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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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沉是被吵醒的。
他带着几分不悦睁开眼，正待发作一番，就听属下在他耳边哭喊道：“尊主，大事不好了，你快醒来做主啊！”
“怎么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郝沉睡眼惺忪地起床。
“是那条龙！尊主，我们被龙抢了！”属下说。
“哪条龙？”郝沉此时还有些宿醉后的迷糊，支着脑袋想了片刻，方才想起昨夜宴客的事。
“你是说烛阴？”郝沉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几桩抢劫案已经解决了，那些失物也不必追究了，本尊昨夜已经做主送给他了。”
“不是，尊主，属下说的不是那几桩旧案，是七天前，烛龙洗劫了我们库房的新案子！”属下说。
“等等，七天前？”郝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本尊睡了多久？”
“七天！”属下哭诉说，“尊主，七天前的夜里，您酒醉睡着后，烛龙便潜入了咱们的库房，将里面的宝物洗劫一空，连门上镶的珍珠都没放过！”
“潜入库房”，“洗劫一空”，“门上镶的珍珠都没放过”等沉重的字句挨个砸向郝沉尚不太清醒的大脑，将他砸得一个激灵。
“你的意思是说，七天前本尊宴客那晚，烛龙去抢劫了本尊的库房？”郝沉向属下确认道。
属下点头。
“库房里的宝物一样都没留？”郝沉再次确认。
属下也再次点头。
郝沉没再说话，他直接冲出殿门，冲出殿门后又想起自己压根不记得自家的库房在哪儿，于是又转回头示意属下领路。
去往犯罪现场的途中，郝沉又让属下将当日的经过细讲了一遍，得知属下们在烛龙刚刚进入库房时就察觉了时，他质问说：“那你们为何不阻止？”
“尊主，我们哪里阻止得了啊！”属下简直是有苦难言，烛龙是四大龙神之一，虽然名声不像应龙那样凶厉，但死生幽冥之神又岂是他们这些小小水族可以抗衡的？对方心念一动，他们的虾兵蟹将怕是就要成千上万地死去，放眼整个北冥，也就他们的尊主可以与烛龙抗衡一二。
“当时发现库房被人侵入后，我们便想去请尊主，但是尊主睡得……”属下点到即止。
郝沉睡觉一向很沉，飘在海面上时刮风下雨都不会醒，但那是无事发生的时候，北冥真的出事时他也会有所感应，不至于醒不过来。
不过，七天前，罪案发生的夜里，他刚刚喝过酒，那酒闻起来清冽，像低度的果酒，但实际上这酒的别名叫千日醉，寻常凡人喝上一杯，便会醉上整整一千日不醒。
郝沉的酒量好，原型也庞大，千日醉对他的效果有限，平日小酌上三五杯，便如喝水一般，完全没有影响，但架不住他七日前因为听到谢云澜与烛龙相识相恋的经历后心有感触，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以致于睡得格外沉，任凭属下们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他都纹丝不动，直到今日酒意下去一点，方才醒来。
这说起来还是他贪杯的错，但郝沉当然不会怪罪自己，他责怪道：“那你们也应该努力一番，就算打不过，也可以用本尊的名号威慑对方，逼对方退去。”
“我们努力了！”属下委屈道，他们不敢跟烛龙直接动手，但扯虎皮放狠话还是会的，不过，他们当日义正辞严地威慑了一番后，烛龙一没有中止作案，二没有凶性大发，他反倒很彬彬有礼，且振振有词。
“烛龙说他不是抢劫，是尊主您答应他才来的。”属下复述道。
“本尊什么时候答应的？”郝沉一脸莫名。
“尊主，您当日是不是答应了要送烛龙一份新婚贺礼？”属下提醒说。
郝沉回忆了一番，似乎是有这回事，但他让属下去挑礼物时，烛阴不是说‘不必麻烦了’吗？
“烛龙说他的意思是‘不必麻烦了，他自己去取’。”属下解释说。
所以小龙当日闯进库房时完全没有避讳别人，行动过程堪称一个正大光明，哪怕北冥的虾兵蟹将们将他团团围住，他也理直气壮地一边装宝物一边阐明自己的正义逻辑。
他当然没有在抢劫，他这样一只懂礼貌的乖乖龙，自然是先询问过主人获得许可后才开始行动的。
郝沉：“……”
他似乎明白烛阴跟冰夷那个约定好去取草药结果冰夷临时变卦反悔的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说话间，属下也领着郝沉来到了库房附近，龟丞相正领着一众水族站在库房门口，他拿着账本，满脸愁容，似乎在清点这回的损失，此刻一见郝沉过来，当即激动地大喊：“尊主，您可算是醒了！”
郝沉挥挥扇子，示意前因后果他俱已知晓，不必多言。
他越过龟丞相等人，径直走到库房门口，只见昔日防守严密闲人难入的库房房门大敞，那堆成山的宝物如今空空如也，干净得犹如新建的一般。
虽然已经亲眼所见，但郝沉此刻犹抱有一丝侥幸，他指着空无一物的仓库问：“这是本尊的库房吗？”
