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春》随楹

7、他们在热吻

　　她连放学时都紧张，想知道他看见那张纸条和那张电影票的反应，可都等班里人都走光了。

　　她也没等到徐赐白来找自己，心里的那份期待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落了下来。

　　开始安慰自己，或许他没看见呢。

　　就这样，她的期待与紧张延续到了第二天一早，她加快了步子来学校的速度 。

　　既期盼又害怕。

　　她来到座位上就向桌底下探。

　　果然，她收到了徐赐白的回复，可是连带着那张电影票也跟着回来了。

　　看到电影票的那刻，她已经知道了，他给自己回的内容是什么了。

　　不用去猜测，也不用去猜疑，她知道他拒绝了自己。

　　徐赐白将票和纸条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她的桌底。

　　只留下一句拒绝她的话：

　　没空。

　　一瞬间，心里那原本燃烧旺盛的期待被一盆冷水浇灭。

　　她坐在座位上，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纸条，她有想过被拒绝后该怎么调整自己的情绪。

　　她看了又看，卑微地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可是，无论她再看多少遍也只有那两个字。

　　洁简明了的两个字让她不知所措，被拒绝很正常不是吗？他只是没有时间。

　　怎么说呢，看见那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像是没有心跳般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一切都静了下来。

　　距离国庆还剩一天，最终她也不知道把信给谁，徐周壹要打零工而余折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她似乎没有什么好好的朋友了，为了不浪费电影票，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来看。

　　她独自一人来到电影院，看见出入的人都是成双结对的，心里的落差感变得越来越大。

　　她买好了爆米花和可乐，找到位置就坐了下来，电影准备开始，室内灯光关了只剩大帷幕前发出的微微亮光，观众们也陆陆续续到场。

　　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她将目光落到屏幕上是一部校园暗恋。

　　在来看之前，她就已经了解过这部电影的剧情了。

　　讲述的是两位主角互相暗恋对方八年，高考后，两人各奔东西，到工作后两人再次相遇。

　　在工作的过程中，两人逐渐联络起来，在各种小互动中，也在配角们的撮合下互相告白。

　　在这部电影中，导演将那些暗恋的小细节拍得很细，让人心生涟漪苦涩，却又极为真实，到后来的相逢后那些害羞暧昧又缠绵的画面，也让观众不禁脸红心跳。

　　从苦涩的暗恋，到甜蜜的相处，到最后的幸福。

　　每当男女主角互相对视时，他们的眼睛里都会迸射出一股浓烈的情愫，就像两颗星星撞击在了一起，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那浓厚的爱意，是无法隐藏的。

　　她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剧情进行到开头过后的一半时，前面的空位置来两个人，通过荧幕发出的微光，她看清楚了其中一个身影，竟然是......徐赐白。

　　这一刻，她的心脏骤然收缩，呼吸几乎停滞，那他身边的女孩应该就是覃雪莺了吧？

　　他原来不是没空，他是有要陪的人啊。

　　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泪腺酸胀得厉害，想哭，却又不敢发声，怕打扰了电影里的感情戏，只能默默咬住唇瓣，忍受着这股难言的痛楚。

　　因为电影院的椅子不是很高，她能清楚地看见两人的互动，看着看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抠进了掌心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剧情来到了男女主互相误会的地方，女主以为男主角讨厌自己，而男主角误会女主角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段剧情可能是整部剧最虐的点了。

　　高考毕业典礼上，女主看见，那个女配角手捧着白玫瑰，站在男配的面前，笑靥如花地说：“我喜欢你，请你做我的男朋友好吗？”

　　而这时女主角已经开始落了泪，身边的男配开始安慰她，两人的亲密举动使男主误会甚至嫉妒，随后他赌气的接过那束花。

　　女主角一愣，随即跑开了现场。

　　她的眼泪更凶猛地落下来，互相喜欢却被各种误会错过。

　　林岁引看着这揪心的剧情，不禁落了泪，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吗？

　　她看着荧幕中女主角伤心欲绝地跑掉，男主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拒绝女配的深情告白，就这么错过了吗？

　　她忽然把目光落到了前面两个人，覃雪莺好像也哭了，她的肩膀耸动着，看得出她哭得很伤心，而徐赐白耐心的拿出纸巾给她递去。

　　像极了一对在热恋期间的情侣一起来看电影，或者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她的眼神渐渐冰凉起来，他们是真的很般配。

　　她没什么情绪的看着荧幕上继续的剧情，慢慢进行着，来到了工作后两人相逢，再到男女主互相解开误会的片段。

　　告白的那个片段，也是全剧最甜的一部分。

　　男主角为女主写了很多封信，很多封都未寄出去，告白时，他将所有的信封展开，在地上成了一条路不知这些。

　　还有他偷偷藏着女主的发卡和皮筋，还有她给自己买的糖果，他将包装藏留到现在，被他亲手折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星星。

