浮儿撇了撇嘴，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裴郎不愿收他们的贿赂，也不愿收我送你的礼么？又或者，你觉得这些东西并不值钱，根本就看不上？”

　　自然不是，反倒是有不少稀罕物，但对于现在的裴陵而言，没什么用。

　　“你既然知道，便不必我多说。”

　　最后，裴陵一件都未收下，浮儿也只好全都原封不动带了回去。

　　转眼又过了些时日，到了青丘媚狐一族的沐九节。

　　沐九节算是他们狐族一年一度传统的祭祀节日，狐族子孙在这一日都需要经过虔诚的沐浴之后，回到本族祭拜他们的神祖九尾狐仙。

　　故而这天一早浮儿便安排了浮生殿中的所有狐族前去御华池沐浴，连同裴陵也被她叫了过去。

　　裴陵是众侍君中最后一个来的，这自然并非他的本意，而是不得已被叶云散强行押了过来。

　　浮生殿中属青丘媚狐一族的侍君少说也有七八个，他们此刻全都穿着洁白无瑕的浴衣，站在池旁恭恭敬敬地等待浮儿过来。

　　见到了裴陵，祁兰卿脸上的表情显得尤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