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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从单细胞开始》 ...

  •   意识到记忆能被锁定后,邬亭这才发现,囚徒的某些记忆看似连贯,实际存在细微的违和之处。比如某段记忆中虽然他的姿势未变,但前一刻墙上的挂钟显示是下午一点,后一刻就变成了下午四点,且桌子对面多了个空茶杯,显然在那遗失的三小时中有人来过了。

      完美的遮掩并非不可能做到,就好比只要足够谨慎,就能拍出一场没有穿帮镜头的戏。或许是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或许是有自信即便被人发现不对对方也无法复原那些记忆。

      “既然是锁定而非删除,应该有解锁的口令吧?”邬亭问。

      囚徒摇头:“我不知道。南宫医生只教导了我回溯记忆和锁定记忆的办法。”

      “她为什么教你这些?”

      “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我有一个猜测。”囚徒没有一问三不知的局促,也没有摆出自身也是受害者的无辜模样,而是主动向邬亭展现着自身的价值。

      因为之前的隐瞒,老板对他起了杀心,他意识到这个神秘的老板其实是属于前一秒跟人说笑后一秒就能取人性命的狠角色。想要削弱这种杀意,必须给老板一个不得不留下他的理由。

      “我在地球上时是博格科技首席游戏工程师环本岸的徒弟兼助手,负责游戏开发。末日来临后,我们公司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有人离开有人留下,我当天真地以为灾情能得到控制所以选择了留守,并接手了一个新的游戏开发项目。”

      邬亭认真听着,即便这些她已经从对方的记忆中知晓。

      “那是一款沙盒游戏,名叫《从单细胞开始》,当然这只是暂定的,如何取一个受大众欢迎的游戏名并不是我的工作。”

      “这游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有。”囚徒闭眼思考了几秒:“硬要说的话就是它很无聊。玩家在开局操纵着一颗单细胞生物,吞吃其他单细胞生物,进化成多细胞生物,持续的吞噬后会变成更复杂的海洋生物,有时能爬上陆地,有时能飞上天空,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在中途因为遭遇天敌死去。

      对于游戏开发者来说,这种失败概率是能够调整的,当失败概率高达一定程度,存档功能也是必须的。我师父想要诠释出‘物竞天择’的随机性,或许是为了契合当时末日的大环境,总之他没有调整那高过头的失败率也没有设置存档和任何复活之类的能让玩家在失败后继续玩下去的功能。”

      单细胞······物竞天择······这让邬亭瞬间联想到了粒子,联想到了管理层的进化理念。

      邬亭从囚徒的记忆画面中调取出环本岸的模样,以画面的形式呈现在他面前:“他就是你师父?”

      “是的,那时他早已经得到了所有的荣誉,不需要再迎合市场,这或许也是他设计那款游戏的原因吧。不过我说它无聊并不单是指它的失败率高,以难度为卖点的游戏并不少见,《从单细胞开始》的最大问题是可操作性太低了。除了移动和进食,就没有玩家操作的空间了。没有地图加上永远的第一人称视角、千篇一律的布景,这让方向感再好的人都没办法规划线路······”

      听得出,囚徒对这款游戏的评价并不高,邬亭的关注点却落到了另一件事上——她并没有在囚徒的记忆里看到这款游戏。也就是说,囚徒现在所说的东西跟他的记忆不符。

      在撒谎吗?

      原本邬亭打算软硬兼施地逼问一番,但考虑到那个假囚徒关了这家伙将近一年能用的手段都用了,结果连银行卡密码都没问全,想来这确实是块硬骨头。

      与其耗费脑细胞分辨真真假假的话语,不如更直接点。

      “最后游戏做出来了吗?”

