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条件》三春景

55、一期一会（7）

　　突然遇到两个未来同行，让心夏和小松的行动节奏一下就被打断了。任务还是要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种紧迫感就是消失了——大概是终于确认，之前的受害者全都遇害了，救不回来了。

　　“...我们之前在另一个房间看到啦，很像储物间，里面有‘货架’，上面摆了受害人的遗骨。不只是这次两个受害人，过去这座房子里有很多人都被害了。特别是初代主人美山钲幸时期，当时这座建筑是用来做孤儿院和慈善医院的。”

　　“孤儿院和慈善医院消失几个人再容易不过了，对外就说孤儿被领养了、生病去世了...明治年间，官方管理也很松散，根本不会查吧。”

　　“我们还找到了焚烧炉，不是专门用来烧尸体的，所以烧完之后还得捡骨，遗骨还算完整......”

　　心夏听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说，都能想到那间所谓的‘储物间’里面的情况了。相比起诡异、恐怖这些，那种类似于将人、人体物化，没有任何感情的处置，更容易让人觉得愤怒。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昨天就到了，他们拿的是受害者家属的委托，所以来这边是悄悄潜入。这样当然不合法，但这种时候心夏和小松也不会纠结这个——人家都主动分享情报了，还要怎样？

　　因为早一天过来，甚至在这边过夜了，而且他们做了这一行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他们还真知道不少东西。

　　钉崎野蔷薇似乎是对心夏很有好感，对她也很愿意说自己好不容易调查到的东西：“...那个美山钲幸，听说是从小病弱，有活不到成年的传闻。为了活命，不只是在国内找了汉医和兰医，后来还出国看病。”

　　“对于这种人来说，大概在年复一年的求医生涯里，对病弱和死亡的恐惧也是与日俱增吧。会嫉妒那些天生身体健康的人？会寻求一些超自然力量的帮助？”

　　“我们查到一些东西，美山钲幸似乎对‘德古拉’很感兴趣。在他那个年代，关于‘德古拉’的吸血鬼小说已经出版了。他经常出国，接触过这个也不奇怪......”

　　“所以是由吸血鬼‘德古拉’，啊，大概还受了‘血腥伯爵夫人’事迹传说的‘启发’。毕竟说到用鲜血沐浴，最先想到的还是那位用少女鲜血保持青春的历史人物，而且那位伯爵夫人也有‘德古拉伯爵夫人’的外号呢。”心夏站在那一浴缸的鲜血面前，接过话。

　　刚刚他们冲进来的这间房，边缘的这只老式浴缸里，不适应昏暗光线时还没发现，现在就很容易看清了。是鲜血，满满一缸浓稠粘腻、颜色黑红的鲜血，血腥味浓重，令人作呕。

　　“刚刚那只咒灵是出现过了吗？”小松出声打断女生们的发散。他一直没有说太多话，就是因为要观察那只咒灵的行踪。结果在这个好不容易有咒灵残秽的房间里看了看，却还是不能确定咒灵去哪里了。

　　“残秽很少，对吧？”面对小松，钉崎的态度就很普通了，语气酷酷的。

　　“我们来调查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才会拖延到今天还不能解决麻烦...其实也不是我们找到它了，是它找上门来了。”虎杖悠仁在一边好心多解释了一些。

　　在他的解释下，心夏和小松才知道，就和小松很难发现这座房子里的咒灵一样，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也没有更好的感知。他们甚至不像心夏，因为对精神的敏感，一下还能直接找到这边。

　　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昨晚在这座房子里休息的时候，咒灵将钉崎野蔷薇带过来了。虎杖悠仁发现野蔷薇不见了就找人——因为知道这座房子里经常出现信号消失的情况，他们准备了一件咒具，能感觉对方和自己的距离。

　　靠着这件咒具，虎杖悠仁在反复试错的基础上，终于找到了钉崎野蔷薇。

　　“如果没有虎杖你，我说不定已经祓除那只咒灵了！”钉崎野蔷薇不爽地指出这一点：“那家伙其实很弱！但它在这座洋馆里就有了能操纵空间的能力，这才是它来去自如的根本原因——换个说法就是，它真的很能躲！”

　　“这次是因为它没什么脑子了，将狩猎目标放在我身上，主动出现...呵，咒灵这种东西，一直都很蠢，不过这也不代表它们不会趋利避害。”

