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她竟是血族大佬》陈西呱

16、第 16 章

　　立汐失策了。仲达这人对艺术的态度很坚决，比他们原想的坚决很多。
　　会议室里，起初是两个高层跟他谈，然后立汐的几个大经纪也轮番上阵。但仲导只是略微动摇了一下——在听到谢音具体粉丝数据的时候。
　　在随后的时间里，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像只倔犟的公牛，坚决捍卫着即将被自己冠名的电影。
　　在仲达的认知里，影片的任何细节都该尽善尽美，即便不可控的部分，也该把风险降到最低，尤其主题曲这样关键的环节。
　　歌手的名气或许能弥补票房损失，却弥补不了名誉。
　　他把手平放到了桌上，似乎压制着暴怒，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甚至在某个时候，会议桌另一端的人都以为他要拍桌而起。
　　——直到安楚汐推门进来。

　　仲达把剧本扔到桌上，用力压着火气：“这就是我当初和安总说好的？”
　　会议室里各人噤声坐着，有人偷瞄仲达，有人把目光投向安楚汐。
　　蒋玥抱着纪要本，悄悄溜到后排。

　　安楚汐：“主角我演，可以带两个新人。合作歌手由立汐来找，只要合适就行，当初是这样说的。怎么，仲导有问题？”
　　仲达脸色更难看了，他指着谢音的资料，手指抖得厉害：“你觉得她合适？”
　　如果不是以前合作过两次，明白安楚汐对工作的态度，他几乎要把剧本怼到这女人的脸上，问她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过内容、知不知道这本子讲的是什么。

　　安楚汐：“我找的就是合适的人。”
　　仲达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咆哮道：“你在耍我？你让主角在战场上砍人，背景音乐是小桥流水？还是公爵家里开舞会，群演在乐队里弹琵琶？”

　　会议室里本来人就不多，只有仲导带着的编剧和助理、立汐的高层。接下来讨论的内容全是商业机密，这些人被赶到了外面。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一个暴怒的名导，还有导演眼中一个令人火冒三丈的女人。

　　隔音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安楚汐抬头和他对视，无所谓地笑了笑，带着点挑衅，好像在等待怒火过后的后文。她个头不矮，但在一个大男人面前，仍然显得有点瘦弱。
　　仲达转开目光，恶狠狠地看着桌面，喘了口气。

　　只几个呼吸后，他面容变得平静下来。
　　仿佛突然间连半点怒气也没有了，像一潭死水。
　　“安楚汐。”他看着对面的女人。

　　女人依旧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恶劣性质。
　　她在意图蹉跎一个艺术家的心血。
　　也可能，她是存心表现成这副模样——为了争取某种利益。
　　“谢家是给了你多少钱，”男人双手抱胸，终于冷冷问道，“让你把她，捧得更红？”

　　安楚汐斜靠在讲桌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男人，仿佛在思考如何回答。
　　欺骗。还是多少漏出一点真话。
　　在男人终于显露不耐烦的时候，她才嗤笑开口：“仲导以为呢？”

　　这便是默认了。仲达终于勃然大骂：“你怎么不用更下三滥的手段？找个大明星，在镜头前亲她一口啊。弄点似是而非的绯闻，再买条热搜……哦对了，为了节省成本，你自己上也行。为什么糟蹋我的电影？”
　　说着说着，怒火就变成冷笑。其实他也分不清，自己此刻是愤怒更多，还是失望更胜一筹。
　　仿佛这个圈子里的人，明星也好，网红也好，只要待得足够久了，就没人还会在意钱以外的东西。歌手不肯耐心写专辑，一心靠合作电影主题曲出圈；演员不肯打磨演技，只想拿脸吃饭。
　　这批功成名就的影后里，如今唯一一个敢有个性的，如今看来，也被资本腐蚀得干干净净。

　　安楚汐收了笑容，也冷脸了：“歌手会按照仲导要求作曲，全权配合影片风格，转型不是问题。她有这个能力，仲导用‘糟蹋’这个词，似乎过了。”
　　在仲达猜错的时候，安楚汐才猛然意识到，她绝不能让外人察觉谢音的困境。

