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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吓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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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刚过晌午,离裴衍之等人出场狩猎不过一刻钟。
宁玉枝害怕又有人想对永宁宫动手,连萍儿小解都要跟着去,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春红和秋菊将她的隐忧看在眼里,觉得还是偷偷去找裴真汇报情况才行。
但宁玉枝看得太严,两人根本不敢乱走。
“四公主在么?”
来人戴着凤仪殿的腰牌,云鬓华服,比萍儿等人穿得华丽许多。
宁玉枝不记得上辈子见过这人,眯起眼打量她半晌,问道:“你是何人?”
“奴才是凤仪殿—皇后娘娘新提的女官,您叫奴才绿漾即可,皇后娘娘头疼,叫您去给她抄经书。”
她脸上挂着笑,姿态端正,不容人不相信。
但宁玉枝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可知皇后娘娘如今在何处?”
虽然皇后经常命她抄经,但前世这个时候没有这回事。
宁玉枝不由得怀疑是三公主的计策,遂皱着眉道:“本宫凭什么信你?”
那女官笑了笑:“您信不信奴才也要复命,皇后娘娘约了几个贵人去跑马,命令您快些前去,若是您不愿意——”
她挑挑眉道:“那只能奴才派人押您去了。”
话音刚落,宁玉枝才发现她身后有几个粗壮的婆子,每次皇后派她抄经都是这阵仗,她信了几分。
但起身时,还是揣上了那把从宫宴上顺回来的精致匕首,动作隐蔽,没叫女官看见。
走时她拉住萍儿低声道:“若是我两个时辰后还没回来,你就拿些银钱给金吾卫,让他们去找我。”
萍儿有些担心,现下才知宁玉枝告诫她的那些话全是真的。
若是皇后起了杀心,荒郊野岭,宁玉枝能被兽群啃得骨头都不剩。
女官和粗使婆子们将宁玉枝围在中间,像是看押犯人般走出了围猎场。
春红和秋菊也有些担心,两人对视一眼,在宁玉枝走后,就以小解的由头结伴出去了。
萍儿托着腮帮子担心宁玉枝出事,一时间也没注意两人走的方向不对。
天上太阳正烈,贵人们怕晒,都躲在树荫或者看台上。
裴家的帐子显眼,裴真站在门口来回巡视着人群,看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后终于松了口气。
春红和秋菊遥遥和他对视,小心翼翼走到无人处,三人这才碰了头。
“裴总管,”
两人福身行礼。
裴真皱眉道:“等了你们半天,怎么现在才过来?”
秋菊解释:“二皇子突然开始杀人,四公主害怕我们被人盯上,就不让我们乱跑,现在四公主被皇后叫走去抄经书,我们得了空才出来的。”
裴真暗道不好。
裴衍之此时已经进了林子狩猎,他想传信也没法子。
他只好耐下性子问:“四公主往哪处去了?”
春红便将全过程告知裴真,裴真脸色逐渐难堪下来,他背着双手,在原地踱步。
“好端端的将一个弱女子叫进林子里,只怕事情不简单,你们二人也是,若早些得空,主子还在时我们就能留个防备。”
两个丫鬟有些焦急:“那怎么办啊,裴总管,四公主已经出了围猎场,只怕凶多吉少啊。”
虽说相处时日较短,宁玉枝也管教严苛,但她对她们好,两个丫头还是清楚的。
裴真问:“四公主说两个时辰后若是她回不来就去叫金吾卫?”
以她的处境,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金吾卫了。
春红和秋菊点了点头。
“这样,两个时辰后若她没回来,你们俩便来找我报个信,我想办法给主子送信。”
“是,我们知晓了,多谢总管。”
两人福福身,快步回了永宁宫的位置。
萍儿幽怨道:“你们俩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春红秋菊两人已经十七,拿她也只当小妹妹看,闻言便扯谎掩饰过去,和她一起等宁玉枝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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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密交错的树林里虫鸣鸟叫声音极大,女官在密林间闲庭信步,身后的婆子们凶神恶煞,盯着宁玉枝的动作。
宁玉枝看着越来越聒噪的环境心里已经生疑,当下停住脚步,冷声道:“皇后娘娘到底在何处?你是不是诓我的?”
