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挂云枝》血之青

31、别哭

　　“林柯？”

　　宁玉枝眸子一顿，讶异地看着那张人像，指尖翻开那几页，却发现是林柯的生平。

　　裴衍之查这个做什么？

　　前世明明他和自己一样，是在明年的大雪天才认识林柯的，怎的今生这般早。

　　而且.....

　　宁玉枝眸子微暗，看起来，裴衍之是在私下调查林柯。

　　正思索着，便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宁玉枝放下那画册，立刻走到书房中央，假装自己没去翻那画册的模样。

　　书房的门被倏地打开，“砰”一声，来人脚步略有些慌乱，宁玉枝心有所觉看过去，裴衍之看着她坐在厅中喝茶，长长松了口气。

　　宁玉枝察觉出他的紧张，放下手中的茶碗问道：“怎么来的这么急？”

　　裴衍之眸子扫了一眼桌案上未动的画册，心中略松一口气。

　　他站定在门前：“方才前院来了客人，晌午没回去陪你吃饭，无聊了吧？”

　　“还好，现下客人走了，回去吃么？”

　　宁玉枝将茶碗放下，笑着问他，裴衍之握住她的手，见她面上没有异样，这才彻底放心，拥着人回了珊瑚居。

　　路上裴真找来青竹，责备道：“你怎么能让小姐擅自进入书房呢？”

　　青竹为难道：“是小姐自己要进，我也不好拦着。”

　　“那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儿？书房里多少机要，万一有心人利用小姐怎么办？”

　　其中关窍青竹不是不懂，当下被裴真斥责她只好低下头认错。

　　裴真遣了她回去伺候宁玉枝。

　　珊瑚居的午膳已经上了桌，裴衍之和宁玉枝坐在一起静静吃着饭，二人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很少说话。

　　“今日府上来了什么客人？”

　　喝完最后一口鲜汤，宁玉枝放下筷子问道。

　　前世这个时候是卢氏上门催促裴衍之履行婚约的事情，裴衍之没同她说过，她囚在永宁宫就信了他会娶她的诺言。

　　后来卢氏进宫讽刺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萍儿为了给她出气，却被卢氏的下人打伤了一条腿。

　　而裴衍之也没管这事。

　　提起前世，全是痛。

　　宁玉枝略有些怔愣地盯着饭桌上的琉璃金丝碗，想听听裴衍之怎么说。

　　裴衍之眸色划过暗色：“是朝中大臣，来商讨赋税一事。”

　　今日卢氏来上门纠缠，但此前他已送信表明解除婚约的意愿，但卢氏不愿。

　　裴衍之怕她听到什么风声，就紧急处理了此事。

　　宁玉枝面上挂起假笑，心里跟明镜似的，“原来如此。”

　　“你处理政务这般繁忙，午后不小憩片刻？”

　　宁玉枝像往常一般问着，裴衍之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你身子骨弱，中午歇着，我忙完就回来陪你。”

　　“好。”

　　眼见着男子高大的身形消失在珊瑚居门口，宁玉枝面上的笑忽然冷了下来，心里生出股讽刺和疼意，密密麻麻顺着胸口刺激着泪腺。

　　她紧紧握着帕子，直接捏到泛白，宁玉枝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忍着心里那股抽痛，面色泛上白意。

　　到底是恨还是其他的什么，她自己说不上来。

　　但前世的老毛病还在，这具身体也并不如何康健，依旧只能像个菟丝花似的。

　　“罢了，”话一出口，声音已经沙哑。

　　宁玉枝从椅子上起身，扶着卧房里的物什缓缓躺到床榻上。

　　裴衍之不在的时日，宁玉枝便会去请教府上的齐大夫，两三个月下来，宁玉枝刚刚区分出几种脉象的区别。

　　但她基本功扎实，齐大夫指点过后她对一些小病有了基本的应对之策，学习时慢慢发现自己理解的医术也在逐渐增长。

　　.

　　永宁宫，时至新年。

　　萍儿这几日在宫外和刘小天鬼混，直到一月份才回宫，刘小天将人亲自送回了永宁宫。

　　宁玉枝知道他拿着双面绣去相亲的事，一边牵着萍儿的手，一边笑着问道：“刘校尉，您相看得如何了？”

　　刘小天叹了口气，有些失落，搔了搔后脑道：“不太行，人家没看上我。”

　　萍儿忿忿不平：“哼，他们就是嫌贫爱富，刘大哥——”

　　怕萍儿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宁玉枝赶紧捂住她的嘴，让她小心着点儿说辞。

　　刘小天摆摆手：“没事儿，她就是年纪小，太活泼了些，还要多谢公主的双面绣，”

　　宁玉枝嘴上说着客气话，将人送走了。

　　永宁宫的大门一关，宁玉枝松开捂着萍儿嘴巴的手，边往屋里走边道：“刘校尉如今年近三十，又是宫中的金吾卫，怎的一直未成婚？”

　　萍儿大喇喇道：“因为刘小天他是孤儿，当年能进宫是他有一个武举人做师傅，但前两年也去世了，刘小天考上武举做了金吾卫后，一直忙于守值，反倒是那些相亲的女方家里嫌他身无根基，不愿跟着他。”

　　“可惜了，说起来，他算是个好人。”

　　前世若是将萍儿托付给刘小天，想必他会拿她当半个女儿养。

　　宁玉枝一边说着刘小天，却没忘交代萍儿办的正事。

　　萍儿低声道：“公主，我去了好多药坊，都没有卖假死药的，但是我根据你的方子买回了好多药。”

　　她说着话，双手伸到衣服下面，“嘿嘿”一笑，就拿出来了一提药材。

　　宁玉枝揉了揉她的脑袋，“瞧你这个鬼机灵，我都没发现。”

