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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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压下心神，朦朦胧胧间惊鸿一瞥，却似乎看到了榻上少年眼角旁的泪痕。
一滴若即若离的泪珠悬在少年的眼角，看上去却颇为美观。
“师尊，你……”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那双潋滟的眸子半睁开来。他微微张口，眼底有一抹深邃闪过，“师尊……”
出声唤道，弱小断续的话语似是要挽留些什么。若不是错觉，慕容殷甚至听到了少年虞柯话音中的微微哽咽，“我……”
少年人独有的音腔配上淡淡的哽咽，霎时好听，竟让人有些动摇。
慕容殷轻轻一颤，心中竟有些该死的动容。他笨手笨脚的摸了摸虞柯的头，想要安抚安抚他，没想到虞柯竟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紧紧缩起了身。
似是迷途中的小孩，渴望爱抚，渴望有人在意。可等到真正有人来了，反倒会不可置信，心惊胆战。
这种人，小心翼翼的过活着，只需要有着一滴水——对，只需要一滴水，也都会甘之如饴。
大概便是一碰就会满意，然后此生此世，再不敢奢望更好的待遇。
慕容殷默了，眼眶微微一酸。果然，一切的苦难都只有亲眼见证和经历才有可能切身的明白。当年书里把虞柯写的多苦啊，可自己在书外照样可以开怀大笑不闻不顾。可是若是亲眼见证了……
哪怕只是不经意间情绪的流露，都可以让人为之动容。
“别哭哈，我在。”他笨拙的哄着，心中突然存起了一丝侥幸——看来目前虞柯还离不开他这个师尊，那自己往后是不是可以演出一个‘师慈徒孝’的情景？
虽然书中没有明确说慕容殷原主的结局如何，但那是作者没有填坑。若不出意外，慕容殷原主将会死的很惨。如果想要摆脱这个宿命的话，只有从现在开始努力，否则将会万劫不复，说什么都晚了。
盘算着，那之前莫名涌上来的怜惜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躺在榻上的虞柯垂眸，默然片刻，突然埋首痛哭。黑衣残破裹不住泪，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入慕容殷的耳朵里。
慕容殷一愣。
一阵劲风刮过，慕容殷不由得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其实只有慕容殷自己知道，他的哆嗦其实是因为虞柯目前的举动：他才刚穿来不想死啊，为什么这主角就开始哭起来了？
慕容殷干坐在一旁，手足无措，望着突然便情绪崩溃的虞柯，独自‘美丽’。
“对不起……”隐隐约约似乎听见虞柯喃着，神色恍惚。他眼眸一颤，然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慕容殷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也还好，这小祖宗哭了一阵倒也就自己累了。就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慕容殷都觉得自己要心肌梗塞了，他‘一大把年纪’，可受不起这种心理压力。
窗外劲风渐渐平息，连着一起的也是慕容殷怦怦直跳的心。
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虞柯，慕容殷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颤颤悠悠的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推开大门，凉风扑面，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也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看这时节，大概是春季，四面啼莺舞燕，镂花木窗外萦绕的是淡淡的薄雾，烟火高耸入云，如梦般美好。慕容殷摇摇头，不禁感叹，“也不枉穿越一遭了，能看到二十一世纪看不到的风景啊。”
只是……虞柯的状况还真是让人不省心，此等美景所带来的喜悦，马上就被对虞柯的忧心给冲淡了。慕容殷当然不是忧心虞柯，虞柯他可是男主啊忧心啥啊，主角光环牛炸天不知道吗？该担心的便是自己……
等到男主彻底觉醒开挂了，看看自己原主以往的所作所为，不得死的很惨吗？就算短时间内不会死，但是心理压力也要人命啊。