那女官面上还挂着笑:“前面就是皇后娘娘叮嘱的地方,四公主莫急。”
可越往深处走,景象就越荒芜。
宁玉枝一路上踢着脚下的石子做标记,走了不知多久,七拐八拐。
她甚至听见了一些细微的虎兽声。
前方却突然出现几匹马,那女官离她几步远,看见那马匹后就转身对着宁玉枝笑了笑,眸底却全是淬毒的光。
“得罪了三公主,宁玉枝,你还以为自己能有活头?”
几个粗使婆子们恶狠狠推了宁玉枝一把,后者到底只是十六岁的女孩儿,跌在地上手都蹭破了皮。
宁玉枝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却看见女官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兜。
那布兜外面渗着血迹,血腥的气味似是惹得周遭野兽骚.动起来,宁玉枝面色一变,当即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那女官将布兜里的新鲜兽肉扔在地上,故意将血迹四处播撒,随即便轻蔑地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别在这深宫里苦苦挣扎了。”
粗使婆子们狠狠踢宁玉枝一脚,后者手脚发软,竟然从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而这群宫人们,竟然骑上马儿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宁玉枝咬牙从地上站起,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狼叫的声音,她四下张望,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
活动了下手上的脚踝,宁玉枝被脑中逐渐升起的恐惧所笼罩。
她手脚发颤,拔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用匕首将衣裙扯烂,随后将匕首插在树干上。
因为是普通布料重量足够,宁玉枝将其高高抛在树枝上。
但许是她力气太小和恐惧的缘故,那布条始终够不到树枝上。
野狼的嚎叫声越来越近,宁玉枝眼里渗出泪水,心中哀求着快些。
终于,祈祷生效,布料勾在了粗壮的树枝上。
宁玉枝双手用力地拉住那衣料,随即踩着脚下的匕首,在她的视野中,甚至看到了狼群争先恐后的灰色身影。
宁玉枝咬紧腮帮子,踩在树干的坑洼处,终于借力爬上了树。
也就是爬上树的下一刻,狼群准时而至。
兽肉的新鲜味道惹得狼群骚.动不已,狼群首领分食完地上的兽肉后,并没有离去,反而呲起尖锐的狼牙,对着树上的人类恐吓。
“嚎——”
狼群开始有秩序地围绕着树转起来,头狼发现了树上插着的匕首,聪明的它尝试踩着那匕首上树,却不料狼爪踩上去的瞬间就划出了血痕。
宁玉枝屏紧呼吸,她冷静地盯着地面上围着她转圈的狼群,恐惧反而被抛到脑后。
她死死抱住树上的枝干,看着树下的狼群开始撞击摇晃树干,心里又凉了大半。
宁玉枝一时说不上是怒还是恨,带着哭腔喊道:“滚开!”
听着她的哭声,狼群反而更加兴奋。
但树干虽然不算特别粗壮,却也很稳固,在狼群的撞击下只掉落了几只树叶。
宁玉枝心神微定,知道自己只能等待救援,遂根本不敢放手,站在树上死死抱住树枝。
她看着长相凶赫的野狼,像是壮胆儿似地喝道:“我......我死都死一回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宁愿饿死在树上,也不会让你们吃了去!”
女子眼眶里渗出眼泪,但紧接着就被她重重擦掉。
头狼又在地上等了一个时辰,它不耐烦地转着圈,下面的狼们也躁.动不安。
宁玉枝闭着眼睛抱着树枝,心里不断默念死去的生母,希望母亲能给自己残存的力量。
她重生一世,不是为了被狼群吃掉的。
就算今天真的死,也得是她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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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营地等候的三个丫鬟眼见着两个时辰过去了,可围猎场却没有半点宁玉枝的影子,心凉了一片。
萍儿“嗖”一下站起身,小小的她握着拳头,红着眼眶去找今日护送她们来围猎场的金吾卫,怀里揣着一袋银子,希望他能帮忙。
眼见着萍儿开始行动了,春红和秋菊也快步去找裴真。