　　萍儿身形瘦小，所以穿着宽大的衣裳，就算藏了东西，从外面也看不出来模样。

　　两人回了主屋。

　　胡氏逮着萍儿满屋子训话，斥责她都要及笄的人了还出去跟男人瞎跑，萍儿半是噘嘴半是不耐烦的回应着，结果被胡氏一枕头抡在了屁股上，两人立刻你追我赶，像猫抓老鼠似的。

　　春红和秋菊堵上耳朵，跟着宁玉枝在炕头绣花。

　　年节越来越近，永宁宫众人拜了灶王爷后就开始张罗着去尚宫局领红烛和饭食。

　　宁玉枝打算年节在永宁宫过，这两日裴衍之天天来找她，又拉不下脸来说想求她回裴府过年节。

　　她皱眉道：“裴府又没有你的亲人，伯父伯母都在外乡，你干脆在永宁宫和我一起吃个年夜饭，也不差你这一碗饭。”

　　裴衍之黑了脸：“我怎么能和他们同席而坐？”

　　“那你自己过节好了。”

　　宁玉枝皱紧眉头，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幸好裴衍之揽住她腰肢，将人搂在怀里低声道歉，一下一下啄着她的唇：“大年三十那晚我过来陪你待一会儿，之后就去京南的驻军大营议事去。”

　　他大掌挑开怀中，指腹已经触到了。

　　宁玉枝顿觉、顺着尾椎直上后脑，她瞬间抓住裴衍之的，让他别乱动。

　　裴衍之这次没听她的，撬开女孩儿的牙关摁在车厢上贪婪地汲取着，宁玉枝双手被他箍在身后，一时间压根推不开身上的男人。

　　细碎的叫声像、叫似的，宁玉枝眼尾红的滴血，让他把拿开。

　　裴衍之眸底凝成an色，吻着她的某侧。

　　车厢空间很大，火盆烧得正旺，裴衍之给她穿上鞋袜，指腹抹掉她溢出的清泪，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哑意：“一件件给你穿好了，别哭。”

　　宁玉枝身形尚有几分失控地颤栗，浑身像离了水的鱼儿，伏在榻上奄奄一息。

　　她右手酸软不已，胳膊抬都抬不起来。

　　裴衍之用自己的狐裘裹上她，等她神思恢复后，将人打横抱起送回了永宁宫。

　　离开前，他在宁玉枝的闺房中待了片刻，走时又亲了亲她。

　　宁玉枝羞得在床上躺到第二天才敢下床。

　　第二日，萍儿嫌弃地看着她：“就这种情形，咱们要想逃出京城还是有些难的。”

　　宁玉枝又闹了个大红脸，低声道：“能走，不让他发现就行。”

　　“其实你干脆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你为什么想走呢？”

　　萍儿百无聊赖地问着。

　　窗外雪景覆盖，冬日的鸟雀在窗棂旁留下了爪印。

　　宁玉枝没给出回答，只是看着窗外的那几只扑腾着翅膀的鸟雀愣神。

　　.

　　越是临近年关，政务就愈发繁忙。

　　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如今瘫了一半身子，只能躺在床上被人伺候。

　　皇后死后他就宿在金乾宫，丽妃的表面工程做的十分敷衍，从不亲自伺候。

　　“今晚你们几个小心些，免得皇上睡醒又去烦本宫，”

　　丽妃睨着那几个宫女，一边叮嘱一边描眉画目，几个宫女都是忠心的，知晓她每夜要去做什么，都偷笑着应声。

　　眼见着天快黑了，丽妃拢了拢身上的薄纱，宫里烧着地龙，她穿着勾人的一身也丝毫不觉冷。

　　女子身形玲l曼.妙，瀑布般的长发用发簪簪起，屏风后面出现一道人影，身形壮硕，面容硬朗，见到丽妃揽着她的腰去了殿中旁屋。

　　丽妃出了正屋便抱怨道：“真讨厌，那老不死的还吊着一口气，躺在床上还想着那事。”

　　男人是她一早进宫认识的相好，怀孕的传言是丽妃自己放出去的，就是为了让皇帝不碰她。

　　身上的人握紧她的软腰，迫不及待吻住她侧脸，眸中闪过毒光：“左右他那个儿子也是草包，上位后也奈何不住我么，不如让这老皇帝......”

　　丽妃挑挑眉头，被他抱坐在桌案上，“要做你去做，我可没那胆子。”

　　“就你最是磨人，”他嗤笑一声，“我做就我做，我堂堂一个金吾卫统领，不至于这点事情都办不了，”

　　“你最是厉害了，”丽妃敷衍着，紧接着被他带入云端。

　　.

　　转瞬，新年就到了。

　　大年三十这天胡氏给宁玉枝比量着个头，咂嘴道：“你这一年没少长啊，起码一个巴掌，”

　　相反看萍儿，她还像个矮萝卜头，胡氏愁道：“这女子太矮了也不行，萍儿啊，嬷嬷跟你说了不许挑食，你怎的就是不长个啊，”

　　萍儿“哼”了一声，嘟起嘴：“刘大哥说了，长不高也挺好的，他一个手就能拎起来我。”

　　宁玉枝出落得亭亭玉立，像是个大姑娘，出去说是萍儿的娘都有人信，萍儿真就是，一脸幼态，还像个孩子。

　　今年凤仪宫一连去世皇后和几个皇室子嗣，皇上又卧病在床，无人敢放烟火炮竹，是以气氛有些冷清。

　　萍儿耐不住性子，非拉着春红和秋菊出去踢毽子。

　　三人围着圈你一脚我一脚，屋内胡氏则拉着宁玉枝坐在炕头说话。

　　“今年五月就要出降了，裴大人那边没说什么吧？”