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97、牺牲

　　时间，总是悄然逝去。

　　绝情，多情，仅仅一字之差，意思却是千差万别。

　　绝情的人和绝情的人，谁能活得更潇洒自在？

　　红鸾有时候问自己，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也不喜欢别人欠自己的，这样她就能随时来，随时走，潇潇洒洒，自由来去，也孑然一身。

　　“朱雀！”白虎和玄武找了半天，他俩最终无功而返。

　　白虎满头大汗地，浑身都在冒汗臭和热气，熏得红鸾拿天火扇给他扇扇风。

　　“怎么样？”

　　红鸾以为他们找到了出去的办法。

　　结果他俩的反应都意料之中的失望：“没有。”

　　“别浪费精力了，出不去的。”红鸾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变出一张唐风床榻，往上面一坐，一只手撑着脑袋，双眼轻轻一闭，整个人优哉游哉。

　　白虎急得都快冒火了，见她还能这么悠闲，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朱雀！你快点想法子呀！难道你想我们一辈子困在这里吗？”

　　红鸾挑了下眉头，半睁着眼道：“要打破这空间，需要上万年的法力，除非我们三人中有人愿意自爆内丹，不然谁也别想出去。”

　　白虎：“……”

　　白虎和玄武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把对方排除在外。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玄武在动脑子的事情上素来不太擅长。

　　他这个时候能问的，也只有红鸾和白虎。

　　白虎这里是彻底没办法了，他们方才已经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可惜还是没能打破空间。

　　红鸾道：“这个空间看似无边无际，实则是施术者以强大的法力维持着，只有当我们使出的法力超过施术者在这道空间上施加的法力时，这道空间便不攻自破。”

　　玄武和白虎试了那么久，对于这个解法，心里多少有数。

　　就算是神仙，一下子爆出上万年的法力，也会仙力散尽，油尽灯枯。

　　“要破这个空间的方法有千万种，但这是最快，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用你的办法，最快要多久？”白虎可不想就这么被封印在这里。

　　“咳咳！”红鸾干咳两声：“大概……可能……如果妖王死得早的话，也得一两百年。”

　　玄武：“……”

　　白虎：“这么久？！你就没有好点的办法吗？”

　　红鸾哑然失笑：“有啊，那就是我一个人走，你们等着我去搬救兵，让大家从外击破试试。不过……”

　　她停顿了一下，指腹摩挲下巴，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又怎么了？”

　　红鸾竖起一根手指：“不过……如果连我们三个都打不过瘟神妖王，那就算我去搬救兵，也没人能从他手里把你们抢回来，而且这个封印出去容易回来难，我一旦出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白虎放弃了：“那你还是别出去了。”

　　红鸾道：“不想让我试试吗？”

　　“算了……”白虎低声嘟囔。

　　此地空间还算稳定，妖王也不会进来发落他们，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红鸾又变出几把躺椅，自己挑了一个躺下歇息，觉得感觉还不错，于是邀请众人一起：“来来来，坐下来歇会儿，都累了吧？”

　　玄武性子一向沉稳，此时还未到山穷水尽时，他认为他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于是他也挑了一把红鸾左手边的躺椅，他踩着踏脚躺上去，还故意晃了晃椅子，两眼一闭，跟晒日光浴似的，好不悠闲。

　　白无心索性也跟着挑了一把，就在红鸾最近的右手边。

　　“红鸾，你要是累的话先睡会儿，晚点我叫你。”

　　白无心声音很轻，很淡，看似还和从前一样贴心，又不似从前那般缱绻。

　　或许他想明白了，红鸾心里想。

　　她闭上眼，深呼一口气。

　　这个巨大的空间里，仅仅这四人。

　　如今这四人都不再说话，白虎在一旁焦灼万分；玄武深知自己想不出办法于是干脆懒得想；白无心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反正他在哪里都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又略有尴尬的氛围。

　　红鸾闭了会儿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白虎已经挑了个椅子不知躺了多久。

　　红鸾踩了一脚他的躺椅脚踏，椅子随之一前一后晃起来：“怎么？打算跟我一起摆烂？”

　　白虎眯了眯眼：“不然还能怎么办？”

　　说完他又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空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连四人的心跳声仿佛都听得见。

　　太安静了！

　　红鸾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这样带着又让她觉得无聊，她翻了个身子又重新坐起来，啧了声：“你为何不让我出去搬救兵？”

　　白虎：“你在这里，我们好歹还有点指望，就算有什么咱们仨还能死一起，万一你一去不回，我们兄弟俩不就彻底懵逼了。”