见两个丫鬟神色严肃,裴真面色也很是难堪。
虽说不知这四公主为何让裴衍之这般喜欢,但若是今天四公主真出了什么意外,只怕他能现在就带兵攻打皇宫。
他将信号枪揣在身上隐秘的地方,钻出围猎场,对着天空来了一枪。
那烟气呈粉色。
是裴衍之宫宴晚上特意叮嘱的,若是宁玉枝出了什么事,无法传信时就用粉色的信号枪对准天空。
裴真只希望裴衍之能懂他的意思。
裴衍之一个人在林子里待上三年五载都没关系,可宁玉枝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待上半刻钟都有被大虫吃掉的危险。
他焦急地在原地打转,心下一横,也不管引不引人注目了,对着天空又来了一枪。
粉色的烟气在天空同一处绽放两次。
彼时裴衍之杀了一头鹿,他取下三分之一壶鹿的心头血,卸了鹿角,放了鹿的孩子,拿下一对鹿角就算是战利品。
林中却突然出现熟悉的枪声。
马儿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裴衍之衣领上都浸了鲜血,他眯起眸子抬头看向天空,察觉那粉色烟气的余韵后,两步骑上马背,直接带着马儿原路返回。
他身上全是战利品,琳琅满目。
马儿撒开蹄子回到围猎场不过半刻钟的功夫,裴衍之却感觉过了半世。
他害怕宁玉枝又像上辈子那样出事。
前世为了救她那个丫鬟,她差点被老虎吃了,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哪有后来的事。
众人不知谁喊了一声“裴将军回来了”。
他们看着裴衍之身上满当当的背篓,以为他是回来放战利品的,都没什么意外。
五年前裴衍之尚未从军时,就是京城中的打猎好手,世家公子中头一份。
裴衍之匆匆进了帐,裴真将事情转述一遍。
裴衍之背手在桌案旁思量片刻,遂快步出了大营。
男人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前世宁玉枝遇到猛兽的地点。
众人只见一人一马飞奔而出,男人衣袂翩然,只有马鞍旁的箭筒蓄满了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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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群久久不愿散去,宁玉枝顽强地站在树上,额上全是细汗,因为恐惧和饥饿,嘴唇和面色惨白,只有一双眼睛是亮的。
夕阳渐落,密林中幽黑的天色将人心的恐惧放大。
宁玉枝坚信萍儿会派人来救她,抱着树枝,一滴泪都不肯留。
就算死,也不能死在狼群嘴里。
咬着牙就这般等,甚至等到宁玉枝感觉嘴里有股铁锈味儿。
直到天彻底黑下去。
汗水湿透她的发鬓和衣襟,残破的衣裙衬得她极为狼狈,狼群也开始啸叫。
它们已经两天没有打到猎物,现下前胸贴后背,就指着这个人类充饥。
不知又过了多久,马儿的嘶鸣声划破长空,急促的马蹄声和箭矢破空声挽救了宁玉枝已经微弱下去的希望。
她倏地抬头,心脏急速跳动着。
是谁?是金吾卫么?
马儿走到不远处,碍于狼群所在便不肯向前,裴衍之已经看到了树上女人的身形,她紧紧抱着树干,抱着此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男人心中骤然一舒,默念了一句好姑娘。
随即他将视线落在树下蹲守的狼群中,举起弓箭狠狠一射,一只视线中的狼便轰然倒地。
“嗷呜~”
马儿见危险少了几分,马蹄在地上踌躇犹豫,终于向前走了几步。
裴衍之眸里透着阴狠,手下又是一箭,借着月光稳准狠地射死另一只狼。
头狼见势不妙,在空中嚎弄几声,狼群便快速地撤离。
至于地上那两头狼的残尸,则是被它们的亲属拖走。
宁玉枝额头靠在粗壮的树枝上,终于敢如常呼吸,靠在树枝上的下一刻,眼眶里就渗出了泪意。
来人驾马前行到了树下。
宁玉枝瞥见裴衍之衣袖上的蓝旗和暗纹,知道是他,眼泪凝滞在眼眶处,闭了闭眼,撇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辈子都是他来搭救。
一时间都说不好是孽缘还是正缘。
月光静默,裴衍之舌尖抵住上牙膛,半晌后才说道:“下来。”
宁玉枝站在树枝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裴衍之便以为是这辈子的她还不认识自己,就翻身下马,打开火折子照明,发现树干上插着一个匕首。
他眸中划过异色。
他们家阿玉什么时候这般聪明了?出门都知道带匕首防身了?
