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的宠儿》秋水微澜

19、隔阂

　　李晨钰睁着眼睛，包厢外面的如同上演一场闹剧。虽然，在他的心目中律法不至于是神圣的，但至少是不可侵犯的。普通人要坚信法律的公正，才能在面对社会的不公时找到平衡点，找到最后的依靠。现在有人告诉他，法律是没用的，那只是一部分人凌驾于另一部分人之上的工具。他隐隐觉得不妥，可是眼前的事实又让他满腹堂皇的辩词成了笑话！

　　“七夜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第一句话说得有点儿艰难，可说出了口，一直以来坚信的信念让他震颤的心平静下来，他目光闪亮，越发地坚定， “法律是必须存在的。它的合理性不需要我去辩证。它有着不可消除的局限性，是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强大的势力可以左右法律依附的机构，它得不到有效的实施不是法律的错误，只能是人的错误！所以，我依然相信这个世界有公平，公正，或者说，正义和高尚！”

　　七夜月听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时，杜维希已经将目标拍了下来，一亿三千五百万！李晨钰也不由狠狠地惊讶了一会。

　　拍卖机构的经理亲自带着合约到来，眼睛一扫，包厢里一个是穿着制服的下人，一个是未成年人，最后视线自然暧昧地落在李晨钰身上，恭恭敬敬地询问是否现在就要验一验货物。李晨钰自然说好，没一会，那副棺材被带进了包厢，经理又再次细细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才肯退出去。

　　李晨钰有点儿迫不及待，对于这个少年，他心里有着担忧。打开棺盖，美丽的少年睁开眼，清澈得透亮！这分明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李晨钰怜悯地道：“不用怕，你安全了，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说罢，他摸了摸小吸血鬼的头发。小吸血鬼舒服得眯起眼，脸蛋儿依恋地贴着李晨钰的手心摩擦。

　　李晨钰不禁失笑，不由有了七分怜爱。也许，有小吸血鬼陪着，日子也不错。他模模糊糊地想着。

　　“杜维希，把他带回去。”七夜月冷冷地说。

　　“是的，我的主人。”杜维希优雅地弯腰领命，看向小吸血鬼的眼光多了几丝玩味。

　　“我们走吧，今晚的热闹看完了。”七夜月说，挽着李晨钰的手走出去。李晨钰看着小吸血鬼被人抬去秘密出口，心不在焉地给七夜月一个微笑。

　　“今天真无聊，是不是？”七夜月抱怨道。李晨钰只是笑着，还没有从那个小吸血鬼身上找回心神，转弯的时候差点儿撞上别人，两人都吓了一跳，互相礼貌地点点头，侧身让路，擦身而过。
　　李晨钰的身影刚消失，那人马上掏出手机，急切地低声道：“青先生，我刚才看到一个长得很像李先生的人……”

　　李晨钰回到圣浮里亚，天已经快亮了。庄园里静悄悄的，早上看见的车辆已经一辆也看不见，估摸着已经被“遣送”回原地。和七夜月中途去了一趟咖啡馆喝午夜茶，倒是另有一番情调。回来之时蒙头大睡，刚好是堪堪可以甜睡的疲累度。一觉睡到夜幕再次降临，吃过晚餐，想起昨晚买回来的货物，遂放下餐具，问七夜月：“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小家伙呢？”

　　七夜月正漫不经心地喝着红茶，听到这一问，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促狭地问：“怎么？我的小晨钰对他的身体有兴趣么？”

　　李晨钰顿感哭笑不得，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就好，刚巧我有兴趣，那就给我吧，你有意见么？”七夜月抿着嘴唇笑，她发现逗弄李晨钰真的太有趣了。

　　李晨钰闻言，脸色微沉，站起来道：“随便你！我吃饱了，先告辞！”

　　七夜月只是笑，也不挽留。

　　李晨钰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气到肺都炸的感觉。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对一个男人的身体有兴趣！难怪甘愿花费一亿三千五百万把人拍下来了！

　　李晨钰对血族了解不多，而且全部是从书上看来的，书上描写血族用得最多的词语是“美丽、强大、淫/乱”。对比起身边的血族——七夜月和杜维希，觉得还是很正确的。杜维希这家伙的好色程度就连七夜月也抱怨过，才来了几天已经把她身边的美貌侍女轮流压了一遍，就连她的晨钰也被调戏了一番，简直就是蝗虫过境一个也不放过，一个也不少！

　　李晨钰原本以为七夜月会不一样，可现在看来分明是没遇到她喜欢的类型才对！真是太伤他的男性自尊心了，自己居然比不上一个青涩小男生？！

　　他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些什么，是妒忌还是所有物被抢走的愤怒？

　　尽管他不想承认，七夜月在他心目中早已经是不同一般的存在。他无对七夜月的感情，三分是对恋人的疼爱，三分是对红颜知己的欣赏，三分是源自于亲情——血脉上的依恋，还有一分，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但无论是出于感情，他都感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半。

　　不行！李晨钰恨恨地想着，一定得不能让七夜月得到那小吸血鬼！

　　停下脚步，转身往杜维希的住处走去。杜维希不在，只有一个侍女在修剪花草，问了杜维希的去向，侍女说是去了地牢。

　　李晨钰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从未听说过地牢的存在，在侍女的指点下好不容易才找到入口。地牢本来是防空洞，时代改变，防空洞的用途也改变了。有两个男仆人守在地牢入口处，却没有阻止李晨钰进入的意思。

