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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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进入四月后，渐渐变得暖和起来，正名身份后至今半月有余，何笙歌该有的份例，下人也不似从前那般昧下，事事以礼相待。
说来也奇怪，近来这程姨娘也是换了一副嘴脸，时不时带着笙娴过这边院里瞧瞧笙歌与她亲近，有时候还带着一些上好的补品，名贵锦缎织的衣裳，嘴上只道二姑娘阿娘走得早，她也身为人母，晓得二姑娘这一路走来甚是糟心，她心里也疼得紧，让二姑娘莫见怪，若有需要尽管跟她提。
笙歌每次都婉言相拒，总以自个儿院里人少，她确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以前在府中，养女这样无依无靠的身份，也不见得程姨娘这般，她心似明镜，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日，像往常一样去给父亲晨省，远远就瞧见几个衙门的人在正堂里和父亲热火朝天的说着事，眼看父亲这边忙着，笙歌便先去甄氏那边请安。
晨曦跟在后头忽然说，“姑娘，这些天府上有些奇怪呢！”
笙歌何曾不晓，近来几天，父亲清晨天未亮便去衙门，直到深夜才回府，即便休息在家，也经常有衙门的同僚过来同父亲谈话，一谈便是两三个时辰，那场面看似挺严肃，自古以来女眷是不过问家中男人们的事的，笙歌也未放在心上。
进到夫人院里，笙歌等了快半个时辰，甄氏才现身，赶紧福礼请安问好，甄氏对她一直是甩脸子的，随便应了一声，话也未说径直去给大姑娘看做衣裳的锦缎，只坐了不到一刻钟，笙歌觉得无趣便起身回自个儿院里。
出了甄氏院里，就碰到了四妹妹笙娴，笙娴二话不说凑在她耳边悄声道：“二姐姐还不晓得吧！父亲要调往京城了。”
笙歌大惊，连忙问她，“你从哪儿听来的？”
笙娴将她拉到一丛月季旁，左顾右看没人，小声道：“自然是听阿娘说的。”
笙歌忽然想起这些日子府上的异样，心里只道莫不然真如四妹妹所言。
笙娴并未注意笙歌脸色的变化，笑得一脸开心，“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京城呢！也不知道京城长得什么样。”
笙歌还在出神，直到笙娴喊了她几声方才回神，眼下没有闲心和她探讨京城如何，只道：“四妹妹，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一面往回走着，晨曦好奇的问：“姑娘，四姑娘同你说了啥呢！”
笙歌只是小声道：“回去再说！”府中人多口杂，不便多言。
回到院里，喊了声秦妈妈，锦绣却跳出来，“秦妈妈出府办事了，姑娘今儿回来的甚早。”
笙歌微微颔首，顾自进屋，晨曦便悄声对锦绣道：“姑娘心里好像有事儿，方才四姑娘不晓得跟姑娘说了啥，姑娘听了后心事重重的。”
锦绣听罢，瞧了里屋一眼，只道：“姑娘的事，咱们做下人的别在背后嚼舌根。”
晨曦嘟嘟小嘴，反驳道：“我这不是怕姑娘不开心嘛！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锦绣面上倒是没说什么，但看得出姑娘心头有事装着，不时的往屋内瞧瞧她在忙甚。
用过晚膳，秦妈妈才回府，人才将进屋内，笙歌便迎上去，轻道：“妈妈听说了吗？父亲要调往京城的事？”
这话，可把三人都愣得一动不动。
秦妈妈显然不晓得，忙道：“姑娘，这是真的？你从哪听来的。”
“今儿去给夫人请安，恰巧遇到四妹妹，她告诉我的，说是程姨娘同她说的。”笙歌眉也不抬，有些许的枉然，原以为徐家搬去了京城，她如今也换了身份，以后倒也相安无事了，哪想……
“既是程姨娘说的，指不定十拿九稳，这要是真的，那我们也得跟着老爷搬去京城了？”秦妈妈道出笙歌的担忧，毕竟何徐两家人倘若将来都在京里头，定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谁晓得那徐家又会玩什么花样。
锦绣放下手上的活儿，疑惑道：“今儿姑娘原是因为这件事才闷闷不乐？可这怎地来得如此突然，老爷在苏州做了大半辈子的知州了，京里头也没熟人，怎地突然就要调往京城了。”
“是啊！真是奇怪得很，莫不是老爷自行打点的这事？”秦妈妈也想不明白，虽说调去京城对老爷仕途来讲，是件好事，可徐家也在那京城，两家人不免又要撞到一起了。
“既来之则安之，凡事见机行事吧！”笙歌晓得该来的总会来，避也是避不了的，对这件事也有自个儿的见解，“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做甚，咱们安分守己做好自个儿便是，况且自小长到现在，见过我的人也没几个，即便到了京城，咱们何家咬定的事，难不成徐家还能掰开你的嘴不成。”
这话，倒让几人都放下心来。
果不其然，翌日，父亲便将家中主仆齐聚正堂，将这个确定下来的消息告知了家中众人，除了笙歌这面几人，府中一干人是乐得喜上眉梢，京城，那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
最开心的莫过于甄氏和程姨娘，毕竟京里头，高门显户的公子哥多，她们最操心的便是姑娘的婚事，去到京城，便也多了许多选择，其实做母亲的，谁不希望子女婚事顺遂。
甄氏轻抿一口茶，满面盖不住的喜悦，“这太仆寺少卿是四品官，此番老爷是调去京城又升官，真是天大的喜事，原想着这辈子，都将在苏州过完，没竟想，也有去到京城的好事。”
程姨娘笑道：“夫人说的极是，妾身这辈子，还没出过苏州城，哪里敢想京城这地方。”