想想，整天要惴惴不安的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男主发现，这折磨比杀了他还要狠啊。要是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了，他还不如死了算了，那样整天忧生忧死的不得让他心脏病都发作了啊。
请问现在赶紧对男主百般呵护还来得及吗？慕容殷表示，若是来得及，他一定要把命都给男主奉上！不对，命还是不能给的，但是可以为男主玩命！
扶着额想着，慕容殷不禁‘啧’了一声。他抬头，抛去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敲着手踱着步思索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挽回虞柯对他的好感。
送茶倒水无微不至？有点不好，容易被怀疑，他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发现不是原主。继续恶劣？玛德他还不想死呢，不咸不淡？……这能起到什么效果？最后该被弄死弄死，还不是摆脱不了凉凉的宿命。
慕容殷‘嘶’了一声，有些头痛。他踱步欲要再想，往前悠悠而去。
结果一头便撞上了墙，手中的石子飞出，直接打上了面前急匆匆踏步而来的青年。
“师兄？师兄？您在干什么？”面前的青年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他折扇一扇，卷起一阵劲风，“师兄，您就放宽心吧，虞柯那小子他不会有事的。”
“……”
眼前好一阵天旋地转，好半天才渐渐回转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目还算不错的青年，一脸疑惑。
慕容殷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扶额，一脸惨不忍睹。
他什么时候说了他是在为虞柯忧心？他明明是在为自己忧心啊！这误解可大了！
慕容殷寻思着是不是自己的表情有什么异常，才会让这位似乎是原主的师弟的人产生如此大的误解。
“话是如此说，但是心中总归不安。”斟酌了一番，逐字逐句的想要按照书里这位原主说话的方式来应答。慕容殷微微沉吟，良久轻语道。
那位师弟：“……”
他面部抽搐，有些奇怪的看着慕容殷，口中的话语似乎是难以启齿：“话，话说，师兄，不是您把他打成这样的吗？怎么……？”
最后的一个‘怎么’，道明了一切。无需点明，慕容殷也飞快的明白了局势。他霎时脸色铁青，心中顿时漏了一拍：我靠！
原主你想死别拉上我一起死啊！
愤怒的指控，满腔的怨言。
慕容殷一脸绝望的看向了面前的这位师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腔的悲哀之心突然便毫无征兆的烟消云散。他一愣，表情中马上带上了丝丝怜悯——从原著里对这叫啥来着忘了的师弟的一笔描述来看，这师弟……也就是如过江之鲫中的炮灰中的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很担心这师弟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毕竟炮灰的智商人均40嘛。
慕容殷的心中突然舒爽了起来。
眼角余光扫到屋内缓缓坐起的虞柯，慕容殷不由得龇了龇牙。
他焦急的使了个眼色，希望能让师弟会意。
“莫非，您是担心他日后报复您？”没想到这师弟竟是个不会看眼色的人，见慕容殷不搭话，他只是一顿便接着侃侃而谈道，“那您就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可能扼杀在摇篮里啊！师兄您需不需要我来替您动手？”
话说的倒轻巧，这师弟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一脸阴霾的虞柯。
闭嘴！
慕容殷此刻特别想拿一块砖呼到这不长眼的人的脸上。
“不需要。”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行让自己能够镇定下来，顺便还想刷一波好感值，“我的徒弟，不需你管。”
话已经抛的算是斩钉截铁了，结果这位师弟还不识趣，继续谄媚的迎了上来：“师兄，您确定……”
噗—
慕容殷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这师弟眼瞎吗？没看到后面门口那个穿的松松垮垮的少年吗？虽然说虞柯他是悄无声息的醒来的，但是这师弟也不至于眼瞎到这个程度啊！妄想迫害主角？他……难道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炮灰始终是炮灰，智商超不过40？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他们俩的谈话尤其是这位炮灰师弟的狗屁话已经被虞柯听去了大半。慕容殷强挂着面上的笑容，讪讪地转身，勉强笑着道：“你醒了？”