　　也许是跻身资本的行列太久、早已脱离小演员的处境，她的潜意识都快忘了，演艺圈是个多么吃人的地方。
　　只要知道你没有靠山、没有退路，哪怕名气再高，连化妆师都能揩一把油。
　　剧组很大，她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好，好，好——我明白了。”
　　这每一个“好”字都像一声冷笑，伴随着颤音，昭示着男人的彻底失望。
　　仲达坐下，把剧本重新在会议桌上摊开。
　　“你要谈钱，那我们就谈钱。”

　　安楚汐适时地露出几分笑意。
　　她只能顺着仲达猜错的方向往下演，装成一个毫无底线的资本家。
　　——她收了谢家的钱。
　　——而谢音是个任性的大小姐，丢下做到一半的专辑，想跑来唱电影主题曲。

　　“仲导这样说，不就好了。”
　　安楚汐也坐下来，言笑晏晏，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
　　她端起茶壶，给仲达倒水，一边道：“剧组可以都用您的人，整个拍摄过程也由您把控，我绝不干涉。另外，立汐再多投一千两百万进去。”

　　仲达没有笑意。
　　“票房的钱可以赚回来，那我的名誉呢？万一主题曲毁了《铜丝雀》，我辛辛苦苦维护半生的羽毛，只值你这一千多万？”

　　安楚汐：“也都只是‘风险’而已。谢音是实力派歌手，她虽然没发行过摇滚作品，但这不代表她做不好。说不定……”
　　仲达打断她：“我不相信。”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对自己手底的作品有艺术洁癖。

　　但立汐的流动资金也有限，一千两百万是个接近底线的数字。气氛就僵在这儿了。
　　安楚汐也面色凝重，后背靠在椅子上。

　　两人对视着，无声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漫。仲达看着她，几乎以为下一秒，这人就要说出“对赌”两个字。
　　就像三四年前，她是如何把整个立汐娱乐给赌出来的那样。

　　然而没有。
　　安楚汐只是垂下眼神，然后重新抬起目光，笑得几分恹恹。
　　“仲导要不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和条件？提出来，我们再商讨。”

　　她不怕失去立汐，重新来过。但谢氏的资产何其庞大，在最坏的情况下，若是立汐想要有能力给谢音傍身，就不能承担娱乐圈对赌协议下的巨大赌注。

　　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似乎圈子里每个人的精神压力都很大——举手投足是上百万，私底又有一堆不能说的秘密。仲达当面发火归发火，也只是为了发泄情绪。
　　他最终没有拒绝死，还是留了一线，说会再考虑。

　　不过安楚汐明白，他们大致是谈崩了。
　　仲达回去后，会先联系一些他觉得合适的歌手——大概率就是现在正在录《响浪》的那群摇滚手，然后把人选敲定。
　　在这之后，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总裁办公室紧闭着门。
　　电脑屏幕上长长一列摇滚手的名字。安楚汐按仲达的眼光筛选，排除那些风评不够好的、没什么代表作的，最终只剩下六七个。
　　她烦躁地来回拖滚动条，在心里计算成本。
　　“我知道你想怎么办，”沉默很久的024突然开口，“但这对立汐的资金，是一笔很大的无谓损失。”

　　如果立汐抢先一步，找到所有仲达想找的歌手，并许诺以高额经费，和这些人分别签订合约、排满档期——
　　那么仲达四处碰壁，无奈之下，谢音自然会成为最优解。
　　如此，之前谈判桌上的“留一线”，才能正式变成盖章协议。
　　但这个做法昂贵且不保险。

　　“我知道哪些人是不需要争取的。” 024又说。“六个人里你其实只需要‘收买’两个，剩下四个不用管，他们没法跟仲达进行这次合作……”
　　它显然被晾得太久，有点沉不住，机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条件？”安楚汐打断道。
　　她放下鼠标，手肘撑着额头支在桌面，眼睛半阖。
　　本还可以再拖一拖，让024更沉不住气，但她现在没有心情，也没这个耐性。
　　“呃。”024似乎预料到她会妥协，但没想到这么直接。“条件，条件就是，这周末你必须去找梁冰。”

