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57、战争结束

　　深夜时红鸾才进了帐篷，外面的士兵已经换岗，大家轮流休息，以防敌人搞偷袭。

　　战旗在夜风中随风飘动，发出沉闷的声响，兵将们巡逻的脚步声沉重得发闷，整个军营都埋葬在浓厚的夜色里。

　　眼下正是秋夏时，战场的夏天有些燥热，帐篷里还是打地铺睡，红鸾这边早已有人给她铺好了地方，她躺下就能歇息。

　　音华上仙久久没有睡觉，她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支狼毫毛笔，面前铺着新修的竹简，不知道在写什么。

　　烛光下，橘红色的光芒打在她的脸侧，勾勒出她干净秀美的容颜，她是个很好看的女仙，脱去了战袍，穿着一身竹青色窄袖束腰便装，干脆利落中透着清雅。

　　红鸾盯着她看了会儿，没多久眼皮子就开始打架，眼睛又干又涩，她只好先睡觉要紧。

　　这个夜晚并不安生，外面总是声音不停歇，来来去去巡逻的声音，还有士兵们低语交谈声。

　　一个晚上下来，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

　　“冲！！！”两军最后一战，妖魔大军败局已定，只能连连后退。

　　音华上仙带着一队原本是不打算继续追杀的，却不料她在天上看见他们的逃亡方向，山中有村庄，里面住着很多村民。

　　妖魔进村，必定屠戮凡人，以他们为食。

　　村中有房屋掩体，山中树木林立，抓起来很麻烦，仙族并不擅长这种抓捕，而妖怪却可以混在家禽鸟兽动物中掩护自己。

　　可是村庄里的凡人……

　　她必须拦住这些妖魔。

　　“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她带头带人进去，在森林中和妖魔开始角逐，在他们深入山林进入村庄前拦住他们。

　　音华上仙骁勇善战，尽数将妖怪斩杀，谁知最后几个小妖却放出信号，因此引来了妖怪大部队兵马。

　　仙族已经筋疲力竭，很难再支撑，如果他们走了，后面的妖怪还是会闯进村庄杀了里面的凡人。

　　她咬了咬牙，不能退，同时放出求救信号，一定要拖住他们，等待仙族救兵。

　　这下可是四面楚歌。

　　“杀了她！拿着她的人头献给妖王陛下！”领头的将领高喝一声。

　　随后，血腥，惨烈的一幕冲入脑海，占据她的所有意识。

　　“不要！！！”红鸾猛地从床上做起来，她看到……

　　音华上仙！她坐起身来猛地喘气。

　　心口还在不安的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

　　“你醒了？”音华上仙依旧坐在书案后，她朝着红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柔声道：“饿了的话桌上有吃的。”

　　她这是写了一晚上吗？

　　红鸾从床上起来，凑到书案前：“你在写什么呀？”

　　她顺手拿了一个包子，先吃点垫一下肚子，音华上仙毛笔落下最后一个字，她将竹简卷好，耐心解释道：“这是药方，军中有将士受伤，这是我给他们开的药方，可惜军中人手不够，采药的要很久才能回来。”

　　她微微叹气。

　　此时的仙族人手确实很短缺，仙界精通医术的人并不多，就算有采药也是个麻烦事。

　　红鸾想到自己要留几天在这里，不如正好借这个机会……

　　“音华上仙，我帮你们一起采药吧，多个人多分力量嘛。”

　　音华上仙听了她的话，有些吃惊：“你真的愿意帮我们？”

　　“嗯！”红鸾很肯定地点头。

　　采药那边最缺人手，如今有人愿意帮忙，他们当然不会拒绝，音华上仙笑了笑：“好，我带你去见神农大人，你按照他说的采就好了，百花仙子会带着你一起，还有一些凡人也在帮忙，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

　　“神农？！”红鸾在心里惊呼，没想到穿越一场，竟然能见到这么传奇的人物！

　　音华上仙听到她说起神农，也很是惊讶：“你认识神农大人？”

　　红鸾立即给自己打圆场：“神农大人医术远近闻名，我自然是听说过的。”

　　音华上仙倒也不纠结这些小细节，带着她进了主帐篷。

　　主帐篷里都是些带兵的首领，他们各自在商量战术，音华上仙带着红鸾来到主帐篷，红鸾从这些人中一眼扫到四圣兽。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他们四人自当坐在一处。

　　青龙和朱雀和的模样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看起来格外青涩稚嫩一些，倒是白虎和玄武，这俩对于红鸾而言，是完全的生面孔。

　　白虎潇洒俊逸，一身银白战甲，白得格外突出，旁边的朱雀时不时看他两眼，好似怎么看都不看不够。玄武则沉重内敛，一看就是久经沙场很稳重的人，他眸中闪烁着精亮的光芒，很是老练。

　　红鸾为了避免露出破绽，也只是在他们四人身上一眼随即离开。

　　“你怎会在此。”意外意外。

　　坐在最上方一名极美的女子率先出声，她一句话令帐篷内陷入了沉静。

　　红鸾看向她，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她看了眼音华上仙，音华上仙对那名女子很是恭敬，双手抱拳施礼：“师父，此女是朱雀将军捡回来的，她说愿意帮神农大人一起采药，不知神农大人以为如何？”

　　“当然可以。”坐在上面的一个中年男子开口道。

　　这男子已经长出了胡须，头发披散着很长，穿着一身粗犷兽皮，那时的凡人貌似都这样穿，但他眉宇间更多了些温润如玉的柔和气质，他就是神农。

　　神农转身朝身后的百花仙子道：“百花仙子，你带着她和村民一起去采吧，记得注意安全。”