　　他将他从头到尾的爱意全部描述给女主，最后，女主角的手颤抖着拿起了其中一个小星星，她将它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眼泪顺势滑落。

　　“你这样，会让我更喜欢你的。”

　　这份暗恋里她不是单恋，他们是互相奔赴的。

　　男主角还不理解女主角的意思时，女主角踮起脚，轻轻在他的唇吻了一下，说：“我也喜欢你好久了，从十七岁到现在。”

　　男主角怔忪住了，随后很快的反应过来，拥起她热吻了起来。

　　剧情温柔缠绵，使在坐的不少情侣开始接吻。

　　她上一秒看着荧幕，下一秒就将视线转移到了前面。

　　在她的这个视角看过，覃雪莺将身子都靠在了徐赐白的身上，她微微抬起了头，稍稍扬起下巴，男生又稍微地低了点头。

　　心里的酸涩感越来越重，就像一桶冰水直接倒了下来，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在林岁引的视角，他们极为像在互相接吻的情侣，那样的火热，那样的缠绵，就像是要将彼此融化在一起。

　　她觉得胸口窒息，眼前发黑，脑海里一片混，心口像被压着一块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在也忍不住了，眼泪开始夺眶而出，泪水顺着脸颊滚烫，眼神呆滞而茫然，她在想，原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她突然好羡慕荧幕里的女主角，她兜兜转转却也还是和那个暗恋已久的人在一起了。

　　而自己却亲眼目睹着，那个男孩与另一个女孩热吻，在这浪漫的场景下，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哭。

　　她的心好痛，就像被人用刀一刀刀割下，痛得撕心裂肺。

　　那种感觉又上来了，她再也呆不下去了，从他们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逃离了。

　　林岁引拿起未喝完还有只动了几口的爆米花就起身就往外走去。

　　覃雪莺用余光瞥见她离开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你还好吧？”徐赐白的语气很淡。

　　覃雪莺连忙装着很疼的样子，又往他身上靠了过去，徐赐白也无奈至极

　　她走得急，差点儿绊倒，幸亏旁边有个椅子，她才稳住身形，也不顾别人的看法，然后踉跄着往门口冲去。

　　这时的徐赐白回头却也只看见了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门口。

　　“在看什么？”覃雪莺看着他问道。

　　徐赐白没理应她。

　　覃雪莺自己嘟囔了句：“还不告诉我！”

　　徐赐白想着那个身影很眼熟，很像她，但又很快速的断了这个念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出了电影院，她把手上的东西都扔进了专门的垃圾桶，外面的天气开始入了傍晚，天边的晚霞蔓延整片天空。

　　她一步步走在街道上，心里乱糟糟的，脑袋里全是刚刚那副场景，她的眼泪不断流淌。

　　回到家后，整个人都是慌乱的，连鞋也没脱，她就跌跌撞撞的往楼上跑去，推开卧室的门，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用力地抽泣起来。

　　她的哭声一阵比一阵大，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宣泄出来。

　　她翻出手机，打开了手机，昏暗的房间出现了光亮，她难过言说不出口的情绪又该怎么向谁倾诉呢。

　　她点开短信，找到了那电话号码，手不停的颤抖着，聊天框里还停留在几天前的话题中。

　　那时候她正在和对方聊着她要不要主动找他和好，对方回她一句。

　　【喜欢就去追，不要留下遗憾。】

　　徐赐白当时打出这句话时，心里阵阵疼痛，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喜欢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林岁引颤巍地输入下一段话发送过去。

　　【我喜欢的那个人原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原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不是没空，他只是有要陪的人。

　　只是那个人不是她罢了。

　　—

　　收到短信的徐赐白刚陪覃雪莺看完那个电影，整片剧情下来，覃雪莺总是搞各种小动作，这让他很不耐烦要不是因为她母亲的份上，或许他已经起身出来了。

　　看见短信的那瞬间，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感觉，开心吗又或者是难过，眼眸都是复杂的情绪。

　　“徐赐白我们走吧？”覃雪莺笑着过来挽着他的手。

　　徐赐白也很快的避开了，对她道：“下次不要再约我看电影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逐渐离去的背影，覃雪莺倒不是很难过，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徐赐白的母亲离世前与覃雪莺的母亲是互相认识的，原本以为今天约他出来是给她补课的，却没有想到被她强硬拉来了电影院。

　　徐赐白给她回复了过去，林岁引已经哭了有好一会了，她慢慢疏导自己，让自己慢慢放下这段暗恋。

　　就让这段不为人知的喜欢到此结束吧。

　　【我已经说服自己了，我要放下他了。】

　　看到这条消息时，徐赐白产生了一丝惊喜之意，可更多的是难过，他更希望的是她能够和那个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是随了自己自私的心。

