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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冤灵,怨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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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魏执予看到此时秦一的境遇,她就会觉得,自己的担心多少有些多余了。
秦一站在六道学堂琳园的巨大流苏树下,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谨小慎微的跪着文家的族医。
“象主纡尊降贵来此,有失恭迎,是小使的不是,万望海涵”,族医、或者说是怨灵阁青衣小使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兢兢业业的说。
怨灵阁除四大护法灵使外,余下还有八大圣使和十三小使,层层递进,考验严苛。
十三个小使或隐匿于世家大族,或潜伏于术法大门,或流转于仙术集散地。
为的就是保证怨灵阁永远掌握最全面、最完善、最隐秘、最新鲜、最独一无二的各处情报。
秦一坐在流苏树下的石桌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会儿青衣小使,直看的他额头上细汗涔涔,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兰尾蚂蝗呢?”
青衣小使(族医)忙不迭的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拿出那个方钵盂,口中应声道:“在这里”
秦一没有说什么,修长匀称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青衣小使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将钵盂放在桌面上。
秦一看了一眼钵盂中如同睡着了一样的兰尾蚂蝗,淡淡的问:“可还有备用?”
“禀象主,按您的吩咐,罗什门所有经我手研制出的蛊虫和解药都留有备份”
“脑子机灵点,手脚干净些,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谨遵象主示下”
暗中留下备份是怨灵阁所派出的十三小使牢牢记得的规矩,尤其是面对罗什门或者五族时,这个规矩就显得格外有意义。
无他,只因这些门派的蛊术心法讲究个独一无二,所谓知己知彼,了解并备份对怨灵阁来说有利于更好的掌控全局。
秦一冲他摆摆手,声音无甚波澜的说:“时候不早了,你且去吧,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禀报”
说完,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神色有些犹豫徘徊,遂问道:“怎么?”
青衣小使弱弱的问了一句:“这个月百里挑一的解药还没有分发下来……”
百里挑一,即百种毒虫毒草炼制而成的毒药,解药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说它简单是因为这解药就是百种的其中一种;
说它复杂是因为百种皆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稀有品种,除了秦一,旁人并不知道这百种都是哪百种。
再加上药引得用秦一的一滴血,作用是可以更好的束缚四护法、八圣使和十三小使。
如果这些人当中有人背叛秦一,会永世受焚心之苦。
秦一恍然,原来他历世已经快足一月,想来四大护法最近事忙,无暇向他提及此事,略加思索后说:“我知道了,你回去等着白衣灵使召唤你吧”
青衣小使闻言松了一口气,毕恭毕敬的行礼之后,欢欢喜喜的离开。
一阵风吹过,拂落了无数流苏花瓣……
如梦如画的风景中,秦一负手行走于期间,更衬得他清隽无比,不惹凡尘。
六道学堂揽烟阁〉〉〉
林十三运功调气,霎时间卷起数层的结界屏障…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自锦匣中取出混元镜,轻轻转动镜子侧边的开关…半晌,镜中另一端出现了景弘的身影……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自带与世隔绝的气场。
景弘总是这样,明明满眼都是对世间事物的无欲无求和不屑一顾,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倦怠感,是这世上真没有他在乎的人的映射……
但还是无端生出一种磁场,浑然天成的引人侧目。
“何事?”,淡漠的唇,淡漠的人,淡漠的语气,淡漠的声音,淡漠的问。
林十三每次望着镜中景弘的脸,总忍不住生出几分旖旎的心思,听到他说话,连忙敛了敛心神,柔声说道:“今日借着兰尾蚂蝗试探了一下魏执予的虚实,发现她有三方势力护体”
听到‘魏执予’三个字,景弘挑了一下眉,像是一下子来了精神,微微坐正了些,“如何?”
对于景弘的反应、林十三很有些激动,或者说她很开心景弘对她的话感兴趣……
“她有朱笔护体,虽然能感觉到朱笔的力量还有很大的不足,但是已经初见锋芒;有意思的是,有一道力量沾着判官殿的味道,只是不知陆判官是为何故牵涉其中…还有一道力量,尚且不明确,只能确定是上古之物……”
景弘微微蹙眉,声音有些阴测测的:“判官殿?陆业小儿?呵,有点意思”
说着,他起身逗弄着一旁挂在笼子里的两尾奄奄一息的麒麟神仙鱼……
片刻,他沉声唤着:“诛陈”
镜子这端的林十三还来不及看清什么,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已经匍匐在景弘脚边,“主尊,有何吩咐?”