龟丞相沉痛点头。
“是本尊用来装宝物的库房吗？”郝沉再次问。
龟丞相再次沉痛点头。
“是真的连门上镶的珍珠都不剩了吗？”郝沉第三次问。
龟丞相异常沉痛地点了点头。
“所以……”郝沉维持了一路的镇定在此刻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痕，他深吸口气，拿扇子的手微微颤抖，“本尊变成一个穷光蛋了？”
“哦，那倒没有。”龟丞相脸上的沉痛瞬间消失，转而变成一种“我早有先见之明”的得意，他说，“为了避免失窃，所以咱们北冥的库房一开始就建在不同地方，这只是咱们三万八千七百八十六个库房中的一个，尊主，咱们这回损失了足足一个库房的宝物，损失之大堪称史无前例，但好在还有其他三万八千七百八十五个装满宝物的库房，没有被龙发现。”
郝沉：“……”
他一时沉浸在自己没有一觉睡醒变成穷光蛋的喜悦中，一时又陷入“原来我比我以为的更加有钱”的恍惚里。
“尊主？”龟丞相试探着叫回郝沉的神，“此事该如何处理？”
对，还有事情要处理。郝沉从恍惚中回神，他思索了一番，原本以为自己的身家全部被烛龙劫走了，那此事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但现在发现这回的损失虽然史无前例，但对比他的全部身家来说，似乎也没到需要大动干戈的地步。
而且七天过去了，按龟丞相他们所说，烛龙当夜在光明正大地“取”走了宝库中的宝物后，又大摇大摆地返回鲲鹏殿，将同样因为喝了许多千日醉而昏睡不醒的谢云澜握在爪子里带走，此刻应该已经离开了北冥地界，不知去向，他若是想算账，还得先满天界寻找对方，找到对方后再大打一架，且不一定能赢，赢了也不一定能从龙爪里要回宝物，同时还会彻底被烛龙记在那不知道到底有多厚的记仇本上。
论实力，郝沉倒也不是特别怕对方，但是，他联想到冰夷的遭遇……太可怕了，这条龙不光会反复上门，甚至还会算你家院子里的仙草什么时候长成然后掐着点来取。
至于冰夷为何会遭遇这一切？结合他七日前从谢云澜口中听到的经过来看，应该是烛阴在凡间历劫时，冰夷因为送鳞片等举动被记到了沈烦烦的记仇本上的缘故，若是他的名字也上了沈烦烦的记仇本，以后被恶龙反复光顾的地方恐怕就要变成北冥了。
一回两回或许还好，但次数多的话，郝沉却全无办法。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穷龙自然也不怕富鱼，他可以隔三差五地来打秋风，但郝沉却不能隔三差五地去抢劫幽冥，毕竟那里什么都没有，跟他富饶的北冥完全不能比。
细算下来，亲自去算账似乎是有点不值当。
龟丞相就见郝沉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认真逐渐变为寻常的懒散，便知道是他们尊主的懒病又犯了，不由道：“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不，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郝沉懒得亲自去算账，但也不代表他就完全不追究，他略一思量，有了主意。
“在北冥所有地域，包括海市门口，都立一块牌子。”郝沉吩咐说，“就写‘龙不得入内’，括弧尤其是黑色鳞片的。”
龟丞相领命离去。
三百年后。
“呃……”封烨看着海市门口立着的止入牌，欲言又止。
他也不想对号入座，实在是这牌子的针对性有些明显，针对龙就罢了，还针对的是黑鳞片的……
郝沉正盘算着带封烨逛逛自家的产业，再霸气地让其“买买买”一番，既能让心上龙见识一下自己雄厚的经济实力，又能顺道讨个吻，想想还真是让鱼开心呢。
他正美美地打着算盘，一扭头就见封烨站在门口不动了，于是退后几步，询问说：“怎么不走了？”
封烨无声地指了指门口的止入牌。
“龙不得入内……”郝沉刚刚读完前五个字就猛然想起了什么，他屈指隔空一弹，将这牌子直接弹飞到了天边，随即又赶紧转头对封烨解释说，“不是针对你！这块牌子针对的是沈烦烦！也就是烛龙！”
他将三百年前的旧事详细对封烨解释了一遍，着重说明了恶龙沈烦烦是如何颠倒黑白理直气壮地抢走他三万八千七百八十六个宝库中的一个的。
封烨了然地点点头：“略有耳闻。”
“你听过他？难不成你们南海也被恶龙抢劫过？”郝沉好奇道，他记得封烨是不认识烛阴的。
“没有，不过……经常有人将我认成是他。”封烨说。
他的名声在天界一向不太好，而且很恰巧的，他和烛龙的鳞片颜色非常接近，亘龙是银白色，苍龙是青色，而他和烛龙，却是一个纯黑色，一个是通体大部分墨色，腹部又点缀着一些青色花纹的鳞片，犹如墨玉上的纹理，细看起来，两者完全不同，尤其应龙还有其他三位龙神所没有的双翼，但是，如果是在昏暗的天色下，又或者总会伴随烛龙一同出场的天昏地暗效果下，两者其实就没有那么好辨别了。
因此，哪怕烛龙不是故意为之，却还是难免有人将二者混淆，有时候封烨去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便会见到当地的修士满脸惊恐，并且颤颤巍巍、熟门熟路地向他献上储物袋。
