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124、和离

　　冰蕊上前一步拱手作揖，不卑不亢道：“陛下，小仙思虑再三，最终决定仍要与他和离。”
　　听到她的答案，在场几人都纷纷露出惋惜的神情。
　　就连看向冰蕊时的目光都变得奇怪起来。

　　寿媱恰好就站在红鸾旁边，她悄悄扯了扯红鸾衣角，小声问她：“我不是拜托你劝劝她吗？”
　　红鸾摇了摇头：“我劝了呀，她只和离，不打掉孩子。”
　　寿媱面露失望。

　　事已至此，无可转圜了。
　　冰蕊的决定无人能改。

　　冰蕊与青龙和离一事，已经无法更改，天帝也只能点头应下。
　　只是此事还需等青龙归来。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应龙这边出去时扯了扯红鸾衣角，他朝红鸾示意想与她私下交谈，红鸾朝天帝忘了一眼，随后请辞离开中天殿。
　　二人单独离开殿中后，一同缓步来殿外的石狮子侧后方的角落里。

　　此地除了这二人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来来去去的宫人也只是远远的经过，天宫侍卫等都是远远守在该守的地方。

　　应龙对此事很谨慎，他到了角落里时，就立即小退半步，和红鸾拉开半步距离。
　　他面色淡淡的，眉毛微微蹙起，面上稍有为难和恳请之色，随后小声道：“红鸾仙子，可否帮我救救银月。”

　　“银月？”红鸾脑子飞速反应过来。
　　那不是他那杆长枪吗？

　　“是。”应龙召唤出银月，他低下头轻轻抚摸银白光亮的枪身，眼中悲戚之色难以藏匿。
　　“此枪乃我心爱之人所化，你能不能帮我救救她？”

　　红鸾皱了皱眉，心下已经明了。
　　“不行，她已经逝去几千年。”

　　应龙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好似连说辞都想好了，他急忙做出慌乱恳切的表情，急忙之下抓住红鸾肩膀：“你能救阿媱和白虎，一定也能救她的！”
　　红鸾挣开他，退后半步。

　　“你想跟我做时间交易？以一命换一命？”
　　红鸾的意思很明显，要救人就按时空法则来，没有任何宽限的余地。
　　银月是凡人，即便应龙以死换她一命，百年后她还是会死去。
　　应龙的手微微放下。

　　应龙顿了一下：“那，没有其他办法吗？”
　　红鸾的目光从他脸上挪走，她走出两步，眼神淡淡的，她轻声劝慰应龙：“何必执着呢？人皆有一死，她以死换你性命，难道你又要用自己性命换她一命？如此循环往复，生者不得解脱，死者亦无法安息。”

　　“她是因为我才死的。”
　　“那你就更应该好好活着，不然她就白死了。”

　　身后的应龙陷入沉默，他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导致红鸾差点都以为他想明白自己就走了。
　　直到她微微偏过头，才发现他抱着手中长枪，靠着墙壁蹲在角落里，无助的哽咽着，他的眼睛里满含泪水。
　　数千年的思念涌上心头，更令他一时难以抑制这份悲戚。

　　“我求你，救救她，你一定可以的。”
　　红鸾实在看不过去他这幅模样，不过还好，她面对这种事太多次，就有点开始变得从善如流。

　　“不可以，我绝不会破坏时空法则，谁来都没用。”
　　红鸾不会帮这个忙的。

　　强行复活已死之人会引起非常大的连锁反应。
　　她想起来绑在自己手上的那两条时空枷锁，到现在都没有消失。
　　可惜，就算是她，竟也不知该如何摘掉那两条枷锁，只能看着它们缠绕在自己手上。

　　红鸾对此一直都非常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
　　白虎和寿媱已经复活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因红鸾在其中强行操作，暗中替他们挡下时空逆转造成的因果，可是那因果罪罚至今都没有落在红鸾头上。
　　那去了哪里呢？