　　虎杖当时为了‘救’钉崎野蔷薇，二话不说就出手，确实是‘吓’到了那只咒灵。而如果没有这一次出手，钉崎野蔷薇的确可能已经解决了那只咒灵——她作为咒术师来说，天赋很高，而且很早就随家里的长辈祓除咒灵，并不比高专生们差了。

　　“我也只是担心你啊！”虎杖争辩了一句。

　　钉崎野蔷薇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只不过是嘴上不饶人而已。所以虎杖政变这一句后，她也没有继续抱怨，而是看向了心夏：“呐...前辈的话，经验更加丰富，有什么办法可以应对这种情况吗？”

　　这就是转移话题了，以钉崎野蔷薇的性格，也算是‘服软’了。

　　“我们也只是一年级...”心夏没有提到自己只有半年左右的记忆，对咒术界的认知单纯来自咒术高专的课程，只是才见面的人，说不到那么多。

　　心夏看了小松一眼，确定他是没有好办法的。想了想说：“我再尝试一下吧......”

　　她刚刚能够找来这边，是因为这个房间沉淀了最多的‘情绪’。所以找到咒灵的关键是‘地点’，而不是咒灵本身。现在咒灵不在这里了，心夏之前用的办法也就不能再来一次了。

　　但这样也不是立刻就要放弃了，总有一些办法可以尝试一下的——如果不是心夏，小松也照样有一些咒术界的常见方法可以试，只不过成功率感人，而且不一定安全罢了。

　　“这是一个很胆小的咒灵呢，术式和‘空间’有关？嗯，这和我的术式相性不大对立，削弱可能有限。不过多少是有一些作用的，所以接下来我会常识削弱这只咒灵...危机之中，咒灵应该会本能回到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吧？”

　　心夏扫了一眼这间形同解剖室，实际上是咒灵杀死猎物并放血的地方...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这只咒灵应该和洋馆的初代主人美山钲幸有关，或许是关于他的恐怖传闻，又或者干脆就是来自于美山钲幸本人的诅咒，最终诞生了这只咒灵。

　　像传闻中的德古拉伯爵一样，要依靠活人的鲜血为生，如血腥伯爵夫人，从年轻人的鲜血里汲取生机......

　　“应该...”对心夏的判断，小松基本表示了肯定：“咒灵这种东西，即使是比较聪明的，也只是聪明的‘野兽’而已。感受到危机，当然会回到自己感觉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家’。”

　　“你是说，咒灵会回到这间房间？”小松问。

　　“我不能确定，但根据以往经验，感觉到我的术式在削弱它们时，它们并不知道这种削弱是有极限的，第一反应总是返回‘诞生地’...如果它们没有彻底远离诞生地的话。”

　　也有一些咒灵完全摆脱了诞生地（或诞生人）的影响，算是‘流浪状态’了。说实话，这种咒灵往往强的可怕呢。

　　说完话几个人都退出了这个房间，站在外面的过道，然后心夏开始施术。

　　咒力从心夏身上流出，就像是一眼泉，汩汩而出，涌向低地...以一种毫不吝惜地方式挥霍着咒力，一般的咒术师根本不可能这也使用自己的术式——甚至如果不是心夏有着无穷尽的咒力，她的术式也不可能这样有用！

　　这等于是靠着‘无限弹.药’，将一个单体技能用成了AOE技能！

　　相比起无所觉的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是咒术师，完全感受到了心夏的咒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这个反应小松一点儿也不奇怪，所以也没有多在意。应该说，钉崎野蔷薇不惊讶，他才觉得其中有古怪呢！

　　并不在意这个的小松也就错过了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交换眼神的一个瞬间，那种意味深长。

　　“术式发挥效果了！”心夏猛地收住手势，对小松说道。

　　小松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抽出了自己的武器，直接进入房间——在洋馆范围内掌握了空间力量的咒灵，显然没有‘距离’的概念，回到这里只是一瞬间的事，小松恰好看到它沉入了那装满鲜血的浴缸当中。

　　紧随其后的心夏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四肢细长，如干枯的树枝，瘦骨嶙峋，像是骨头上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皮膜，浑身黝黑，面目像人、又像野兽，又有些像干尸的怪物。大概是恐怖谷效应，比起纯粹异形的咒灵，这只咒灵要更让人不适。