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吓一跳。
话刚落毕，慕容殷就顿时当场愣住。
虞柯的神情跟方才昏迷状态时的很不一样。
眉眼淡淡，闪烁着些许的寒光；睡衣松垮，露出白皙的肩膀；目光微沉，令人不能完全琢磨的透。
他倚在门前看着慕容殷，张张嘴欲说话，最终还是没有发声。
“师尊，徒儿可真想您啊，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您呢。”他无声的道，嘴唇微张。慕容殷看的一头雾水，有些困惑。
竹影翩跹，微风冷厉，树影摇晃似是刀寒破冰声，风吹雨落恍如簌簌利剑来。柔景不复，杀意陡生，两道目光对上，便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叫人闻之丧胆，听之丢魄。
慕容殷只感觉此时的虞柯很奇怪，神情寡淡，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整个人却尽显颓靡，没有生机。他的眼神更怪异，很随意，又有些慕容殷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总之浑身上下哪哪都怪。
慕容殷顿时心生退意——他得要时间来静静再来刷好感度，不然恐怕会当场心肌梗死。慕容殷惨不忍睹的看了看那名不配拥有姓名的师弟一眼，然后匆匆溜了出去，“师弟你保重，师兄我先走了，阿柯你先好好休息！为师下次再来！”
那师弟还尚自懵然，可虞柯的表情却登时崩了。
这这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不染尘埃清高自傲的师尊吗？这人怕不是有神经？师尊怕不是被夺舍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虞柯瞧着慕容殷远去的背影，啼笑皆非的叹了口气。他望向还在院内的男子，语气骤然变得冷冽：“纪可辰？”
“是，”纪可辰眼眸微眯，“虞柯是么？你不过就是一个弟子，怎敢随意称呼我名讳！”
虞柯冷冷瞥他一眼，没有接着上句话答，“纪师叔，弟子要休息了，请您出去。”答非所问，让纪可辰的脸色憋得发绿。
可就算生气又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当场发作。纪可辰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然后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算你识相！”他恶狠狠的剜了虞柯一眼，拂袖抽身而走。虞柯冷笑一声，目光不屑，“肤浅。”
他抬手欲扶额，却又很快的收了回来。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虞柯仰头看了看蓝天，信步坐回了床榻。窗口微开，清风徐来沁人心脾。虞柯闭眼，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微风，思绪纷飞。
他现在很迷。
看了这么老半天了，还特意试探了一下那个废物师叔纪可辰的表现，果然与当初少时一般无二。看这架势，他还真是……重生了？？？
前世的记忆停留在那片冰天雪地里，他的那位如天神般的师尊将他无情的压在身下。身上如千钧万重，身下却冰寒刺骨。不仅是生理上的寒冷，更是绝望的心凉。可是……那种感觉似乎还带着些许享受，他可以感受到面前俊秀的男子的温热的呼吸，说话时气息缓缓喷在他的脸上，让他十分受用，又十分心痒。
淡淡的不舒服中似乎含着一种从内到外的快感，一呼一吸之间，身心都仿佛受到了滋润。
记忆中，怎么死的已经不记得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在他眼里曾如谪仙临尘般高不可攀的男子，曾如天神下凡般不容侵犯的师尊，冷酷无情的对他说出：“你该死。”三个字。
再往后面……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记忆一片空白，如同断了线。唯一的印象便是血光漫天，喉间钝痛，大概……便是他曾经的梦中偶像，亲手了结了他吧。
少年好看的眉眼微微上挑，他淡淡莞尔，喃喃：“我的好师尊啊，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亲手杀了我的。”