　　这两条人命，在世间的流逝中，渐渐被磨得铮亮，像一把锋利的刀，悬在红鸾头上。
　　到底该怎么办……

　　应龙被她怼得无从辩驳。
　　无论先前准备了多少说辞，都被红鸾一次次的拒绝给打回去。

　　“红鸾仙子，我曾听闻你的心爱之人也是凡人，倘若他朝离你而去，你又当如何？”
　　红鸾并未顺着应龙的话胡思乱想。
　　“凡人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时间到了，好好安葬就是，何须执着？”

　　应龙没想到会得到她这样的回答。
　　“呵！”他低低地冷笑起来。

　　“那我就等着这一天，看你究竟会如何抉择。”
　　他这一句话，是嘲讽，冷笑，还有一丝失落。

　　红鸾也不想跟他计较，只是微微叹气：“有些人他注定就是要走的，谁也留不住，你我都一样。”
　　红鸾想起离去的爷爷奶奶，还有妈妈。
　　从小到大，她参加过很多次亲戚邻里的葬礼，近亲的长辈，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还有一些意外身亡的同辈。

　　太多太多，多到她甚至都不记得。
　　当生命走到尽头时，真的留不住。
　　然后把人把棺材里一放，土里一埋，亲戚朋友哭断肠，葬礼结束后又恢复平静，一个月后大家该吃吃，该笑笑，一年之后连提起都很少，十年之后，就没什么人再提起他们。

　　“忘了她吧，好好过你的日子，时间能冲淡一切情绪。”
　　应龙蹲在角落里，非常沮丧：“若能忘，早就忘了。”

　　红鸾觉得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看他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结果又恨铁不成钢。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神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纠结几千几百年？你，青龙，白虎，还有朱雀，这一个两个的，我说你们脑子都有病吧？！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天天纠结这些早就死去的人！你们整日这般庸人自扰，如何对得起你们身上的法力，对得起日日给你烧香的芸芸众生！”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原本想安慰一下应龙，却变成了一顿说教。
　　红鸾实在看不下去了。

　　此间所有纠纷都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执念引起的。
　　现在人间已经到了最紧要，最要命的关头，应龙竟还在想着儿女情长。

　　红鸾把他骂一顿后，心里立马后悔。
　　又觉得她不该说这般重的话。

　　谁知应龙听了她这番话，望着她看了许久。
　　他垂着的眸子里终于闪烁出一丝丝不一样的光亮，他看着红鸾，轻声问道：“看来，你并没有那么爱他，或许他在你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的分量。”
　　“你以为你那自以为是的牺牲和惦念就是爱吗？你整日沉浸在一份回不来的感情里，除了感动你自己以外并没有什么用。”

　　“你！”
　　应龙多年来所有的执念被她一句话否定。
　　这让他非常难堪。

　　就像是，他坚持了几万年的事，突然有个人站出来告诉他，他做错了。
　　“行了行了，你就在这里慢慢吹风吧，正好把你脑子吹清醒一点。”

　　红鸾摆摆手，走出角落里。
　　这时候恰好冰蕊也从中天殿中出来。

　　冰蕊看到红鸾就朝她笑了笑，快走两步上来牵着红鸾的手，又朝角落里的应龙看了一眼。
　　只是好奇地随口问了句：“他怎么了？”

　　“没事，他呀，脑子不清醒。”
　　红鸾招呼来玄武，头也不回指了指角落里正在自闭的应龙。

　　“他脑子有病，回头浇两桶水让他清醒一下。”
　　玄武还故作其实点点头：“嗯。”

　　玄武这边把捆仙绳扔给白虎后，就来到冰蕊身边，顺便通知一下红鸾下一步的计划。
　　“我们要去一趟女娲神殿，取一些女娲娘娘留下的东西。”

　　红鸾：“什么东西？”
　　冰蕊：“女娲石。”

　　红鸾听到有宝贝，心里有点隐隐的小兴奋，眼睛也亮了亮：“我们这是要去寻宝？”
　　冰蕊笑着点头：“嗯，我和你，还有玄武一起去。”