“那你收了吗？”郝沉听得有趣，连忙追问。
“自然没有……”封烨说。
“你怎么不收？”郝沉先是不解，随即又是恍然，“也对，你们龙平常好像是不那么爱财的，烛阴以前也不这样，一切都是从恋爱后开始改变的，这个习性叫什么？是做窝吗？像鸟类那样，一到繁殖季就开始做窝求偶，你们龙类的做窝则是四处搜刮财宝，堆满巢穴，献给伴侣。”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随即又兴奋地说：“那你也会为我做窝咯？”
封烨：“……”
他想否认说自己作为一头龙并没有这种习性，但想着想着又冒出几分不确定，毕竟他不是天生龙族，而是从蛟修炼而来，也许龙族真的有这种习性也说不定。
那这样说来，作为已经订过婚的未婚夫夫，他是不是也该郑重地为郝沉做一个窝，来完成龙族求偶的仪式感呢？
可他其实没有多少钱财，羽毛倒是收集了一些，但离堆满巢穴还是差得太远了，那么唯一能快速收刮财宝的办法似乎就是步上恶龙的后尘……
不，当然不能去抢。封烨没有郝沉的脸皮，也没有烛龙颠倒黑白的能力。
他正在苦恼时，就听郝沉善解龙意地说：“你没有那么多财宝是不是？没关系，我有！”
他骄傲地挺起胸脯，犹如孔雀开屏一般，对封烨说：“本尊坐拥北海，有三万八千七百八十五个宝库，保管让你的窝做得比其他龙的都更大更豪华！”
封烨：“……”
不，他还不确定龙族到底有没有做窝的习惯，而且他其实根本不会做窝……
他委婉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后，郝沉显然没有抓住重点，他只听到了后半句，于是说：“也不要紧，我会做！”
鲲鹏是鱼，也是鸟，郝沉其实是有做窝的本能的，按常理来讲，鸟类一般是在求偶前便开始准备做窝，做出来的窝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求偶的成败，但郝沉懒，单身这么多年也没开始做，不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做！
他街也不逛了，兴冲冲地就要回去筑巢，正好赶在大婚前建好当成结婚的新房用。
封烨：“……”
“这个不急……”他赶紧拦了一下，北冥的宫殿已经很豪华了，并不需要新建，他不好直接打击郝沉的积极性，便只能试图转移话题让对方忘记这件事。
“对了，婚礼宴请的名单你想好了吗？”
“这个啊，我让龟丞相草拟了一份。”郝沉果然把做窝的事忘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上面写的便是龟丞相整理的宾客名单，数量非常之多，很多郝沉其实都不怎么认识，但是这不重要，他北冥之主的婚礼自然要办得无比隆重，宴请八方来客，人越多越好，郝沉恨不得让全天界的神人鬼怪一起见证，他已经不是以前那条单身鱼了，他有龙了。
因此，天界只要叫得出名号，且跟郝沉没有深仇大恨的，都被写上了名单，来不来随意，但反正请帖他一定要发过去，向所有人都炫耀一把自己结婚了的事。
“怎么还有烛阴？”郝沉拿到折子后其实一直没看，此刻封烨说了才想起来翻看，没翻几页就看到了烛龙的名字，当即就想拿笔将其划掉。
三百年前的事他可还没忘掉，不主动去追究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恶龙请上门呢？龟丞相真是太不会办事了。
封烨眼见着郝沉拿出笔，正要恶狠狠地往烛龙的名字上一划，却又在半途无端停了下来，不由道：“怎么不划了？”
“不行。”郝沉说，“我还是得请他。”
“为什么？”封烨不解。
他对于宴请烛龙与否都不太在意，事实上他对到底请哪些宾客也不太在意，总归他的婚礼必须要到场的两人一是作为新郎的郝沉，二是作为家属的封熠，这二人不算是宾客，所以也不需要请，因此他完全没管宾客名单的事，只全权交给郝沉处理。
他刚刚才听郝沉说了三百年前的事，按理说凭郝沉跟烛阴的梁子，不把龙往外赶就不错了，干嘛又要请呢？
“我要让他把礼物吐出来。”郝沉咬牙切齿，三百年前，烛阴就是凭要新婚贺礼的由头理直气壮地搬走了他的一座宝库，这回轮到他结婚，他自然也要收贺礼。
这就像人类的收份子钱一样，风水轮流转，上回是他出血，这回该轮到龙破财了。
“到时候你为我撑场子，他不给贺礼就不让进门！”郝沉说。
他三百年前没有追究归根结底是因为懒，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有龙的鱼了，什么恶龙沈烦烦，他旁边这位可是战神应龙！
“好。”封烨含笑答应。
“还有婚礼上如果有人闹事，你就直接动手，不用客气！”
“好。”
“还有还有……”
郝沉无论提什么要求，封烨都是笑着应下，两人说说笑笑着，慢慢走进了繁华热闹的海市，任凭街道上游客如何熙来攘往，摩肩接踵，他们都一直走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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