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狮》江南蝶

32、第 32 章

　　诡异的沉默直到做好的菜端上来才被打破，中午吃撑和爬了几个小时早饿了不冲突，农庄老板自己养的土鸡已经被斩块用砂锅炖得香喷喷，做法很简单，味道却出奇的好。

　　两个大鸡腿，李再安做贼似的把其中一个夹到黄灯碗里，黄灯在桌底下轻轻踢她一脚，其他人没瞎，看得见。

　　苗丹丹眯着眼，视线在她俩身上来回扫，深哥三令五申不让早恋，要是让领导知道麻高成绩最好的两个人已经暗戳戳谈了，肯定气得撅过去，怎么办，这么大的秘密，她是告诉瑶皇还是不告诉？

　　李再安抬眼看回去，对，没错，她和黄灯谈了，就在刚刚，微信上，黄灯答应了。她是不怕谁知道，但不能不为黄灯考虑，于是她冲最有可能泄漏秘密的苗丹丹比划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苗丹丹回一个OK。

　　至于何红图和许颖岚，前者虽然八卦，但很有分寸，更何况她和黄灯做过一学期的同桌，有感情，像这种出卖姐妹的事肯定做不出来；许颖岚性子文静，有点内向，不喜欢窥探他人隐私，也不是多嘴的人，信得过。

　　“晚上啥安排啊？”吃到一半，大官问。

　　镇上也没有其他娱乐，最近几年回镇发展的年轻人多了以后才开了酒吧、ktv、咖啡馆。

　　麻镇这个破地方没有未成年不能喝酒、不能去酒吧的规定，街上那帮烂番薯只要口袋有点钱都喜欢去泡吧，但学生不能去，尤其像黄灯这样的熟脸，踏进大门一步都得被老板劝退，当然，她对那种灯红酒绿坟头蹦迪的场所也不感兴趣。

　　她征求大家意见，“去唱歌？”

　　这项活动放哪都不落后，适合各类人群，各个年龄段，其他人没意见，苗丹丹还自告奋勇打电话订包厢。

　　“老板是我姐的发小，能打折，还送果盘饮料。”钱嘛，能省则省。

　　李再安：“姑奶奶的发小不是瑶皇么？”

　　雷厉风行的苗丹丹在一分钟内搞定了包厢，继续啃刚才没吃完的鸡爪子，“发小是发小，瑶皇是瑶皇，镇上跟我姐一个年纪的都是她发小，她们以前都跟着我姐玩儿。”

　　“姑奶奶人缘这么好啊。”这社交能力，她叹为观止。

　　苗丹丹摇头，“瑶皇说是因为我姐人傻钱多，天天请人吃粉、去网吧，我姐把自己那点钱花完了没钱吃饭就蹭瑶皇的。”

　　“……”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偶像以前是这种人品。

　　黄灯没参与讨论，吃饱了就坐着等其他人。

　　回到镇上天也完全黑透，她们直奔ktv，是在老街的一栋自建房里面，外面很不起眼，里面的装修倒是挺高大上的。

　　黄灯知道这家店，只是没来过，据苗丹丹介绍这栋房子是老板自己的，开这个ktv就是为了玩儿，平时都是些认识的朋友过来捧场，因为旁边就有两家民宿旅馆，假期也会有游客过来玩，今天要不是苗丹丹提前订包厢，她们还唱不上。

　　大官她们已经霸着麦克风先疯了，李再安和黄灯缩在沙发角落吃服务员端进来的果盘。

　　麻镇别的没有，就水果多，所以果盘也比城里一般的果盘要大，不仅种类丰富，还很新鲜，饮料是奶茶，老板特意让人去奶茶店现买给她们的，其他包厢可没这种待遇。

　　“姐妹们，我回来啦！”出去搜刮零食的苗丹丹抱着一大堆撞门进来，哗啦一下把零食堆在桌上。

　　瓜子、辣条、薯片、凤爪、三角骨、鱿鱼丝……

　　黄灯咬着哈密瓜震惊，“拿这么多，你想开零食铺啊。”