　　听到冰蕊也要去，红鸾的目光就不自觉往她的小腹移过去：“你怀着身孕呢，四处奔波动了胎气怎么办？让我和玄武去就行。”
　　冰蕊摇了摇头：“陛下指名道姓定要我们两个去，至于玄武，他怕我俩有危险，坚持要跟着一起，陛下这才同意他一同前往。”

　　红鸾皱了皱眉。
　　心里不禁怀疑天帝此次用意。
　　为何一定是冰蕊，难道那里面的东西跟她有关？
　　那我又为何？

　　红鸾心中升起疑虑，不过很快这份疑虑就被她压在心里。
　　此事耽误不得，玄武已经在催促二人早点出发。

　　玄武心里记着天帝命令：“这事非常紧急，我们现在就出发。”
　　红鸾好奇：“我们不用准备什么吗？”

　　玄武：“没时间了，你再多聊两句，人间不知得过去多少岁月。”
　　红鸾无奈妥协：“行行行，现在就走。”

　　冰蕊表示也很无奈。
　　此次连凤凰，寿媱，青女，她们三人都在南天门催促。

　　这三人飞行速度最快。
　　他们刚到南天门口，这三人就干脆化出原身凤凰，朱雀，青鸟。
　　这场面一下子让驻守在南天门的一众守卫都吓得立马放下兵器跪拜在地。

　　然而事态紧急，容不得半分耽搁。
　　他们三人驮着白虎，红鸾，冰蕊，直奔天外之地——女娲神殿。

　　这地方尤为特殊，此地既不在天界，亦不在人间。
　　他们先是飞行到一处高山环绕的盆地之中，有一座屹立于盆地正上方的悬空岛屿，岛屿外围有一层淡淡的薄膜状的结界。

　　他们俯冲进入结界中，岛屿中云雾缭绕，仙气环绕，岛上有一座宫殿，正是女娲神殿。
　　凤凰率先带着冰蕊落地，随后凤凰化出人身。

　　她上前两步，俯首在殿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礼：“女娲娘娘，为救苍生于水火，属下今日带人入殿强取女娲石，还请娘娘恕罪。”
　　随后，凤凰站起身，缓缓来到大门前，朝着大门行了个礼。
　　接着张开双臂，化出凤凰原型，她扑扇两下翅膀，尾巴上落下两片火红凤羽，相互缠绕燃起凤凰真火。

　　大门上有一个凤凰起飞时的雕刻图腾，两片羽毛飞入雕纹的眼睛里，眼睛燃起熊熊烈火，大门也随之朝内敞开。
　　凤凰止步于门前，朝冰蕊，红鸾，玄武一一看过去。
　　“你们三人进去即可，要拿到女娲石，必须通过女娲娘娘设下的考验，这里面凶险非常，你们可想好了？”

　　红鸾，冰蕊，玄武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他们手牵着手，一齐郑重点头。
　　他们走向大门。

　　随后神殿内吹出一阵狂风，瞬时将他们包围起来。
　　“啊啊啊！！这什么情况！”
　　红鸾大喊一声。

　　这飓风简直堪比龙卷风，从四面八方卷过来，吹进他们的口腔，鼻腔，堵的她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啊啊啊——”
　　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所见皆是一阵旋转的天地，等他们平平稳稳的落地时，眼前早已换了另一幅情景。

　　红鸾，冰蕊，玄武他们都安然无恙。
　　红鸾微微松了口气：“这进来的方式还真是够独特的。”
　　他们已经来到殿内。

　　这房间里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四面都是坚硬的石墙且没有门，四角都屹立了一座女娲娘娘人首蛇身的雕像。

　　红鸾一一扫过去，一共四座雕像且每一个表情姿势都不一样，一个在微笑，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在伤心，一个在愤怒。
　　雕像前都立了一个香炉，香炉里正有轻烟寥寥升起。
　　而在房间正中央有一个水池，池子里不知道什么水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这水好漂亮啊！”红鸾好奇心升起来，蹲下身，双手并在一起想捧起来看看是什么水。
　　“哎，别乱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