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幸运餐厅》和璞之

35、茶杯蛋

　　“麻烦你了。”老师把打印好的讲义交给欧阳雪，抿了一口杯中的红枣茶。

　　欧阳雪轻声说不要紧，抱着讲义走出办公室，走廊上的夕阳像一颗融化的橘子糖，在云和地平线间洇开。

　　舒缓的提示音乐在播放。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事做。

　　她看向栏杆那头下面的操场，有男孩子在踢足球，喧哗声一波一波地上浮，欧阳雪眯眼，想把那些镀上阳光和汗水的年轻面孔看清楚。

　　挥洒青春、不负韶华、严肃活泼，写在课文，变成回忆的四字词语。哪一个都不适合欧阳雪。

　　老师和周围人对她的评价是还不错。

　　成绩不错，身体素质不错，发质不错，肠胃不错，还不错的高中女生欧阳雪，身体里有一把剑鞘。

　　剑和主人都已经消失，只有偶然得到剑鞘的人，一代代将剑鞘保存下去。

　　用身体保存，也就是让剑鞘寄居在身体中。

　　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的祖宗想出来的方法，欧阳雪随着下飞船的人一起，跳到透明而有弹性的台阶上，跟着收光机的指引，转乘西十八区的嘟嘟飞船。

　　景色和看得到的物种都变得丰富起来，同乘的人越来越少。她已经看惯，但还是佩服暂时休学的徐迟敢住在这种地方。

　　在蜂蜜糖衣山核桃站下飞船，顺着收光机的光点走到肉沫山药炖蛋街。

　　“快到了，糖渍桃子公寓，二楼……”她转进一条寂静的小巷。

　　背后传来模糊的浓稠的流动声。

　　是不认识的种族？怀着不详的预感，欧阳雪缓缓转头。

　　只能用怪物形容那道疾速靠近的黑影了，无目，无手，长尾，对着欧阳雪敞开猩红的舌头和牙齿。有无数密密麻麻的东西从怪物的口腔中向外窥伺着，想要脱离黑影。

　　是东区倾倒在西区的垃圾，受到空气中的魔力发酵后形成的吧。她曾收到收光机的安全指数提醒，之前只当作都市怪谈。

　　现在也来不及分析，她从腹中抽出闪着银色寒光的剑鞘。如果有BGM就更好了，这是欧阳雪最后的念头。

　　剑鞘格开怪物的上下颚，欧阳雪抵住墙根，向上一跃，抽开剑鞘，对着怪物直刺而下。

　　怪物的速度比她想得更快，腥风扑面，酸得她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手腕被怪物牙齿划下深红的血痕，欧阳雪没有放开剑鞘。

　　她用尽全力，避开侧面的牙齿，从上面将剑鞘捅入怪物躯体。

　　银色光线被一点点吞没，最后全部没入。

　　欧阳雪脱力地滚到一边，讲义散落一地。剑鞘有驱邪的作用，如果它不能净化这个怪物，那就没必要继续挣扎。

　　怪物嘶声着，想扑上来，徒然倒在离欧阳雪还有三步的地方，化成一滩血迹。剑鞘依旧光洁无瑕。

　　虽然剑鞘没有沾到脏东西，欧阳雪很难把刚和怪物亲密接触过的武器塞回肚子，索性收好讲义，另一只手提着剑鞘上徐迟家。

　　这姿态比起上门送学习资料的好心同学，更像收高利贷的不良少女。

　　徐迟打开门，哆嗦了一下，视线停驻在女生握住的剑鞘上。

　　“这是为了让我上学的新策略？”

　　“只是一把玩具。”欧阳雪晃了晃那柄银色的修长武器，笑容璀璨，“你哪有那么重要。”

　　“这是勇者大人的剑鞘！还给勇者大人。”一只粉红的小蝙蝠窜出来，咬住剑鞘，向徐迟方向拖拽。

　　随即被欧阳雪用剑鞘钉在墙上，“快跑，勇者大人！邪恶的魔女在抢夺您的力量！”

　　欧阳雪的目光转向徐迟，他一头天然卷的短发，人不胖，但脸部线条松弛，戴着眼镜，总是一副走神的样子。

　　“勇者大人？力量？”徐迟有什么力量好抢夺的，引体向上做不了三个。

　　男生的肚子争气地咕了一声，显示出非凡的潜力。

　　“勇者大人，到了您就餐的时间！”

　　*

　　两人走进最近的宇宙幸运餐厅，欧阳雪揪着粉红小蝙蝠的翅膀，“放开我！邪恶的魔女，主人，快跑！”