      “嗯,但仅仅是初始版本,没有提交给审核机关。”

      “带我去看看。”

      囚徒先是一愣,想着地球上的东西现在哪还能看到,旋即反应过来老板的意思应该是要去他的记忆里看。

      果然,老板补充了句:“你带路。”

      有时候囚徒觉得意识房间就像是一个中转站,一端连通着过去,一端连通着现在。在当下的人生太过难熬时,他就可以通过中转站躲进过去的避难所。

      在那个顶替他的怪物眼中,他已经因为长期的囚禁和折磨变得浑浑噩噩精神失常,事实上他只是选择了留在过去。直到意识房间突然开始崩塌,他才反应过来现实中的自己由于太久没有进食濒临死亡了。

      或许是已经在脑内预演了太多次死亡,囚徒立刻坦然接受了这个略显可笑的结局,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意识房间的坍塌,等待着黑暗的降临。

      然后,他看见了圣洁的纯白光华将自己笼罩。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涌现出别的情绪,他感到惊讶,自己这样的人居然还有机会上天堂吗?半空中飘着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天使,他刚想询问些什么,视野就被无尽的深蓝吞没。

      在之后,他回到了原先的意识房间,此刻房间不再坍塌。只是断壁残垣上坐了一道人影,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形象,他却清楚这代表不了什么,对方甚至不一定是人。

      如同荒原上的火星,点燃了他内心的仇恨与希望。不报复不代表他不想报复,一旦看到机会,囚徒一定会将经历过的痛苦全盘还给那个抢走他家庭和事业的小偷!

      穿梭过一重重支离破碎光影缭乱的记忆画面,囚徒的身影突然消失了。邬亭瞬间警觉起来,做好了面对未知危险的准备。

      “就是这里,嗯?没有跟上来吗?”

      邬亭听见了囚徒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进了一段年轻的囚徒在一台台显示器的包围下工作的场景,却没找到囚徒的意识体,他不在这里。

      奇怪了。

      等消失的囚徒再次出现,邬亭皱眉盯着他:“你刚才去哪里了?”

      “那个游戏的初始版刚完成时的记忆,我找到了。当天晚上还被师父拉去喝酒,难得见识到他老人家的酒量。”囚徒的脸上露出缅怀的笑容。

      邬亭抬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带我进去。”

      囚徒愣了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甩开。

      这次,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邬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问题——在进入那段游戏相关的记忆的一瞬间,囚徒就好像被隐身了一般突然消失,即便她紧紧抓着对方。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段记忆被锁定了。可是照之前来看,锁定的记忆囚徒本人也会忘记才对,更别说准确地找到并进入了。

      真是麻烦啊。

      邬亭在心里抱怨,表面却是从容。她找到了这段无法探查的记忆的初始点,对囚徒道:“你去检查一下,有没有在这个时间点输入锁定代码。”

      等待一阵后,她听到了囚徒的回答:“有,但跟之前的不同,这页代码的作用可能不是锁定。”

      看着囚徒抄录下来的密密麻麻的一排排单词和符号,两眼发直的邬亭后悔自己当初在飞船上为什么没有深入地学习编程。幸好,囚徒是这方面的专家。

      等到廉小雨那边的拍卖会都结束了,两人终于在多次试验后得出了答案,这组代码是用来“隐藏记忆”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囚徒早就感受到了环绕在老板身周越来越低的气压。刚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所以没敢多问,沉默地破解着代码。

      可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坐在老板身边就觉得像是身处超市冷柜的边上,冷气直往骨头里钻。难道是拍卖会那边出了问题?

      老板没有回答:“能解除隐藏吗?”