　　“你这是不信任我呗？”红鸾挑了挑眉。

　　那眼神带着点玩笑的轻蔑，又有些故意调侃的意味。

　　白虎轻笑：“你在这里，万一妖王突然发难，我们兄弟俩还能拉个垫背的，你要是走了，我们对他就彻底失去了价值，他必会铲除我们以绝后患。”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真不愧是你啊！”红鸾啧啧好几声，感叹世风日下。

　　“呵呵！彼此彼此。”

　　白虎朝白无心那边扫了一眼。

　　白无心这才躺了一会儿，就已经能听到沉稳有节奏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

　　红鸾看到他，心里实在佩服他这心态，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都能睡得着，属实是个狠人。

　　“这小子在这里，你不安排好他，想必也不会轻易离开。”白虎狠狠拿捏住红鸾：“你要是走了，妖王再回来时，我们肯定第一个抛弃他。”

　　“你是神仙，他是个凡人，你怎么能这么做？”

　　“切！”白虎翻了个白眼：“神仙又如何？凡人又如何？我们救人的前提是我们自己能活下来，如果我们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住，何谈守护苍生？”

　　红鸾不想反驳这句话。

　　因为她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无论红鸾是不是爱着白无心，她都不会抛弃他的。

　　在这个世界里，白无心，冰蕊，都是对她最重要的人。

　　红鸾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一人和苍生，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白虎想了想：“那要看那个人是谁。”

　　红鸾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白虎：“当然有区别了！”

　　玄武在旁边觉得红鸾提出的这个问题有点傻：“我说朱雀，你是否把神仙想得太伟岸了些？那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事，我们可不屑干！”

　　白虎点头如捣蒜，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对！”

　　玄武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白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坛酒：“玄武！”

　　红鸾闻着，觉得这酒味道极好，酒香浓醇又十分清凉淡雅，不似人间浊酒，许是他出任务从天界带下来的千年酒，平时在身上藏几坛，等着办完事庆功的时候喝，谁知没等到庆功，等来了蹲监狱。

　　玄武眼睛都没睁开一下，抬手就接住白虎扔来的酒。

　　白虎又递给红鸾一坛，红鸾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喝。

　　“拉倒。”说罢他自己开了一坛自顾自喝起来：“话说回来，虽说你不是真的朱雀，好歹你又救了我，又占了朱雀的神位，我本不该这样说，可有些话我又不得不提醒你。”

　　“什么话？”

　　红鸾直觉他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好奇心又驱使她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朱雀本是天生的神兽，便是当年的红鸾也得实打实靠着战功走上这个位子，可你既不曾潜心修行，又不曾立下战功，就连这一身修为道行，还是原本的红鸾修炼来的，你真的配得上这个位子吗？”

　　“小白……”玄武在旁边出声打断。

　　白虎看了他一眼，玄武又给白虎甩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再说了。

　　“你想说什么？”红鸾道。

　　红鸾并不意外他这番质问，从她成为朱雀以来，她确实算不上功德圆满，也实在是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神仙。

　　红鸾一直不肯上天界，其实就是在下意识的逃避这类质问。

　　天界众仙或许不会明面上质问，但他们心里肯定是不服她的。

　　“红鸾，帮帮我们。”

　　白虎的语气冰凉，说是请求，更像是命令。

　　“呵！”红鸾嘲讽他：“你说了这么多，最重要的就是这句话吧？”

　　白虎甚至都不敢直视她，只是回想起当今三界形势，有些话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如今妖魔横行人间，出去后免不了一场大战，你既是朱雀将来必定上阵前线，可你不曾熟读兵书，又不懂排兵打仗，上了战场也是拖后腿，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们，你身怀时空秘术，失了朱雀的修为也不会死。况且，你本来就不是真的朱雀。”

　　玄武在旁边拉了拉白虎的袖子：“小白，别说了。”

　　白虎也听话地点点头，终于不再为难红鸾：“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三人之间的氛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和冰冷。

　　白虎被困于此，他察觉到自己想尽办法也没法出去时，就已经想到，他们今日必定要牺牲掉一人。

　　他下意识想到牺牲的那个人，就是朱雀。

　　红鸾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们。

　　她也确实该好好想想，眼下的困境到底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虎和玄武对时间的概念很淡，对他们而言三五百年都是眨眼间的事，只有红鸾，她心里有一面无比清晰的计时器。

　　一秒一动，滴滴答答间记载着点点流逝的时间。

　　此时若在人间，已至破晓之时。

　　一刻，两刻，红鸾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白无心这时候睁开眼睛，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红鸾似是感应什么，也睁开眼，两人目光正好相合。

　　“阿酒……”

　　红鸾皱眉，重新闭上眼：“别叫这个名字，我讨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