　　多可怜啊，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偷偷暗恋的人喜欢的原来是自己。

　　—

　　林岁引病情被发现的那天，是在期末的考试上，她恰好和徐赐白和覃雪莺在同一个考场，她努力地不让自己羡慕的情绪显露出来。

　　可到底，她还是会忍不住偷偷看他们。

　　看她对他的一瞥一笑，心脏痛到了极点，最后一场的英语考试里，刚开始还挺正常，但听力结束后，她开始呼吸困难，胸口闷，喘不上气来。

　　早上起来量体温时，还发了地烧，但她没多考虑，以为是昨晚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考试进行一半时，她发现自己的体温在不断的升高，整个开始乏力，呼吸也开始急促。

　　视线开始随着脑袋昏呼变得模糊，慢慢的她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只觉得耳畔嗡嗡直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伸出手捂住耳朵，可耳膜还是不断传来轰鸣声，让她的头愈发沉重起来。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眼皮一沉，整个人从椅子跌落下来，晕阙了过去。

　　发出动静一下子就被身后考试的同学发现了，他立马喊监考老师，但还没等老师过来。

　　前面就又发出一阵响声，随后少女就已经被一个高挺的少年抱在怀里，往考场外着急地走去。

　　还在写题的覃雪莺看见这一幕，看见他眼里包括他的神情，就知道，她输得彻底了。

　　因为还在考试期间，整个校园都是静悄悄的，林岁引没有意识的靠在他的怀里，呼吸声很小，小到他离得这么近也听不见。

　　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他那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他好害怕，害怕她就此永远醒不来。

　　她的额头滚烫的吓人，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纤长的睫毛紧闭着，呼吸声均匀而悠长，却不再平缓，偶尔微微起伏，仿佛一不小心就要断气一般。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松开她就再也抓不住了，还好中心医院离学校并不远，他抱着她一路跑到了医院，额角已经被汗水浸湿。

　　可他顾不到这些，一直到她被送到检查室，也还是焦急不安来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在休息缓气没到一下，班主任就赶到了随后来的是林父，他整个人都吓坏了，看到还在检查的女儿，他的腿一软就瘫在了长椅上。

　　他虽是身穿着西装革履的成功商人，可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威严，只是满脸的惶恐和无措。

　　一旁的班主任也是满脸的焦急和惆怅，当她看见徐赐白时，更加的焦灼了，"徐赐白你先回学校进行考试。"

　　徐赐白拒绝了这个要求，固执地想要在这里守着她，林父也好劝导了一番，但还没等他离开，检查室的门开了。

　　班主任和林父赶忙迎上去。

　　医生走了出来，摘掉口罩，神情有些疲惫。

　　林父急切的问道："医生，我女儿的情况怎样？"

　　医生看了看两位，道：“病人是后天性心脏病突发，目前已经稳定下来了，但她的病情还在反复发展，不能太激动，不然病人就危险了。”

　　林父听了，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下。

　　医生看了看他，继续说道：“她的身体状况我们都清楚，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我们这边是建议转到大医院，进行做手术和进行治疗，存活下去的可能率会大些。”

　　徐赐白听见了“心脏病”那三个字，眼瞳猛缩，脚步也跟着虚浮了一下，差点摔倒，幸亏被林父及时扶住。

　　医生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掐住了掌心，心里一阵绞痛，眼眶也有些湿润。

　　那天，他写到一半的英语试卷被监考老师收回，而她躺在病房里还在昏迷不醒的状态。

　　两个人都缺考了这场考试。

　　—

　　林岁引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上，冲入鼻腔的就是消毒水的味道，她皱起眉头，想动一动，但身上传来的酸痛让她无法支撑起来。

　　单人病房有一扇落地窗，太阳落下去的余晖洒了进来。

　　“醒了啊？岁岁。”

　　一声熟悉低沉的男音打破了她的思维，她顺势扭头去看，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林父。

　　他手上还提着保温盒。

　　“爸......”林岁引张了张嘴，声音嘶哑。

　　林父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醒了就好……”他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摩挲着，眼神满是疼惜。

　　林岁引的眼眶也红了，她伸手擦拭了下眼睛，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我的病不严重吧，我现在感觉很好，我们出院吧，我不想待在医院了。”

　　八岁那场车祸里，她整整躺在医院两个月多，恐惧和害怕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林父无奈地摇头，向她解释了她的病情，顿时，她微亮起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

　　“医生说你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林父缓缓道。

　　林岁引苦涩地一笑，"留院吧。"

　　林父没再说什么，留下保温盒就退出来病房，他知道，林岁引的性格这时候最需要自己静一静了。

　　当林父合关上门的顷刻间，她就崩不住了。

　　一切都不是突如其来的，每一次的心痛都是有预告的。

　　她开始掉眼泪，看着窗外洒落的夕阳，落了白色床单一大片，像希望一样闪闪发光。

　　可是都抓不住，那她的希望呢？渺小到看不见。

　　“原来我是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人啊……”她轻轻低喃着。

　　这样的自己，越没勇气去打扰他了，原本就是暗恋无果的自己，现在连追求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像是一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跟不知道是否还能看见明天的朝阳是一个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