　　苗丹丹神气叉腰，骄傲，“我也不想啊，是老板太热情，”随即又扭头问其他人，“介意多点人玩不？”

　　“不介意啊，还有谁要来啊？”

　　“我班的同学。”

　　“快叫快叫，人多才好玩，这么大地方呢，喊上一起啊。”

　　本来订的中号包厢，老板主动给升级成豪华厢，又有这么多吃的，八个人造不完，正好班上也有几个镇上的，在征得其他人同意后，苗丹丹就把她们叫来了，一群人在包厢可劲疯，鬼哭狼嚎。

　　李再安和黄灯也不是扭捏的人，麦克风传到她们手上了也开唱，闹起来跟其他人不相上下，玩游戏环节黄灯还笑到滚进李再安怀里。

　　老板特批她们能在这玩到天亮，不过黄灯明天还要去县城表演，所以一群人在凌晨一点多就回去了，走时还挺意犹未尽，苗丹丹大手一挥，说以后有机会再来唱个够。

　　骑车送李再安她们回家，到门口大官三个先进去，苗丹丹她们也调头回自己家，余下黄灯和李再安大眼瞪小眼，说开之后的尴尬终于在夜深人静时分爬上来。

　　黄灯坐在小电驴上，两条长腿撑在地面，低头抠手指。

　　她问李再安是真的还是开玩笑，李再安说是真的之后追了一句：“那你呢，喜欢我吗？可以喜欢吗？”

　　当时她脑子乱，心也乱，鬼使神差的就回：“喜欢。”

　　聊天记录还在，今晚一直没敢打开微信，想到最后她接受李再安的告白，同意交往就头皮发麻，怎么不先考虑一下就同意，她恨自己是个恋爱脑。

　　李再安倒是淡定，她不尴尬，关系朦胧不清的时候她顾虑，说开了就不会，而且黄灯都同意了，要是敢反悔，她就……

　　就怎样？不确定，可能会立马收拾行李然后打电话给李长荣，告诉对方自己同意出国读书，一辈子不回来。

　　“明天几点出发？”她主动打破沉默，主动牵黄灯的手，主动问明天。

　　手上的温度真实，又好像很梦幻，黄灯愣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心跳很快，“九点，到县城还有很多准备工作，开场是中午，你们可以晚点再出来，苗丹丹知道地方。”

　　李再安立马说：“我跟你一块。”

　　黄灯抬头，她真正开心的时候只会抿嘴扬一扬唇，笑得很腼腆，并不会像平时那样哈哈大笑，“太早了，今天玩一天，不累啊。”

　　“这话该我问你。”李再安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今天不该让黄灯陪自己玩到现在的，是她的错。

　　“我体力好，一点不累，通宵都没问题。”很臭屁的语气。

　　“盲目自信要不得啊学霸。”李再安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荡秋千似的。

　　黄灯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了，身体跟着节奏左右晃动，“我是在陈述事实，这位学霸。”

　　李再安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真服了你了。”

　　门口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连发丝都在发光，她又笑得那么好看，眼睛亮晶晶的。

　　黄灯有瞬间失神。

　　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张扬、倔强、嘴硬心软又无所畏惧，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兀闯进，她试图阻挡、拒绝，可都无济于事，她的心不受大脑控制，她就是喜欢，渴望。

　　“干嘛这样看我。”李再安的声音低下去，很轻，很柔，跟以往不一样。

　　黄灯的心颤了颤，不自在的转开视线，耳朵尖很红，“你好看呗。”

　　关于颜值，李再安从小就知道自己分数很高，夸奖都听烦了，但听黄灯夸自己好看她就心花怒放，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你也好看，特别好看，第一好看。”

　　黄灯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幼不幼稚啊你。”

　　“哪个人谈恋爱不幼稚啊。”