　　地牢里有一股霉味，光线并不好，但阻碍不了李晨钰的视线。一步步走进去，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李晨钰也不介意，地牢还有另一个作用——冷冻库，庄园里食用的新鲜肉类都存放在这里，有血腥味不奇怪。

　　走到一处分岔路，指示牌写得很清楚，左边通往冷冻库，右边通往实验室。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从实验室方向传来。李晨钰皱了皱眉，掩着口鼻逐步走近，人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

　　“……初拥为三个月零四天，魔力为零，异能反应为零，身体强度一般，综合得出结论，毫无价值，比Helminth还不如，只能作为宠物。”

　　李晨钰敲了敲门，随手一推，门没关，开了一条缝，比刚才更强烈的血腥味让他几乎作呕，连忙将口鼻捂住，试探地叫了一声：“杜维希？”

　　杜维希和另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转身一看，惊疑不定盯着李晨钰。那两人身后的手术台上似乎有什么人正躺着，有这两人挡着，看不清楚具体状况。

　　李晨钰疑惑地说：“怎么了？有人受伤了？”

　　“不，少主请您先出去，这里空气太差了。”杜维希身形一动，露出了身后惨不忍睹的景象。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看样子正是前一晚拍下来的少年，他恐惧地睁大了眼睛，脸色狰狞恐怖，头盖骨被打开，大脑组织被放在旁边的托盘里，两边肋骨连着皮肉，像两扇门似的被器械撑开，内里器官空了一半！血水浸染了他身下的手术台，混合着肉沫滴滴答答地滴落地面。李晨钰的视线转移到杜维希身上，这个优雅的吸血鬼此时正握着一颗心脏，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好一会，然后李晨钰猛然转身呕吐不止！

　　“少主！”杜维希赶紧甩开手上的器官，手指一弹，全身上下恢复干干净净，扶着李晨钰往外面走！

　　李晨钰从未想过身为外科医生拿惯手术刀的自己居然有晕血的症状！拼命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好不容易出了地牢，依然觉得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他不想说话，寒气一股股地从脚底直窜上脊椎，很想就此钻进被窝里蒙头大睡，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理！

　　不行！他得去见七夜月！李晨钰定了定神，推开杜维希大步走进屋里。

　　七夜月赶走了一众碍眼的人，心情大好，正在书房捧着书本查阅着资料，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李晨钰推开阻拦的侍女，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七夜月，是你吩咐解剖那个Vampire是不是？！”

　　七夜月见李晨钰脸色青白交加，眼睛里颤动着惊惶的水光，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偏了一偏脑袋，将书本放回书架。

　　七夜月不知所以，道：“是的，有事么？”

　　“你……”李晨钰脸色更加难看，难以置信地责问，“难道你花费一亿多买他回来，就是为了进行活体解剖么？”

　　他越说越激愤，越说声音越高，本以为七夜月买那小吸血鬼回来和他的想法一样，是为了救助一个同类！可是，谁知道迎接那小吸血鬼的却是比作为玩物更可悲的命运！

　　活体解剖！清醒着看着自己的身体组织被一块块地切割分离，李晨钰只要一想就感到毛骨悚然！吸血鬼拥有可怕的生命力，即使流尽了血，胸腔被掏空，也死不了，直到心脏和大脑被摘除！身为外科医生的李晨钰清楚这个过程有多么漫长，被解剖者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精神折磨。下令做这一切的居然是和他朝夕相处的七夜月！

　　“不然，你认为呢？”七夜月皱了皱眉头，转念一笑，道，“难道你还是舍不得他？我亲自挑选几个比那个更好的给你，好不好？”

　　李晨钰睁大了眼睛，双重刺激之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应答。

　　七夜月抱了抱他哄道：“好啦好啦，不就是一个小宠物么？我答应你，以后不和你争了，嗯？”
　　李晨钰摇了摇头，一口气憋在胸腔吐不出来，难受得要命。

　　“怎么了？”七夜月终于意识到李晨钰的失常并非自己想的那样了，担忧地问道。

　　李晨钰猛地吸了一口气，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七夜月转身坐在沙发上，脸不改色地说：“当然是为了了解这些没有力量的Vampire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了。没有我们的力量，也没有Helminth的弊端，完全脱离演变的规律。破解制造出他们的秘密，说不定也能破解出将Vampire逆转为人类的过程。难道你没有兴趣么？”

　　“我只知道你虐杀了一个无辜的生命！”李晨钰暴躁地打断对方的话，“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想到小吸血鬼对他依恋的表情，他一阵阵后悔。他对七夜月太过信任，不然小吸血鬼也不会惨死！

　　“为什么不可以？”七夜月毫无悔意，翘起嘴角嗤笑了一下，“无辜？弱小便是罪名！要怪，只能怪他太过弱小。晨钰，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生我的气么？”

　　“你！”李晨钰无法吐出一句话，眼神渐渐变得异样。

　　要怪，只能怪他太过弱小。

　　这句话不断在李晨钰耳朵边回响。对七夜月来说，自己何尝不是和小吸血鬼同样弱小？因为弱小，她可以虐杀掉小吸血鬼，那他呢？是否也是她可以随意杀掉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