偏头瞥了一眼室外，虞柯的嘴角勾起一个隐秘的微笑，乍一看有一种病态的执念。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微有些癫狂。
……
慕容殷此刻很茫然。
他不过就只是想尽快的逃离主角而已，竟然就忘了虞柯住的地方就是他的居所。本来已经跑了一半远了但没办法，慕容殷只好又半路折了回来。呃……结果折回来以后进了院子，不知为何进入的竟不是熟悉的小院，而是马上变成了一个……
变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白茫茫雾蒙蒙的奇异空间。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朦胧的山水，虽然只有一个轮廓如雾里探花，但感觉却很强烈。可等到再复要仔细去瞧之后，却始终模糊不清。
“何其有幸，三世无悔。”悠悠荡荡一阵男音，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山水墨色若隐若现，人影渐渐浮出。男子翩跹衣袍，面部浸在雾里看不真切，空灵悠远的声音传进慕容殷耳朵，让慕容殷不由得为之一颤。
这声音……咋就那么熟悉？慕容殷可以确定，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陌生沧桑的语调，可是却由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恍若隔世再见的预感。面前陌生的男子长身玉立，衣袂纷飞，飘逸如天外飞仙，可着实让慕容殷好一阵吃惊。
烟雨迷蒙中，男子缓缓转身。四周的空间传来隐隐的声响，男子轻抬手，眼眸不由得一沉。
似是发现空间将要崩塌，而自己也无力回天。男子幽幽叹了一口气，轻扬右臂，一阵疾风刮过：“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慕容殷如实摇头，表面镇定内心却慌得一批，“敢问阁下是……？把鄙人拉进这个空间又是为了什么？”
这句问话不咸不淡，就算可能会错了意倒也不轻不重。慕容殷微微颔首，等待应答。
“你既不知，也不必知。”男子轻笑，“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这话说的含糊其辞，句句不着重心。慕容殷迷惑，他歪头，表情困惑：“那请问您如今把鄙人拉进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呢？”
空间霎时春寒料峭，冷意陡生。慕容殷不由得颤了一颤。四空雨落，滴滴冰冷，彻骨寒凉。男人提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载雨弹落。他一笑，意有所指：“你不是他。”
“其实……我也不是他啊……”细若蚊鸣的呢喃，微微迷茫。
话音很轻，没让任何人听见，除了……男子自己。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慕容殷默了，他垂眼，沾着水雾的睫羽微微颤动。心中突然涌上复杂的情绪，似乎还带着一些早已被遗忘的记忆。想要知道，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又似乎能够抓到一点痕迹，又似乎不能。
“何以见得？”良久，还是开口了，只是这次的话语缺少之前的中气。
男子不再言语。
“就这样吧。”他轻叹道，“送你一句话。”
空间已经开始颤动，原本烟雨迷蒙如若仙境的美景开始渐渐崩裂。男子摇摇迈步，轻声吟道：“这是最后一句话：朝更远的地方走去，不要重蹈他的覆辙。你的归途生来便应该是星辰大海，是万丈流水，而非人间的零星烟火，三丈软红。”
“青灯人依旧，曲径深隐幽。”一句话悠悠荡起，在空灵的境地里遥遥传递。然后渐渐扭曲，破碎。
一切崩塌。
……
慕容殷是在昏迷中被嘈杂的人声惊醒的。
彼时虞柯正趴在他的榻前昏昏欲睡。少年浓垂的眉眼长而卷曲，煞是好看。慕容殷斜眼，不由得心中一动。
面前的人儿呼吸均匀，又生得一副好样貌，青涩稚嫩却又不失俊俏的脸庞甚至可以迷倒世间所有女子。大概是感受到了什么，他‘唔’的一声半睁开了眼，睡眼惺忪。散乱的眼神正好对上慕容殷探究的目光，两目相交，竟是似曾相识。
恍若前生亦或是从前，曾在哪个地方，也这样对视过。
两人都一愣，然后下意识的无视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弟子。尴尬良久，虞柯登时一个激灵，迅速的回过神来。
——我在干什么？对着这个上一世亲手杀死自己的人犯花痴？！
——by虞柯。
“咳咳咳。”虞柯努力的清了清嗓子，再一次端正好了自己的态度，“师尊，掌门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