　　“……”好像是，她智商都已经不在线了，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抽回手，红着脸一本正经说，“好了，很晚了，你进去吧，我也该回家洗洗睡了。”

　　学霸一秒找回离家出走的智商。

　　李再安不舍，还想黏黏糊糊，但想到明天黄灯还有正事要做，也不好一直拉着人在这，“骑车慢点，到家了说声。”

　　黄灯点点头，“嗯嗯。”

　　李再安往四周看了眼，确定所有窗户都黑着灯，她才低头快速在黄灯嘴上亲了一下。

　　“喂！”黄灯脸色爆红，做贼心虚的捂住嘴，伸脚给了李再安一下，“让人看见明天镇上的情报中心就都是咱俩的名字。”

　　李再安还在回味她嘴唇的柔软，“三更半夜谁看见啊。”

　　“不跟你说，走了。”黄灯调转小电驴，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李再安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目送，直到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进去，把院门锁好，转身就看到大官三个挤在玄关，一脸嫌弃的啧啧摇头。

　　“啧个屁。”她推开三个发小，低头换鞋。

　　“好歹我们也是你这段暗恋能这么快修成正果的恩人，对恩人就这态度啊。”

　　“我谢谢你们啊。”极其敷衍，很像渣女。

　　“瞅她现在这个样儿，也不知道是谁怂到连表白都不敢，脑子还不好使，人黄灯都那么明显了还不知道。”

　　三个人跟在她后面上楼，一直在叽叽喳喳。

　　“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再安为自己的姬达失效找借口。

　　“你可拉倒吧。”

　　“小点声，别吵醒爷爷奶奶。”

　　后面三个立马闭嘴，推着她进房间，房门一关然后继续姐妹情深，昨天太晚了，舟车劳顿又累，很多事她们都没来得及问，今天又出去玩，那么多人在，也不好问，今晚说什么都得知道自己姐妹在这到底过得怎样。

　　李再安靠在桌边，双手抱胸，“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嘛，挺好的啊。”

　　“看归看，我们要亲口听你说。”大官不打算就这样让她蒙混过关，自己发小自己知道，哪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开心，装的成分居多。

　　李再安脸上玩世不恭又带点无所谓的笑瞬间隐下去，眉眼低垂，叹气声在房间响起。

　　过得好吗？

　　要看哪方面了，李长荣虽然停了她的卡，但爷爷奶奶有给她零花钱，物质方面她没缺，只不过她怨恨自己被扔到这个地方而已，就算李长荣最近良心发现开始给爷爷奶奶钱，旁敲侧击打听她在这里的生活，也改变不了她被丢弃的事实，更不会原谅。

　　“一开始是不太好，”她终于肯说实话，“刚来，啥也不懂不知道，跟几个垃圾打架，脸上挂了彩，后来她们为了报复我就找外边的混子在路边堵我，把我打得半死不活，在医院住了好几天。”

　　对面三个人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大官气得浑身发抖，哽咽着骂：“操！敢动我姐妹，弄死她们！”

　　婕哥和包儿稍微还有点理智，追问：“那后来呢，报警没有？那些人被抓没有？她们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来之前她们就听说这边民风彪悍，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不敢想自己朋友在这受了多少罪，真TM……

　　两人也忍不住咒骂起来。

　　李再安摇头，“报警也没用，那段路没监控。”

　　“难道就这么算了？！”

　　“没，打我的人后面也被人打了，”这是后来黄灯跟她说的，动手的是鹧鸪李氏的人，她拿纸巾擦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泪，“她们现在不敢找我麻烦，这儿有这儿的规矩，你们也不用太为我担心，现在挺好的，看，我还谈恋爱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起来。

　　大官一把抱住她，哭得不行，“操……迟早要让李长荣和那个臭小三好看，妈的，害你受这么多罪。”

　　她拍了拍大官的背，安慰：“好了好了，不哭行不行，我之前不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这样。”