甄氏不接她话，转头对何覃闵道：“老爷，也不知我们何时启程。”
何覃闵大抵算了下，对甄氏道：“应该就这几日了，明儿开始，夫人好好盘算一下行礼家当，此番咱们搬去京城，上下主仆加一块，合计也有几十口人，东西可不少。”
甄氏点头，“老爷尽管放心。”
何覃闵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最后角落里的笙歌，又瞧了一眼一旁的管家，管家会意立马大声道：“大伙儿可都记牢啰！去到京城可不比苏州，凡事谨言慎行，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倘若因为一时口快给何府带来一丁点儿的麻烦，便撕了卖身契，乱棍打死，这话，我可不想再说第二遍，都给我仔细着记在心上。”
众人应着声，目光不由的看向笙歌，谁也懂这话中的意思，不可再提“何舒瑜”半个字。
唠唠叨叨一番，这事说完，又都散了，只留得何覃闵和甄氏并管家还有各房的老妈子还在堂前商议搬迁之事。
出了正堂，程姨娘别有深意的对笙歌道：“若你阿娘还在，今儿在里头商议的人，哪里轮得到她。”
笙歌可算明白了，程姨娘这些日子突然的变化，被甄氏压了十几年，哪想她也不算什么正头娘子，两个都是妾，她还生了三个孩子，心里定是不平衡了，这会想拉拢笙歌，怕也是想一起找机会对付甄氏。
甄氏原先也并不只笙窈一个女儿，在程姨娘刚进门那年，甄氏曾经也有过一次身子，可惜在怀胎七月时摔了一跤，加上何覃闵那段日子整日宿在程姨娘院里，她本就心情不爽终日郁闷，那一跤孩子不但摔没了，还落下病根，再不能生育。
程姨娘连着三年生育一子二女，儿子更是何覃闵膝下唯一的男丁，自然多了几分傲慢，谁也不愿放在眼里，毕竟这何家将来的家产都会落到她那儿子名下。
笙歌不想给自个儿找些麻烦，装作谦卑的道：“姨娘这话可说不得，毕竟多年来，何府的嫡妻一直都是母亲。”
程姨娘听了此话只觉笙歌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甄氏和那嫡女分明抢了她阿娘和她的位置，却一点不怨不恨，还是从前那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冷眉竖眼的笑了笑，程姨娘有些失望的回院里去了。
此后连着几日，府中设宴饯行，官僚上的人多与何覃闵有往来的纷纷前来道贺何大人高迁，府中也显得一番热闹景象。
妇人之间的几个院里，也是忙得里里外外，都在收拾着自个的家当。唯独笙歌院里冷清，本身东西不多人也甚少，她们亦不慌着收拾，想着最后两日再简单收拾一下重要的东西便成。
离行前的一晚，空气忽地有些闷，笙歌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一片天道：“好似快下雨了。”
锦绣端着一壶茶，对着天气不满起来，“这雨来的真不是时候，明儿我们便要启程，下雨天赶路多不方便。”
“不妨事，这雨来得快应该去得也快。”笙歌勉强笑了笑，“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锦绣“嗯”一声，“早收拾好了，姑娘放心。”
这时，一个人影从门外径直走来，笙歌看清来人神色变了变有些许紧张，待那人进屋，方才福身行礼，“父亲。”
这边几人见老爷过来，先是一阵惊讶，又有些手无所措，毕竟这院里，十多年来他也只来过寥寥几次。
何覃闵坐下来左右看了几眼，“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都好了，父亲。”笙歌在他跟前，永远是恭敬的模样，更多的是生疏。
何覃闵看着一旁站得规规矩矩的笙歌，挥手道：“站着作甚，坐下说话，你我是父女，不必如此拘谨。”
锦绣赶紧抬一根圆凳让笙歌也坐下身来，晨曦则给何覃闵满了一杯热茶，“老爷请喝茶。”
笙歌一眼看出父亲眼里的异样，晓得他此番过来定不简单，便对锦绣和晨曦道：“你们去看看还有什么未收拾干净的。”
二人应声下去，何覃闵才道：“明儿便要启程，想过来跟你说说话儿。”
“父亲请说！”笙歌深感拘束，毕竟长这么大以来，和父亲从未这么面对面谈过话。
“这些年，委屈你了，是为父对不住你。”何覃闵刚冒出这句话，忽又察觉这样说有失一个做父亲的体面，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未关心过这个女儿，如今说这些煽情的话，也是自打耳光。
话至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他转移话题道：“京城的路远，咱们明儿着水路进京，比乘坐马车每日颠簸来得好些，不过乘船的途中晕船也是时常发生的，你这边记得多备点山楂、橘子类的果子，实在不行，让秦妈妈去管家处要一些能治晕船的药，以防到时不适。”
笙歌有些意外，毕竟这些东西，管家必定会吩咐下人多多备齐，他晓得父亲是话里有话，只是碍于面子，不便多言。
不过，她也不愿多问，只福身道了句：“多谢父亲关心。”
父女二人多年来的第一次谈话，即便短短数语也显得尤为生僻，何覃闵想说的话也未能说出口，只能起身道：“那你们收拾，为父去别院里瞧瞧。”
笙歌继续福身，“父亲慢走。”
瞧着那离去的身影，秦妈妈才道：“老爷是有话想说，现在从他眼里，才看到有姑娘你这个女儿了。”
笙歌笑笑，“可我已经不想听了。”
毕竟最需要父亲的年纪，已经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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