      “应该可以。”

      让一段程序失效并不是太复杂的事情,之所以无法还原锁定后的记忆,是因为操作的目标消失了,自然无法操作。但被隐藏的记忆不同,记忆本身没有消失,囚徒能随时找到它们。

      “好了。”

      伴随着囚徒的话音落下,一方隐藏的“空间”出现在邬亭的感知中。她留下句“做得不错”,就闪身进入了那段记忆。

      会被隐藏本身就足以证明这个《从单细胞开始》的游戏存在特殊之处,至于为什么只是隐藏不是锁定,囚徒自己也不清楚,他完全没有隐藏过这段记忆的印象。

      邬亭怀疑这种隐藏的手段是在防止她这样的寄生者窥探记忆。至于不锁定,或许是锁掉太多记忆的话,会让人的认知出现问题。

      因为是记忆,囚徒记不清的场景会变得模糊,但当他点开那个写着“最终版”的文件,游戏片头缓缓展现的时候,一切都很清晰。可见对于在地球上做的最后一款游戏,他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片头结束后,像是睁开了双眼,黑色屏幕中央裂开一条缝隙,缓缓扩大,最后被一片白色取代。

      几乎有半小时,显示屏上只有白色,要不是那个年轻的囚徒在移动着鼠标,邬亭都要以为电脑卡机了。终于,屏幕上出现了一条黑线,像是蠕动的线虫般靠近过来,最后画面一闪,屏幕黑下来,出现了两个血淋淋的单词——

      YOU DIED

      邬亭狠狠汗了一下,虽然已经听过囚徒的介绍,但是亲眼所见她还是受到了冲击。何止是无聊,简直神经病吧!

      年轻的囚徒倒是平静,重新开了一把。这次没碰到黑线,而是碰到了黑点,跟黑点碰撞后,邬亭听到了咀嚼的音效。似乎吃掉几个黑点后再碰到黑线就没有危险了,连续吞吃掉几条黑线后,眼前的白色发生变化,变成了深蓝色。

      囚徒在旁边解释了句:“这是拥有了视觉能看到颜色的表现。”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团半透明的像是水母却没有触须的生物,它以主控无法企及的速度追了过来,然后屏幕黑下来,再次达成了死亡结局。

      第三次游戏,玩到一半,囚徒突然低头看起了手机,像是在回复谁的消息。眼见又有不知名生物靠近,邬亭下意识就弯腰握住鼠标往边上移动,躲到了一株结满红果的海底植物里面。

      咀嚼声响起,主控居然把这些红色果子吃掉了。

      这一动静吸引来了那不知名生物的关注,它调转回头,冲过来吃掉了主控。屏幕变黑,就当邬亭以为又要死亡时,屏幕重新变亮,不知名生物的尸体在水中上下浮动。

      无需邬亭的控制,主控扑上去享用起了这顿到嘴的大餐。

      “应该是被毒死了。”囚徒冷静地分析完,突然意识到了不对,扭头震惊地看向邬亭,只看到了邬亭那张没有五官的光滑的脸。

      但凡能做出表情,邬亭相信自己此刻一定也跟囚徒一样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可是囚徒的记忆啊!为什么她可以玩别人记忆里的游戏?!这就好像记忆里的人突然挺下手里的活纷纷抬头注视她,问她“吃了吗”一样吓人!

      “这是您的能力?您能够改变记忆?”

      邬亭将鼠标递给囚徒:“你来试试。”

      囚徒操作了几下,怔怔地举起双手观察自己的手心手背:“我也可以······”

      “继续。”邬亭催促。

      她观察到,在囚徒玩游戏的时候,记忆中周围的场景都已经暂停了,包括正在打电话的那个过去的囚徒,只有电脑还在运行。

      不!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也停滞了,准确说似乎只有这个游戏在运行。

      仿佛只有她、囚徒和《从单细胞开始》是从这片静止的灰暗的世界中抽离出去的“活物”,与周遭格格不入。

      “这游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或许这才是我这段记忆被隐藏的原因?”囚徒也注意到了身边的变化,不安地看向邬亭,只觉她橘棕色的衬衫格外鲜艳明亮。

      邬亭手一挥,凭空变出了张双人沙发示意囚徒坐下。她喝了口不知从哪里来的罐装咖啡,给囚徒下达了任务:“接着玩,玩到通关为止,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从单细胞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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