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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人 ...


  •   初歌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鲤鱼打挺般在床上直起身子,抬手试图安抚狂舞的太阳穴。

      连续两天大雪,使得屋内邪风阵阵,可他额头却浮着密密麻麻的汗珠。没待呼吸平复,便听到一阵呼喊声钻入耳中。

      “爹——您起了吗?”

      我在哪?初歌幽深的双眸中透着一丝迷茫,试探地扫视这寒酸的房间,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来自己正身处何处,直到门外呼唤声音再次传来才赫然清醒。

      这是人间,不是天庭。

      心里踏实许多,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尽量鼓足中气问道:“有客来否?”

      “没有!”

      这个回答令初歌蹙起眉头。他素来觉浅,每日都要睡到自然醒。在他醒来以前,不管打扫还是做饭,常平从来都是轻手轻脚的,极少会主动打扰他休息。

      正思索着,又听常平略带催促地呼道:“爹,您快来看,咱门口有个雪人!”

      雪人有何稀奇?

      常平的反常使初歌眉头蹙得更深,他立马从床上跃下,随手抄起件斗篷便赶了出去。

      掀开主屋毛糙的保暖门帘,见外面雪已经停了,常平正扒着院门,从巴掌宽的门缝向外探头。

      常平今年将满十四,长得却比同龄孩子要小许多,身上棉衣明明足够厚实,却依旧能清晰地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

      恰好此时初歌披头散发,眼下两条乌青的印子在白嫩肌肤上无处可藏,俨然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与常平共享一股“先天不足”的味道。虽无血缘,倒真能给人几分是亲生父子的错觉。

      “怎么了平儿?”

      闻声,常平下意识将大门推上,回身朝初歌颔首问候。抬头见对方面色憔悴,他知道自己扰了义父休息,两只手不安地在耳后抓挠,嘴角不自然地咧开,试图回以抱歉的笑。

      不愿看常平这副拘谨模样,初歌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前方大门,道:“什么雪人?”

      院子不大,说话间初歌已走到常平身侧。

      “啊,是真的雪人!”常平赶忙用无处安放的双手将大门一把拉开,“您看!”

      大门掀起一阵风。初歌抬袖掩面,遮挡被急风掀飞的浮雪,待放下胳膊的那一刻,果然见到了一个“雪人”。

      只见“雪人”臃肿外壳下,有一张男人的脸显露在外,消瘦且惨白。积雪在他身上,犹如一套厚重盔甲。他束了发,头顶一坨积雪已经凝结,好像一个冰雕玉琢的发冠。

      乍看过去,还真不似活人。

      初歌走到“雪人”面前,微微扬起下巴,“你是什么人?”

      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白霜已在他长而翘的眼睫上坐稳了江山。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尚存光芒,初歌险些以为自己疯了,竟在对一个死人问话。

      初歌盯紧对方身上唯一的生机,面无表情地追问道:“在我家门口作甚?”

      依然没得到答复。

      一旁的常平怯生生地开口道:“爹,这个……”刚吐出三个字,就被初歌抬手制止。从未见过初歌面色如此凝重,常平不禁紧紧抿住嘴巴,生怕自己的嘴巴会不受控地发出任何声响。

      初歌并非不想听常平说什么,只是他注意到,当常平说话时,雪人那对儿眸子有过一阵猛烈收缩,并且还微不可查地瞥向了常平所在方向。

      也许是错觉,初歌感觉对方的目光突然比四周冰霜更冷,连他都不由地被激了个寒颤。

      恰巧又一阵寒风来袭,初歌顺势拉紧身上的斗篷,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一些,抱臂围着“雪人”缓缓绕了一圈,最后止步在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前。

      这张脸谈不上惊艳,但也不丑,就如太仓一粟,普通到无法给人留下任何印象。初歌观察他半天,可只消目光离开他片刻,便再难记起他的面貌特征了。

      正因如此,才更加惶惶不安。

      初歌紧绷着脸,手心已经变得湿黏。他伸出一只手,曲起食指,先是用指关节处象征性地探了探“雪人”的鼻息,而后顺手抵住他的人中,向右侧轻移,划至脸颊处停了下来。

      皮肤细腻冰凉,不见异样。

      收回手指,初歌转身背对“雪人”,将手指放到鼻下轻嗅,也没嗅出任何与众不同的味道。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自己多虑了,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但是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那么……

      只有可能是灵力高深之辈,所以才能让他在不使用任何灵力勘探的情况下,无法捕捉到对方任何幻化的气息。

      只是……他怎滴会招惹仙家天将?