　　百花仙子微微欠身施礼：“是。”

　　说罢，百花仙子也起身来到红鸾跟前：“请跟我来。”

　　红鸾回头看向音华上仙，她温和的面上带着三分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红鸾不再多想，跟着百花仙子来到外面，同样愿意帮助他们采药的不只是红鸾，附近有好些村民都愿意帮忙。

　　那时候还没有丹青，人们也想不到绘画这种事。

　　神农只能地面上用树枝大概画出草药叶子的模样，然后让大家按照样子去找，到时候采来各种各样的草，他得一个个尝，等他确定是草药大家再继续大量采集最后用于药物。

　　如此工程就变得异常繁复。

　　也难怪大家采药效率这么低。

　　红鸾跟着百花仙子上了山，每个人腰间都绑着一个很笨重的药锄，带着爬山会很碍事，等到忙了一整天的时候，红鸾觉得自己都快要散架了。

　　她疲惫地趴在席子上，音华上仙还没有回来，她应该在主帐篷呢那些带头的研究战术。

　　她翻来覆去把玩白虎的内丹，坐起来一口吞下，然后开始打坐。

　　最终战来得很快，眼看就到了第三日清晨，这几日仙族在养精蓄锐，妖魔也在养精蓄锐，同时对方还诡计多端，为了取胜不择手段。

　　红鸾一晚上没睡着，早上还是听到音华上仙的脚步声，想到那日梦里的预言，她还是没忍住起身。

　　“音华上仙！”红鸾起身叫住她。

　　音华上仙已经穿好了战甲，她身材很好，纤细窈窕，穿上战甲也难掩风姿，她收拾得很利落，比起平日里看到的温柔如今更添了几分飒爽。

　　红鸾提醒她：“今天打仗的时候，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打赢了对面，就不要追了，好吗？”

　　音华上仙不解：“为何？”

　　红鸾道：“因为穷寇莫追呀！”

　　音华上仙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你……还有要跟我说的话吗？”

　　红鸾摇摇头：“没有了，你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凯旋。”

　　音华上仙笑了笑，以为她害怕打仗，款款走过去拍了拍红鸾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你要是害怕就待在帐篷里，今日无须采药，你好好休息。”

　　红鸾轻轻点头。

　　见到音华上仙离开的背影，她尝尝吁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死。

　　外面传来将士们激昂呼声，接着一阵一阵的沉闷脚步声齐声远去，她知道，要开战了。

　　红鸾待在帐篷里，只能静静等待大战的结果。

　　最后一战打了很久，傍晚时外面的嘈杂声才小了许多，红鸾走出帐篷。

　　外面的战场貌似停了，比起前几日，军营里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每个帐篷外边都有那么几个躺在竹席上的士兵，他们浑身鲜血，强忍着痛，在角落里挣扎。

　　军营里弥漫着战火后的悲怆，大家脸色都不太好，阴沉沉的范围压抑在整个山头。

　　红鸾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十分扎眼。

　　夜晚的风吹过，飘入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接着几个人抬着一个不成人样的人从她面前匆匆过去，她吓得连连后退。

　　天呐！那还是个活着的人吗？

　　那人浑身插满了剑，一身的都是血腥味，鲜血糊了满脸，走过去都流了一路的血，士兵们脸色沉重。

　　红鸾强忍着恶心，捂着鼻子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干呕起来。

　　那个人肯定死了。

　　等她顺过气来，她才找了个石头坐下，安抚着自己那颗不安的心。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死人，或者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真切的看到战争，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又有人抬了好几具尸体回来。

　　红鸾躲在帐篷后面，看着那一具具叫不出名字却有些眼熟的尸体，被抬进来的都是带兵的首领，他们在战场上牺牲了。

　　很快，她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手上还握着天火扇，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衫，他一路都在滴血，是白虎。红鸾不敢凑近看，连忙缩回脖子蹲在角落里，她捂着口鼻，看到那一幕幕可怕的场面。

　　她强行镇定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可心里就是忍不住难过，想哭，明明前几天他们还好好地谈笑风生，今天就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她蹲在帐篷后面，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不好了！音华上仙她……”那人只说到一半，后一半声音在哽咽中被强行咽下。

　　红鸾：“！”

　　她还是出事了吗？

　　她还是去追了？

　　随后几个将士抬着一个担架来到帐篷这里，红鸾从帐篷后出来，她急忙上去查看，那个场面差点没给她吓得摔倒。

　　音华上仙早已没了气息，还是那身干净的战甲，四肢健全，身上也看不出什么伤口，唯独，她没有头。

　　这一幕把红鸾整个人都吓傻了。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士兵把音华上仙抬进了帐篷。

　　接着一名白衣女子赶了过来，是音华上仙称之为“师父”的人，她冲进帐篷，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她没有哭，甚至十分平静。

　　她淡淡道：“把她火化了带回昆仑山。”

　　“是！”办事的士兵答完就低头带着人出去了。

　　白衣女子眼睁睁看着音华上仙被抬走，她深深地呼吸，红鸾能感觉到，她在极力忍着内心的悲痛和泪水，她一定是个很强大的女人。

　　红鸾在旁边静静地，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只有那白衣女子离开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你要找谁？”

　　红鸾抬头看向她，竟然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白虎和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