　　小松的攻击性是不用怀疑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渐渐成为和心夏绑定出任务的一年级咒术师。所以在见到咒灵本尊之后，他的作用毋庸置疑——那把咒具长刀，出手了一次，直接将咒灵劈成两半。

　　他的速度绝对不慢，但也只赶得上出手一次...对手是能无视空间逃命的家伙，这就很麻烦了。

　　“我来——”这个时候是钉崎野蔷薇出手了！

　　“刍灵咒法！”

　　她的术式‘刍灵咒法’，只要有目标一部分肉.体，就可以施展——被劈成两半的咒灵没有死，但大块的血肉遗落了下来。而恰好，钉崎野蔷薇的‘刍灵咒法’，发动的规则之一就是肉.体部分价值越大，效果就会越好！

　　大概1/3的肉.体组织上，按下一只扎着红绳的稻草人，贴满水钻，花里胡哨的锤子，钉下一根朴实无华的尖锐长钉。长钉狠狠扎在了稻草人和肉.体上，术式生效！逃走的咒灵被长钉攻击到了，攻击效果极佳，这一次它再次移动，就完全没有章法了。

　　心夏一行人可以根据听到的动静，还有洋馆里滴落的‘血液’追索。

　　一个小时之后，咒灵被彻底祓除。

　　“有点奇怪...”虎杖悠仁左右看看。咒灵祓除之后，脱离了那种危险的‘场’，像他这种非术士，应该就看不到咒灵了才对。但刚刚祓除咒灵后留下的残骸，还有墙上大片的血迹，他依旧看得见。

　　“是很奇怪，大概是因为这只咒灵不能说是完全的咒灵吧。”心夏轻轻地说。

　　她大概是在场四人里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这也是因为她对‘意识’的敏锐。人类的意识，咒灵的意识，有相似的地方，但终究是两种存在。

　　“它的意识，人类的、咒灵的，混在一起了。人类那部分，大概是美山钲幸？”

　　“受肉？”小松首先想到了这个。

　　“不是，和受肉还是不一样，受肉的混合很少有这样‘融洽’的...我只能推测，是美山的执念，对健康，对‘活下去’的执念，让他诅咒了自己，变成了这样不老不死，同时也完全失去理智，只能依靠年轻人的鲜血获得力量的怪物。”

　　“这大概就是民俗传说里所说的‘新生’，由人类变为妖怪...比如说‘丑时之女’什么的，因为对爱人的怨恨，选择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以极大的心力诅咒。为了能有能力报复对方，诅咒是在自己身上显现的。”

　　“自己成了‘妖怪’...当然，我们都知道，那应该是‘咒灵’才对。”

　　“说起来，丑时之女也是使用稻草人、长钉去施行诅咒的。这一次被钉崎的术式解决，也是一种乔和呢......”

　　“所以我们刚刚杀了一个人？呃，至少是半个？”虎杖悠仁明白了，然后又纠结了。

　　“不算，‘人类’能从明治十年活到现在吗？能活到现在的，就不能说是人类了。”心夏仿佛是在哪里听过类似的疑问一样，不假思索地说，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这边洋馆祓除咒灵任务就这样结束了，除了钉崎野蔷薇请求不要在报告中提到虎杖悠仁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这一点，小松也不觉得奇怪，虎杖悠仁如果真的是‘特别小组’预备役的话，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和咒术师走的这么近，也合情合理。

　　双方分手前，心夏和钉崎野蔷薇还交换了联系方式...钉崎野蔷薇主动的，这一点看起来也不奇怪，她一开始就对心夏表示了相当的好感了。

　　看到心夏和小松乘车离开，钉崎野蔷薇脸上那原本属于女子初中生的单纯表情才慢慢消失：“河源心夏？难怪咒术界迫不及待要对还在咒术高专上学的学生出手，那种量级的咒力，搞不好真的就是一个‘永动机’了。”

　　虎杖悠仁‘啊’了一声，他倒是变化没有钉崎野蔷薇大，但反过来说，那种平静接受一切的感觉也挺让人下意识不安的。

　　“之前想要将五条老师纳入计划的那个吗？五条老师都离开咒术界了，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是要重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