“去鸿蒙库将锁仙囊取出来,到判官殿把陆业那厮装来”,景弘边为麒麟神仙鱼渡入灵气、边云淡风轻的说。
林十三觉得,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随意,却透着莫名的寒意,全然不似羁押正仙的反应。
景弘显然不以为意,他甚至觉得自己用锁仙囊而非伏魔袋已经是厚道了。
这是独属于上位者的冷漠和不仁。
“领命”,诛陈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是骨子里带着的冷意。
景弘没有回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镜中看向林十三,他抬手,衣袖带起的灵风扫过,切断了林十三的连线,混元镜立刻归于沉寂……
只留下另一端的林十三似乎还沉浸在美好的虚妄中,久久不能自拔。
她轻轻抚摸着镜面,如同触摸着心中人的脸庞……
六道学堂容雅居〉〉〉
太阳刚刚落山,魏执予就感觉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强烈的倦意向她袭来…
她知道,这是消弭了许久的朱笔有了新的预知,梦境即将开启……
“晚晚,我要歇一歇,晚膳你们自用,不要唤我,除非我自己出来,否则不要靠近我”,魏执予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看她一脸凝重的嘱咐,萧晚景连忙点头应声:“好,我就在外间守着你,不会进去打扰你”
魏执予想说你们自便,转念一想,萧晚景的性子未必肯照做,定是要见到自己没事才安心,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
转头对一旁目光殷殷的看着自己的火鼠说:“守好,如果秦一回来,让他收好兰尾蚂蝗,等我醒来再做打算”
火鼠正色接话:“放心吧主人”
魏执予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走回内室,放下自己床榻上的纱幔,躺平,闭眼……
不多时,进入深层梦境空间……
南瓜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生辉,映的怨灵阁华光流转。
魏执予刚刚在雕花镂锦的朱红漆案后坐下…白衣灵使疾步走上前说道:“魏大人,别来无恙,多有叨扰”
魏执予看着空无一物的香案,笑了笑说:“白衣灵使不必多礼,不知此次是哪一族的事,为何不见十王殿出的卷宗?”
白衣灵使苦笑着说:“魏大人有所不知,此前去判官殿取卷宗的时候,被告知陆大人并不在,问了他身边的亲信和牛头马面,都说不知所踪”
在魏执予的认知里,陆业最是妖冶也最是沉闷,是一个极度矛盾的碰撞体…
明明长着一副极好的皮相,却从不拈花惹草;一张最不安分的脸和一颗古井无波的心,结合出一个最老实的陆业。
难道是丢了?罢了,待等下察问审判过案子之后再去寻他吧……
正要说话时,朱笔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不同于上次地族投告时那种悲悯愤懑…这次更像是一种哀恸…
魏执予安抚似的轻轻触到朱笔,瞬间感觉被一种又闷又气又殇的氛围笼罩住……
她转头对白衣灵使说:“把托告者带出来吧”
白衣灵使匆匆的走到后殿,不多时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单薄憔悴却难掩容色的女子……
魏执予在看到那女子脸的时候有些怔愣,她总觉得那女子很是熟悉…一时想不起…
那女子看到魏执予后,浑身兴奋的发抖,接着三步两步的跑上台阶,奔向魏执予,明显是喜极而泣的说:“师父?是你么?师父”
她的声音也颤抖着,魏执予更懵了,师父?
魏执予不明白,但大受震撼,她抬起手想拍拍怀抱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的背…
但是她的手拍了个空,那女子已经是个魂魄了,而且是个残缺的魂魄…
魏执予转头看了看香案另一端白衣灵使,见他也是一脸悲恸,更是不解……
少顷,怀中女子的哭泣声弱了些,魏执予轻轻的问:“你是谁?为什么唤我做师父?你来怨灵阁,有什么诉求?”
那女子抬头看着魏执予,满脸清泪,哽咽着说:“师父,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小妖啊!”
小妖?魏执予心下默默咀嚼这两个字…突然想到之前火鼠提过它与玉壶宫主的徒弟狐小妖曾一起修炼过,难不成眼前的女子便是?
当下问道:“狐小妖么?”
狐小妖重重点头,声音中满是欣喜的说:“是,我就是,你记起我了么师父?”
魏执予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说:“小妖,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来此处?”
狐小妖点头,声音中有几分苦涩的轻轻说:“世间既有生灵,祭有亡灵,继有冤灵;冤久成怨,即为怨灵……我来此处,投告通天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