　　“最先打你的那几个垃圾是学校的？同班？”

　　“之前同班，被调走了，现在碰不着面。”

　　“操！这种垃圾怎么不开除！”

　　“黄灯说开除了她们会更加肆无忌惮找我麻烦，现在关学校里面，有领导和班主任管，她们不敢怎样，我现在都跟黄灯一块走，她们忌惮，已经好久没有正面交锋过了。”

　　这让人好奇，问：“黄灯该不会是校霸吧？”

　　“说啥呢，她是学霸，成绩全校第一那种，是校长和老师的宝贝疙瘩，想动她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李再安一脸骄傲。

　　“那我今天怎么听何红图说你俩一开始也不对付，差点打起来，咋回事，她跟那几个垃圾认识？”

　　这个李再安不知道怎么解释，麻镇操/蛋的宗族文化外人很难理解，“没，就是调座位的时候起了点小摩擦，本来也是我不对，拿无辜的人撒气，她看不过才替别人出头的。”

　　她不想让发小误会黄灯是不学好的人，那么优秀，怎么会跟黄婷婷那种货色同流合污，同一个姓都觉得是侮辱她女朋友。

　　“这样啊，那你俩还挺戏剧性。”

　　李再安想起刚才大门口的那一吻，她当时也是脑子短路，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亲下去了，那可是她的初吻。

　　话说黄灯之前跟人谈过没有？应该没有吧，都没有听苗丹丹提起过，那也就是说她是黄灯的初恋？刚才也是黄灯的初吻？

　　嘿嘿……

　　李再安搁那傻笑，冲淡了本来挺煽情的氛围，大官她们也哭够了，一边擦鼻涕眼泪一边说晚上要跟她挤着睡。

　　“疯了啊，一张床怎么挤得下四个人，回你们自己房间去。”

　　将三人全部赶出去，她扑进被窝，捞过手机问黄灯到家没有。

　　那边的黄灯把小电驴推进一楼充电，刚要跟李再安说自己到家了，就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她一边上楼一边打字，“嗯呐，还不去洗澡？”

　　“不要，想跟你聊会再去。”

　　李公主的直接再次让黄灯的脸火烧火烧的，只是嘴角的弧度回到房间了也没有落下，她丢下背包，仰躺在床上在屏幕噼里啪啦打字，打完又删，一直没发出去。

　　上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等半天还这样，要说啥啊，这么久，李再安就发了个问号过去。

　　再次将打好的内容删干净的黄灯：“没，洗澡去，明天要早起。”

　　“在哪里碰面？”

　　“大榕树那儿吧，车停那，九点之前到就能搭顺风车。”

　　“行。”

　　“OK～（洗澡.jpg）”

　　“//亲亲.jpg”

　　黄灯去洗澡了，李再安在自己床上滚了好几圈才起身去卫生间，回来了也睡不着，滚到快天亮了才睡，没到七点就醒，一点都不累，活蹦乱跳下楼吃早饭，亢奋的不像正常人。

　　她收好要带的东西了就开始催促，“你们快点啊，时间要来不及了。”

　　“八点半都没到……”

　　“过去也要时间的啊。”

　　“用不上十分钟。”

　　“快点！”

　　“……”

　　见色忘友！

　　一路飞奔到大榕树路口，李再安一眼就认出舞狮队的车，司机和靶子叔在路边抽烟聊天，其他人陆陆续续过来，黄灯是家里人骑车送到的。

　　“吃早饭没？”她以为李再安起不来这么早，昨天爬山那么累，又睡那么晚。

　　“吃了，你吃没？”李再安跟在她后面上车，坐一块，别人都晓得她俩关系好，又都是女的，所以亲密点也没人觉得不对劲。

　　“嗯，”黄灯递给她一颗薄荷糖，“含着，防晕车的。”

　　大官她们三个坐后面，跟庞钟青一块，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聊的，反正等李再安想起来转头去看的时候四人已经嘻嘻哈哈玩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