　　徐迟一脸尴尬：“别说话，啾啾。”

　　为了在女生面前充面子，他点了红酒炖牛肉和茶杯蛋。

　　苏简简从虫洞掏出昨天没卖完的法棍，打算做成红酒炖牛肉的配菜。

　　大块的鲜红牛肉裹上面粉，这会让汤变得更浓稠。

　　牛肉在锅里煎出嘶嘶的声音，由深红转成让人迫不及待入口的焦褐色，用锅里剩下的油煎一下培根和洋葱，撒上黑胡椒，比牛肉更柔和甜美的香气氤氲上来，折一支迷迭香，一片月桂叶，和刚捞起来的牛肉一起放进去。

　　油滋起来的肉香一直往上冒，苏简简往锅里倒了一支红酒，洋溢的酒香裹住牛肉、培根和洋葱，淹没了香料。浮上水面的泡沫碎裂，浓重的肉香一下子变得虚浮而轻盈，她徐徐地加入清水，撒上盐和糖，切一把翠绿的荷兰芹，还打开番茄罐头，挖了一勺鲜红的番茄膏进去。

　　放得硬邦邦的面包切成小块，用一盆热牛奶浸软，倒荷兰芹碎，撒上盐、黑胡椒和一点肉豆蔻调味。磕一枚圆溜溜的鸡蛋，将这些分散的美味统治起来。再加一勺面粉搅拌，把小块面包捏成大块的丸子。在热了油的锅上快乐地煎熟。

　　浅浅的厚厚的茶杯，挖一大勺鲜奶油放里面。

　　撒一点任意的调料，盐、肉豆蔻和茴香，辣椒粉也可以加上。磕一枚鸡蛋倒茶杯里。有着朦胧光泽的蛋清和蛋黄浮在雪白的奶油上，如同浪花上的日出。磨一些莳萝碎，绿莳萝和蛋黄的颜色显得很好看，就像奶奶织的绒毛帽子会有的颜色，温暖而家常。

　　最后挖一勺鲜奶油，全脂鲜奶油永远不嫌多，但是再多，浅浅的杯口就装不下了，所以只能挖一勺。茶杯放在托盘上，托盘里倒温水，送进烤箱隔水加热。

　　*

　　小蝙蝠泡在柠檬水里，咕嘟喝着柠檬泡蝙蝠水。

　　“所以，你是说，你是被召唤的勇者，为了拯救再一次陷入危险的异世界，因为拯救世界的石之剑只有你能拿起。”

　　徐迟点头：“我原先也有想过它是不是传销的，但它真的带我去了那个世界。”

　　“所以那几天才没有上学啊。”欧阳雪握着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杯壁。

　　她笑了笑：“我也可以拿起那把剑啊。保管了那么久的剑鞘，剑对我的友好度一定很高。”

　　蝙蝠探出头：“老实把剑鞘交出来！这是勇者大人离开异世界后唯一的纪念品！你这个无耻的小偷。”

　　欧阳雪笑着浇了它一头的红茶，“你有证据吗？剑鞘是我祖传的金手指，凭什么交出去？”

　　“吃饭吧，吃饭吧。”徐迟打圆场，率先咬一口红酒炖牛肉。

　　煎过的牛肉很香，咬下一口，里面却嫩而润滑，几乎称得上柔嫩多汁。红酒的酒精在煮的时候都蒸发了，只留下无尽的温热香醇。面包丸子焦焦脆脆，在口腔中充满丰盈的牛肉肉汁时，来上这么一口，有芹菜的清爽，牛奶和鸡蛋柔和的甜意。

　　他夹了一颗面包丸子给啾啾吃，暂时让这只亢奋的蝙蝠闭上嘴。

　　欧阳雪也兴致很好地用送的法棍切片蘸上茶杯蛋吃。

　　柔软流溢而出的溏心蛋和鲜美清香的奶油相融合，蘸在脆硬的面包上，口感甜美而坚实。莳萝闻起来很香，厨师还在茶杯蛋上加了一勺鲑鱼籽。莓红的鱼籽颜色可爱，滋味微咸而丰美，牙齿咀嚼它的感觉也非常奇妙。

　　咔滋咔滋吃完了法棍，她拍了拍手上的面包碎屑，摇着杯中的红茶，“我要去异世界。”

　　“想用剑鞘就带着我一起去。”

　　她要看看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永远不会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欧阳雪看着对面的平凡少年微笑，“打个赌吧，看谁最后拯救了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