但当下树上那人还带着几分颤栗和瑟缩,一看就是吓狠了。
裴衍之自幼习武,手在树上随便抓弄两下就攀爬了上去。
宁玉枝看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抱着树枝的手就更紧了,整个人贴在树上,一双大眼无声无息地瞧着他。
裴衍之一手撑在另一个树枝上,空下来的手去够她抱住树枝的两个爪子,沉声道:“松手。”
女人没动。
裴衍之皱皱眉,重申一遍:“松手。”
她还是没动。
裴衍之就要强行去扒她的手,下一刻女子声音幽幽传来:“我...手麻了。”
就算裴衍之来的再及时,她在这树上也困了整整半天,双手就像长在树上一样。
裴衍之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软的一塌糊涂,语气放轻许多:“放松。”
他缓缓覆上女人的手,宁玉枝心里松劲,浑身就软了下来。
男人粗糙的大掌满是老茧,包住她的手揉捏着,半晌后宁玉枝才有了知觉。
裴衍之见她浑身没劲儿,像是饿的,又像是怕的,干脆将人转过来圈在自己怀里,让她双手搂在自己脖颈上,呼吸喷在她脸上:“抓紧。”
她体型娇小,困在男人怀里就像个娃娃,宁玉枝双手挂在他脖颈上,神思恍惚,感觉像是回到了前世。
下一瞬,男人大掌箍住她腰肢,带着人直接落了地。
宁玉枝回到地面还有种失真感,搂住裴衍之的脖颈,手都忘了松。
裴衍之见她神色怔松,以为人吓傻了。
下一瞬女子的清泪争先恐后涌出来,压抑的泣声断断续续响在林间,静谧的月夜还伴随着另一群狼群的嚎叫声。
宁玉枝听见这嚎叫声声音就像被阉.割了一样,眼眶通红,下意识用破皮的手捂住嘴,不敢让声音发出来。
裴衍之沉默半晌,他不会安慰人,现在仅有的温存还是前世从宁玉枝那里学来的。
宁玉枝见他杵着不动,眼泪掉得更凶了。
马儿在一旁站得不耐烦,又打了个响鼻。
裴衍之大掌笨拙地在她后背拍了拍,“要不回去再哭,回去就没有狼群了。”
宁玉枝抹掉眼泪,想到这辈子两人还不认识,只能干巴巴道:“多…多谢你。”
裴衍之便双手箍住她的腰,将人举起来放在了马鞍上,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夹紧马腹调转马头。
宁玉枝窝在他怀里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边哭边说道:“狼,那群狼,他们就是看我势单力薄,可我这么小,身上的肉根本不够他们吃的……我下回出门,死也不会听这群坏人的话了…”
这话说的断断续续,裴衍之将人圈在马背上,身形往后坐了坐,让她舒服些。
宁玉枝现下身上根本没有力气,被动圈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骂,不断地说着宁傲晴是个毒妇,还骂萍儿是个蠢货,自己丢了一下午,金吾卫半个影子都没有。
裴衍之唇角翘起,觉得她这话说得也不错。
但是阿玉也不怎么聪明。
谁料宁玉枝话音刚落,密林中就传来金吾卫们擎着火把四处寻人的动静。
宁玉枝的哭声戛然而止。
不远处金吾卫已经快搜到了刚才宁玉枝遇到狼群的地方,只是要彻底救到宁玉枝怕还需要一些功夫。
宁玉枝身形一僵,裴衍之便淡淡问:“同他们知会一声吗?”
若是要知会,只怕金吾卫就会看见她和裴衍之在一起。
这算是裴衍之给宁玉枝的一道选择题,虽然按照逻辑,这一世两人还没什么关系,但是按照裴衍之为两人规划的未来,再过几个月两人就直接成亲了。
宁玉枝犹豫着道:“还是知会一声吧。他们找我也不容易。”
“可。”
他言简意赅,加快马儿的脚程,引来了金吾卫们的注意。
“四公主!是四公主!”
领头的金吾卫正是白日提起宁玉枝带上春红和秋菊的那位,他们半夜搜寻,也算是尽了心。
宁玉枝虽然酸的手都抬不起来,但还是用力挥了挥手。
那金吾卫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还收了萍儿那丫头十两银子呢!
若是找不回人,只怕这十两银子还得还回去。
月夜下,宁玉枝身后明显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形,那金吾卫很识趣,只在远处问道:“四公主可需要我们护送回城?”
“不需要。”
男人声音很冷,不知为何,宁玉枝感觉他夹在自己身侧的两只胳膊紧了紧。
作者有话要说: 金吾卫:一切都只是为了十两银子而已。
宁玉枝:萍儿那个蠢货!
裴衍之:我们家阿玉真聪明,还知道带匕首。
哦,亲爱的宝贝们,今天有些晚了,但日万的承诺我做到了!早上起来继续!又是睡前对你们表白的一天呢~宝贝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