      毕竟“初歌”这个名字,早就在天界“查无此人”了。

      想当年,整个天界都传他与凤倾山五殿下主仆不和,被人家给“体面”了,殊不知是他自己主动断送仙途,以诈死方式逃离天庭。他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的主人——辰寰。

      为了这份自由身,不惜封印自己全身灵力从天上一跃而下。

      虽有不死之躯,却也因缺乏灵力护体坠落而丢去半条命,不仅承受了粉身碎骨的疼痛,还实实在在地瘫痪了好些年。又因不敢催动灵力调养而落下一身病根,以至于他固然永驻二十出头的外貌,实际身体状况却堪比百岁老人。

      尽管如此,他都毅然决然地选择默默忍受,出行靠走,干活靠手,再苦再累都没使用过灵力,根本没有道理会暴露行踪!

      初歌心乱如麻,他好想一探究竟,好在理智尚存。

      万一是他多虑了呢?

      初歌沉默良久,直到常平将他摇醒。

      “爹,先,先让他进屋暖和暖和吧,他在发抖……”

      初歌闻言看去,果然见“雪人”有了明显的抖动,雪花在那俱不安分的身体上难以栖息,簌簌散落一地,只剩少许还在顽强坚守。

      初歌盯着他的眼睛问:“我再问一次,你是什么人?”

      说完等了许久,依旧无果。

      初歌心中忐忑,脸上却变换神色——久违的假笑天衣无缝,不仅完美掩饰他心中恐惧,更显得对方已是他掌中之物似的。

      “此人来历不明,八成是个坏人,咱可不能引狼入室。”初歌笑着对常平说。

      常平糯糯道:“可是,可是,他……”

      “没有可是。”

      初歌不轻不重地打断了他,走到大门口一个布满积雪的矮树桩前,用袖子在上面扫了两下,勉强漏出三个湿漉漉的朱砂红字。

      常平不识字,但他知道那是篆书雕刻的“随缘堂”三字,也是他们家小药铺的名字。初歌跟他解释过药铺的名字,说“人各有命,只医有缘人”,可他从未讲过,哪些才是“有缘人”,至少他爷俩搬到九安镇都大半年了,随缘堂还未曾接待过一位病人。

      常平欲言又止,目光不停在树桩和“雪人”之间窜动。

      初歌也没留给他任何发言的时间,而是直接面相那“雪人”高声说道:“这位朋友,你若走投无路,可以去找官府。如果官府不管你,你去东街莫大善人家门口站着,也比站我这儿干耗合适。”顿了顿又说,“早饭做好了吗?”却是在问常平。

      常平赶忙回道:“做好了,粥在锅里温着。”

      初歌揉揉肚子,道:“正好饿了,今天起得早,可以吃三顿。”说完甩着袖子慢悠悠地走回门内,再没多看那“雪人”一眼。

      留在门口的常平没办法,试探地靠近“雪人”,仔细把东街莫家的地址说与他听,可是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记没记住,只好又多重复两遍后,才惴惴不安地离开。

      因为随缘堂没有生意,初歌身体又不好,常平年纪轻轻便主动揽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每天都要去镇上茶馆跑堂赚钱,补贴家用。回到家时,已然夕阳西下,常平推开院门就看到初歌正躺在院子角落里的摇椅上小憩。

      常平担心他着凉,回屋取了件毯子给他盖上,动作虽轻,却还是给他惊醒了。

      初歌张开惺忪睡眼,闷声道:“回来了?”

      “是的。”

      初歌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只两眼空洞地盯着院门方向,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

      常平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刚我回来时见那个叔叔还在,位置都没换过。”

      初歌又哦一声后立马警觉,扭头瞪向常平:“谁关心他还在不在?晚上他还不走,你就去报官。”

      常平应了声是,便去准备晚饭。

      初歌又将目光移回大门处,抑制不住地思考外面那个究竟是人是鬼。

      如果不是人,岂是单单一道破木门能阻隔得住的?又如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直接五花大绑地押回天庭伏法便是,根本没有必要在外面浪费时间啊……

      正思索着,耳后传来厨房乒乒乓乓的忙碌声,初歌忽然心念一动。

      难道,是为平儿来的?

      一想到此,初歌整个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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