　　安楚汐抬了抬眼皮：“就这些？”
　　“用钱让她离开s市，规避之后的觉醒和失手伤人，以免该隐学会找到她。”024补充道。
　　“哦。”安楚汐语气没什么波澜，也没有立刻应允。

　　她走到后面，从沙发上拿起手机，语气随意地问：“那四个人，为什么不可能跟仲达签合同？”
　　024急吼吼解释：“原因很多啊，每个人身上都有片约啊、档期啊，还可能发生人身意外啊。反正我能百分之百确认——”

　　“好。”安楚汐拿起手机。
　　她察觉这番话里有信息隐瞒，但知道深究也得不出结果，于是迅速切入下一个质疑点，“还没觉醒的血族，该隐学会也有办法找到？”

　　024不知此言何意。
　　它顷刻意识到安楚汐在挑话里的细节，立刻变得警惕，不敢再说。

　　安楚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把手指按在指纹锁上，似乎在嘲讽024的心虚。
　　她似乎也是只随便一问，没指望能套出什么。
　　“成交。明天周六，晚上我去见梁冰，保证她不被该隐学会抓到。”
　　“那两个还需要争取的摇滚手，具体怎么合作、花多少钱，你做套方案出来，传到我电脑。”

　　有一堵围墙正在慢慢融化、松解，安楚汐能感觉到。自从确认“自己就是原主”之后，她的记忆已经在逐渐复苏，但这种复苏非常缓慢，甚至没有确切的画面，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只有当她接触熟悉的事物时，这种感觉才会变得明显，比如，处理公司的业务。
　　比如和谢音相处。
　　她的记忆迟早会全部回归。届时，在她和系统的对峙中，024将彻底处于下位，没有权力再选择沉默和隐瞒。

　　024松了口气。它虽然对宿主命令式的口吻颇有不满，但起码已经达成一致，结束了之前互不搭理的冷战。

　　安楚汐跷起腿，仰在转椅上一晃一晃，把手机举到眼前。
　　她大半天没看手机，一点开聊天软件，铺天盖地的消息立刻涌进来。左下方那个小红点里，未读消息的数字飞速跳动，瞬间变成“99+”。

　　“音：你准备怎么说服仲导？我听说他是个重度艺术洁癖。”

　　现在是早上十点，消息是九小时以前的。
　　安楚汐敲字道：“怎么睡那么晚？”
　　打到最后一个问号时，她手指停顿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这是个过于逾越的回复。

　　只是刚才敲字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条件反射。她咬着嘴唇，一下下戳着退格键，重新思索一个合适的回答。
　　她并没有说服仲导。

　　犹豫很久之后，最终躺在聊天框里的内容异常简洁，只有十几个字：
　　“聪明如你，确实还没成功。还在想办法。”

　　安楚汐皱了皱眉，往“发送”键上按去。
　　然而不到半秒，她的手指猛然刹车，堪堪悬在离屏幕几毫米的距离。因为很巧——与此同时，谢音又发来一条消息。

　　“音：别想啦。”

　　她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安楚汐坐直身子，顷刻间明悟：真是巧得很，谢音应该是看见了她的“正在输入中”。
　　她转瞬又意识到，谢音兴许已经察觉了什么。

　　先前自己犹豫的时间很长，足有四五分钟，“正在输入中”也就悬停了这么久。
　　也许谢音察觉到了自己的为难。察觉到她夸下海口后、因为遇到困难、无法兑现承诺，而导致的难以启齿。

　　安楚汐把手机搁在键盘边上。
　　她迅速结束休息状态，点开了024给的方案。
　　——联系两名摇滚手，抢掉他们的档期，逼迫仲达妥协。
　　立刻。

　　头有些隐痛，太阳穴突突发涨。安楚汐打开邮件，一边斟酌措辞,一边噼里啪啦敲键盘。
　　她知道这是压力过大的表现，也可能近期工作时间太长了，但是无暇顾及。
　　对安楚汐而言，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是常事，人前应酬、人后工作，没有一刻能卸掉身上的担子。之前那几分钟休息，其实已经非常奢侈。

　　与此同时，特别提示音又响了。
　　“音：出来散散心嘛。”
　　“音：过会儿，立汐楼下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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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周二放出^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